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司空晨牀前,吐露了這些日子以來的辛苦,越雲風總算將心中的一口悶氣,舒緩了出去。
最後他安撫罷不能言語的司空晨,這才又重回自己的廂房,就像是何事都沒發生一樣,繼續安然睡覺。
第二日早起,和旁人一般洗漱穿衣,打掃衛生,然後隨衆人匆匆過去吃飯。
慕容府的伙食,也並不比那些富戶好上多少,無非是清粥窩窩配上幾碗醃菜,大家一起同吃。
越雲風見這些人都是爭先恐後地夾菜,生怕自己吃得少了,卻也懶得和他們去爭,三兩口吃下窩窩喝完了粥,擦嘴就去慕容少爺的書房,開始陪讀。
此時不過纔剛辰時兩刻的光景,沒想到慕容求早就在房中穿戴已畢,用罷了早餐,只待越雲風和先生來到,便開始學業。
見到越雲風匆匆進來,便衝他點了下頭說:“你就是昨日救我的人?還沒有多謝你,午飯你就和我一起同吃吧。”
越雲風見他倒是沒有什麼架子,忙點頭謝過,隨即站立在一旁,靜待吩咐。
慕容求謝過了他,卻又吩咐道:“既然從今天起你就是我的陪讀,有幾件規矩我得講在前面。我生平最不喜歡他人不守時,每日早課你可以比我晚到,但不能晚過先生,辰時兩刻之前務必到此。”
接着說了好幾個所謂的規矩,無非是些嚴於律己的種種戒律,越雲風沒想到他小小年紀就這麼刻板,拿這些嚴苛的條件磨練自己,怪不得那日慕容恨讓他倒立,坑也不吭就去照做了。
這個慕容求,還真是個怪人。
越雲風也不反駁,俱都答應下來,對他來說活到這麼大還真不知道什麼事,是自己做不來的,竟而全部放在心上。
恰是此時,授業的先生也已到來,朝兩人點了點頭,吩咐幾句便開始今日的授課。
因爲越雲風是第一天過來,難免問他曾經學過些什麼,可曾識字,然後簡單地介紹了一下目前要教的文章。
無非是一些做人處事的禮儀,再加上一些自古相傳的古籍,越雲風雖然看起來和慕容求年歲差不多一般大,實則真是年齡不過三四歲而已。
學這些詩書禮儀什麼的,可真是平生第一次,於是尷尬地表示自己目不識丁,一切還得從頭學起。
那教書先生可就爲難了,總不能爲了一個新來的陪讀書童,就要再教一遍吧。
雖然之前國主慕容恨也有交待,但是他內心還是對越雲風這個下人,瞧之不起。
正要找個說辭,糊弄過去,越雲風自己卻說道:“先生不必爲難,我來就是陪少爺而已,先生儘管接着去講,我聽聽也就是了。”
教書先生聞言咳嗽一聲,說:“如此,也只有這樣。你也仔細聽着,不可怠慢,但有不懂儘管來問我。”
於是接着從天教的那篇文章開始,先讓慕容求複述一遍,溫習過後,再講今日的新篇。
慕容求便即背誦起來,前面一大段倒還流暢,到了中間段落便開始磕磕巴巴,直到最後幾句更是斷斷續續,勉強纔算背完。
先生不由暗自嘆了口氣,素知這位少爺資質普通,能將這一篇文章背到這番模樣,已經不知道下了多少苦工。
就翻開書本,打算直接開始下一篇的講解,誰知越雲風在旁邊卻是聽得入神,忍不住嘴脣微微啓合,似在默誦。
先生見他竟在出神,忍不住拍桌:“童兒,怎麼第一天就這麼不專心,你在私下裡嘀咕什麼?”
越雲風方纔聽慕容求背誦文章,不知不覺居然一遍已經記下,只是其中缺露的部分讓他好生疑惑,竟然自己暗中推敲思索起來,以致過於出神,卻被先生喝斥。
忙低頭翻書,卻說:“沒有,我正念叨少爺背得文章,聽得不甚明白。”
先生也就當他是個一無所知的傻小子,並不多問,繼續講課。
這麼一上午講下來,一篇短短四五百字的文章,卻是說得口乾舌燥,先生不住地喝水潤嗓,難爲聽課的慕容求卻是百思難得其解。
越蒼穹在旁邊看着卻是頗爲不解,他雖是頭一次聽課,卻有難得的天資,居然可以自行理解文章字裡行間的意思。也就是聽老師講解一兩遍的光景,當即已經心領神會。
於是無聊起來,立在一旁搖頭晃腦地,出起神來。
那先生看着慕容求進展緩慢,正是鬱結之時,看到越雲風如此清閒,不由起了遷怒之意,便衝他板起臉說:“童兒,看你左顧右盼,怡然自得,是不是已經全然領會了。不如先生我就考考你,給把文章背誦一遍,說說其中的意思。”
越雲風一聽先生這話,就知道是要找自己的麻煩,當即整了整衣襟笑道:“先生太難爲我了,俺是啥也不懂的野小子,怎麼會背得下這等文章。只是我覺得好似之前聽過類似的民間野聞,與之頗爲相似,不覺好笑。”
先生一聽瞪了他一眼:“胡說,我教的都是聖賢流傳下來的文章,句句皆是至理名言,如何會變成了民間野聞?”
“先生不信,那我就給背背看。”越雲風還真起了惡作劇之心,居然真的背起手來,有板有眼地背誦起來。
他將方纔所聽的文章,依照自己的理解加以轉化,全都變出最粗俗易懂的意思,中間有些字句不懂的,就按照自己理解的意思替換成別的字眼,居然也能自圓其說。
初始先生還是抱着幸災樂禍的意思在聽,到了後面就長大了嘴合不攏了,直到最後快要收尾,恍然明白過來,呵斥道:“夠了,一派胡言,你這小童好不知天高地厚,居然敢詆譭聖賢之言,太是不可理喻。”
說罷,怒氣衝衝地拂袖而去。
此舉亦在越雲風意料之中,只做驚慌的模樣說:“俺是有啥說啥,怎麼先生還生氣了?”
慕容求這時站起來,望着他簡直像怪物般打量沒完,然後說道:“你怎麼將一篇文章都給背下來了。我卻總都記不住?只是這下把先生給氣壞了,可麻煩了。”
越雲風點卻撓頭道:“少爺莫怕,我自去找先生賠罪,大不了以後不頂撞他就是。”
慕容求不疑有他,只是點頭:“那你可得誠懇點兒,先生脾氣不好,我總是背不出書惹他生氣,事後免不了被父親責罰。”
越雲風心裡卻是驚呆了,看這慕容求還真是實在,以爲自己真的會去賠罪。
當下想起來昨日的事,卻問:“昨天見你被罰倒立,是不是國主生氣了就會那樣罰你?”
慕容求點了點頭,話題卻一下打開了,兩個半大孩子無形中拉近了距離。
越雲風天生聰慧,積善言語,一會兒的功夫就把這位慕容少爺的脾氣,摸得爛熟。
算起來慕容求倒還是個天性耿直的傢伙,沒有尋常見過的富家公子那種浪蕩氣質,頗易結交。
兩人談論正酣,外面卻有僕人過來通知,說是慕容恨讓兩人過去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