徐靖冷笑,“這還用想麼,他這是在警告你,千萬不可進到內庭去,他不想見你。”
孔慈垂下長睫,“這件事由不得他。”
徐靖忍了又忍,到底是沒忍住,怒道:“你什麼時候生出這樣卑賤性情的,明明知道人家不想見你,仍然千方百計要送上門去自討沒趣。”
孔慈面色如雪,眼中淚光飛閃,卻又拼力的隱忍,“沒有辦法,我就是這樣的人。”
徐靖氣苦,罵道:“賤人。”
那兩字像是兩記重重的耳光,抽在孔慈臉上。
衆人倒抽了口冷氣,李元霸率先發作,孔慈雖然總是修理他,但是在李元霸的心裡,對他是佩服有加的,獲知他可能是女子,更有一種說不出口的綺麗夢想,他容不得任何人羞辱他,“你他孃的是老壽星吃砒霜,活得不耐煩了,老子今天就成全你。”
花生湯也頗是生氣,但是好歹還算理性,趕忙攔住李元霸,“四公子,大敵當前,先別急着屠宰這小王八蛋,等救出大木哥,我給你打下手剮了他。”
李元霸用力想要掙脫花生湯,“不行,我等不及了,現在就要剮了他。”花生湯死死抱住他,“四公子,你忍忍,這個人是大公子的心腹,你在光天化日之下剮了他,大公子饒不了你,更會連累二公子,千萬不要。”
熊姥姥指着徐靖罵:“你個死猴兒,你那是什麼話,男女情事。哪裡是賤不賤的問題,”她越說越怒,“你說小慈是賤人。哈哈,敢情你以爲自己不賤?你要真有骨氣。做什麼纏着小慈這麼多年?表面上裝作一副對人家恨之入骨的模樣,骨子裡愛的死了去,人家和你說句話,就高興的幾宿幾宿睡不着,人家給你一個好臉色。就幾年幾年地睡不着,你這不叫賤叫什麼?所以要論賤,那也是你賤過她。”
徐靖臉上紅一陣白一陣,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但是熊姥姥說的不錯,這些年來,自己確實是如她所說,她半點都沒有誇張。一路看
景和最初覺得吃驚之極,以爲熊姥姥是信口胡言。及至見徐靖那樣惱羞成怒的模樣,才知道原來都是實情,當下忍不住也插了一腳。罵道:“就是,整個徐家堡沒有人比你更賤了。”
徐靖氣苦。雙眼連連放毒箭。發狠看着景和,彷彿恨不得一掌拍死她。景和給她瞪得膽怯,卻還是努力挺起小胸脯,輸人不輸陣地回瞪徐靖。
鹹肉糉鼓着一雙青蛙眼,悄聲問徐登封:“師父,啥叫賤人?”
徐登封含笑不語,沉吟片刻,淡淡說道:“所謂賤人,就是不識好歹的人。”
一窩人找兇器地找兇器,攔人的攔人,調笑的調笑,罵人的和瞪人的各自不甘人後,幾乎亂成一團。
唯一不動聲色不聲不響地,只有兩個人:李世民和孔慈。
李世民站在旁邊,認真打量孔慈,他不擔心李元霸找到兇器之後會出手襲擊元夕生,花生湯對李元霸的影響力雖然不及孔慈,但她也是剋制李元霸的一項法寶,是李元霸少數憐惜並有些畏懼的人之一,要不然憑他的兇蠻力氣,花生湯怎麼可能到現在還將他牢牢圈在懷裡,使得他不能動彈不得?天知道李元霸自縛雙手都能把花生湯打趴下。
孔慈目着一張臉,面無表情,神情茫然,眼神落在某個虛無縹緲的地方,也不知道是在想什麼,他整個人完全已經不在這裡,所以現場這番雞飛狗跳,完全沒有入到他的法眼,他安靜佇立在那裡,彷彿是最微小的塵埃。
這邊元夕生捧着昏昏沉沉的頭顱,竭盡全力擺出防禦地架勢,隨時準備應付來自李元霸的攻擊。
良久孔慈說道:“行了,不要鬧了。”
衆人都愣了片刻,互視幾眼,花生湯鬆開抱住李元霸的雙臂,訕訕站到孔慈跟前,說道:“孔師父,你沒事吧?”她面色蒼白地可怕,一雙大眼卻閃爍灼熱光華。
孔慈笑道:“沒事。”
徐靖看得心如刀絞,他從來沒有見過孔慈笑得這樣悽苦和無奈,他輕嘆口氣,低聲說道:“小慈,我們現在回東宮殿吧,好麼?我不要玉璧麒麟了,權當徐堯沒有來過長安,你不要再去見他,好麼?”
孔慈卻笑,淡淡說道:“徐靖,你說什麼啥話,你一定要得到玉璧麒麟,重振徐家,而我,一定要見到徐堯說完他轉過身,走到元夕生跟前,“讓開。”
元夕生苦笑,他不是沒有聽說過孔慈其人的威名,但猶豫片刻,還是硬着頭皮說道:“恕難從命。”
孔慈把玩手中長笛,做勢要湊到脣邊,元夕生以爲他又要吹奏笛子,連忙退後兩步,條件反射地捂住了耳朵,但他卻料錯了,孔慈突然掉轉長笛,將開口處對準元夕生,拇指再扣住第二節底部一個金色地凸起,微微用力,就見一道銀光閃爍,元夕生只覺得額頭中間好似有什麼東西紮了一下,下意識伸手去摸,頓時覺得眉心一陣劇痛,有一道細細、粘稠的液體,慢慢地順着額頭流到了眼睛裡。
元夕生驚駭的叫出來,在他的眉心中央,有一根長有三寸見方的金針,半邊已經刺入頭顱,半邊露在外面,“你暗算我?”
孔慈收起長笛,冷淡說道:“這個不叫暗算吧,我事前提點過你,要你讓開。”
元夕生怒道:“暗器傷人,算什麼好漢。”他心驚的發現,有一種鈍痛感正在從眉心受傷那處針眼開始,向四下蔓延,猜測金針的針頭上多半是淬了麻醉劑,“你在針頭上做了手腳?”
孔慈點頭,“是,金針用曼陀羅藥液浸染過三天,那種藥液有助睡眠,也就是說,你很快就會不省人事。”
元夕生緊閉雙脣,竭盡全力想要抵抗腦中一層一層如潮水般涌來的睡意,恍惚中又聽到孔慈說道:“徐靖和王懷恩他們在哪裡?”
元夕生沒有作答,壯碩身軀晃了晃,隨即如山一樣,轟然倒塌在地上。花生湯看得皺眉,“後腦勺着地那裡,肯定很痛。”
李世民笑着撇了她一眼,“你倒是會替古人擔憂,怎不關心下自己額頭上那個大烏青?”
花生湯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什麼?我額頭上有烏青?”伸手摸了摸,果然有點痛,卻百思不解是哪裡來的傷口。
李元霸乾笑不已,悄悄站遠了兩步,此地無銀三百兩的說道:“不是我。”
花生湯眼珠兒咕嚕咕嚕轉了轉,跟着跳起二十五丈高,“李元霸,你敢打我!”她終於想到了,剛剛攔截李元霸時候,好像是給他拳頭不小心揍到過一次。
李元霸乾笑,連忙轉移話題:“你看,孔師父進內庭了,你還不快跟。”
果然孔慈已經繞過元夕生,推開內庭大門,進到裡間,熊姥姥和景和自然寸步不離的跟着他,徐靖立在原處,看着他遠去背影發呆。
花生湯狠狠瞪李元霸一眼,“等找到大木哥,我再來收拾你。”大步流星去追孔慈,路過徐靖跟前時,翻着白眼說了一句,“你怎不跟上去?佇在這兒做門神啊?還是在等孔師父擡八人大轎來接你?”
徐靖氣結,卻沒作聲。花生湯又風涼了一句:“你就慢慢等吧,等大木哥拐了孔師父,估計會請你去喝喜酒的。”說完她嘆了口氣,瞧今天情形看起來,孔師父九成九是女子的了,自己這一番癡心意,怕是不付諸東流都不行了。
徐靖臉色微變,躊躇了陣,跺了跺腳,一路飛奔的跟去了內庭。
花生湯十分不屑的來了一句,“死鴨子嘴硬,明明在乎的要死,做什麼還要戳人的心,性格有缺陷。”
徐登封忍不住笑出來,似笑非笑打量花生湯,“你倒是個明白人。”
花生湯得意揚起小胸脯,“當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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