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正波爬進馬車的時候,感覺馬車裡晃動得厲害,還有“咚咚”悶響和壓抑的慘叫,把他給着實嚇了一跳。
他趕緊擡頭看去,半響才分辨出,最裡面的角落裡,有兩個壯漢疊堆着一團,凌越正一隻腳踩在上面,右手噼裡啪啦抽打着。
“吵什麼吵,吵什麼吵?要打架下來打。”
馬車外有護衛用腰刀拍打着車廂,很不耐煩吼道,好些車廂內都會因爲爭地盤而打鬥,護衛們已經是見慣不怪,只要不是打出人命,護衛才懶得插手。
凌越盯着兩人,朝外面指了指,兩人色變,趕緊搖頭,凌越才放開他們。
打了一架,壓抑的心情總算寬鬆了一些,凌越呲牙低聲教訓道:“出門在外,大家都不容易,何必爲個座位,傷了和氣呢。”
兩個被抽成豬頭的傢伙,點頭不迭,口中叫道:“是,是,再也不敢了。”
車廂內其他人紛紛奉承,不多時就重新劃分地盤,各自安坐下來。
凌越自是與蕭正波坐到一起,提防着那兩人再搗亂。
時間匆匆而過,凌越與蕭正波等八人被關在封閉的馬車裡,一個多月,一直是在路上度過,除了統一的吃飯和方便時間,可以下車活動活動,其他時間,一律只能待在馬車裡。
一路顛簸,衆人骨頭都快散架,渾身痠軟腫脹,要不是身上的武器早就被收繳乾淨,他們早有幹掉護衛逃跑的衝動,憋屈得太特麼難受,睡覺連腳都伸不直。
每輛馬車頂上都插着一面白底藍色雲紋旗幟,外面有四個彪悍的護衛,騎馬挎刀,前後押送着,一路走來,像這樣的馬車越匯越多,延綿不知多遠,在山道上前後望不見首尾。
車內幾人半死不活的閉着眼睛,早就沒了說話的慾望,更別提打架了。
他們只想儘快結束這場比死還難受的折騰。
這天,馬車終於停下來,外面護衛在高聲拍門呼喝:“所有人都下車集合,快點,快點,黃大人要給你們訓話,等下還要分配房舍和吃飯。”
過了好半響,凌越幾人才連滾帶爬的下了車,扶着車廂,雙腳打顫發軟,一個個如同抽風一般,貪婪地呼吸着清涼乾燥的空氣,表情猙獰而猥瑣。
足足過了一刻鐘,衆人才彷彿活轉過來,終於有了點精神,在一個三十多歲的黃衣胖子的吆喝下,一羣黑衣護衛把所有人集中在一起,並給每人倒了一碗清水。
凌越一口喝乾清水,砸砸嘴巴,味道不錯,就是少了一點。
很快,凌越就感覺渾身舒坦,所有的睏倦疲憊都一掃而空,腿腳重新有了力氣,凌越朝四處看看,見其他人同樣是詫異的表情。
有人在小聲的胡說八道:“……這是加了靈丹妙藥的仙水,能強身健體……”
凌越心中嗤笑了一聲,他纔不信,這麼容易能喝到仙水。
四處打量一番,發現他們身處在一個小山坳裡,山坳兩端有黃土路連接,周圍停着有十來輛大馬車,兩邊都建着房子,一排排的很是規整。
黃衣胖子笑眯眯地拍拍手,待衆人安靜下來,說道:“大家可以叫我黃管事,或者黃大人,你們這八十人,以後就由我來負責,有個規矩我必須強調一下,免得有些人不小心觸犯到了丟掉性命。其實規矩很簡單,我叫你們做什麼,你們照做就是,不要試圖反抗和逃跑。”
“這裡是懸雲絕壁,沒有人能夠逃得出去,更不是你們家那一畝三分地,容不得你們放肆,你們細胳膊細腿的,可沒有這石頭結實。”
大家望着笑眯眯的圓臉胖子,不知胖子指着前面的一塊巨石想幹嘛?
難道這胖子還想表演胸口碎大石來嚇唬他們?只是,這石頭也太大了吧。
黃胖子打了一個響指,他手掌上突然憑空蹦出一朵火焰,如鴿蛋大小一團,妖異地燃燒着,即使是在大白天也看得非常清楚,黃胖子笑得很詭異,讓衆人一陣心寒。
黃胖子忽然一彈指頭,那赤紅的火焰飛向丈許外的石頭,速度非常快,呼哧一下就爆開,把八尺高的石頭給包裹住半截,熊熊燃燒起來,還能聽得噼裡啪啦的爆裂聲響。
站得散亂的人羣,如同被大風吹過,驚恐地朝後退去,擠做一團。
大家再看向胖子的眼神裡充滿了敬畏,能把石頭給燒着,這其貌不揚的胖子,難道是上仙大人?他用的是仙術嗎?可惜沒人能給他們答案。
數息時間過去,爆開的火焰消散一空,那石頭上半截燒得明顯小了一大圈,留下灼燒後的黑灰色痕跡,一陣涼風吹來,石灰紛紛飛揚。
黃胖子滿意地看着下面的反應,他的立威達到了預期效果,於是拍拍手示意大家安靜,接着道:“大家只要好好幹,幹滿三年時間就可以回家,我不會虧待你們的……如果採到兩百年份以上的藥材,或者發現隱藏的洞穴,只要確認以上任何一種,我都可以提前放你回家,並且還會有豐厚的獎勵給你,讓你衣錦還鄉……”
“相信有些人已經打聽過,每批採藥人都會有活着回去的幸運者,我更願相信,你們就是幸運者……”
凌越認真聽着,並關注着衆人的反應,果然,有些人露出瞭然的神色,看來不止是他一個人,與幸運者有過接觸。
這地方各個路口都有人守着,而且還有像黃胖子一樣會仙術的管事,逃跑是不可能的事兒,安心學點保命本事要緊,這是從磐山李村那人口中換來的經驗。
更多具體的事情,那人就不肯說了。
立了規矩之後,黃胖子讓黑衣護衛們帶着衆人下去分配住處,然後再集中吃飯。
大米飯、白麪饅頭管夠,還有大塊的肉吃,讓惶恐的衆人,總算安心一些。
第二天一早,所有人都被叫了起來,每個人給發了一捆繩索和鐵釺、小錘等工具,八十人分成好幾組,凌越知道,這是要讓他們學習攀巖了。
來到小山坳的一處石壁前,一個黑衣護衛手腳並用,抓着石壁上的凸起,踩着石塊凹陷,蹭蹭蹭就爬了上去,示範了一遍之後,又講解一次技術要領,然後讓凌越他們自己練習徒手攀巖。
凌越叫上蕭正波,把繩索和工具堆在一邊,學着黑衣護衛講解的要領,一遍遍練習,手掌磨破了,膝蓋磕傷了,凌越咬着牙堅持,花了比別人多雙倍、甚至三倍的時間堅持着,能不能在後面活下來,攀巖,是必須掌握的技能之一。
七天時間一晃而過,凌越學會了辨認指定的幾種藥材,以及藥材的年份,學會了運用挖藥工具,在山坳裡學會了攀巖、打釺結繩的一些技巧。
一切,都是爲了生存下去。
這天清早,所有人飽餐一頓,到山坳中間集合,凌越特意穿上了族長給他準備的皮製獵裝,腰間掛着發下來的工具,背後揹着一捆粗繩,叫蕭正波站到他一起。
黃胖子笑眯眯地繞着人羣轉了一圈,打了一個響指,道:“出發。”
三十多個黑衣護衛在兩邊押着,朝山坳的另一條出口走去。
轉了一個彎,眼前霍然開朗,前面十丈就是絕壁,刀劈斧削一般,一片無邊無際的雲海,波瀾壯闊展現在前面,雲海朝兩端延伸,同樣看不到邊際,似乎,這裡就是大地的盡頭……
人羣一陣騷動譁然,黃胖子笑容滿面,站在最前面的絕壁上,寬袍被吹得獵獵作響。
黃胖子張開雙臂大聲道:“歡迎來到懸雲絕壁,今後三年,你們大部分時間都將在這片絕壁上渡過,祝你們好運!”
黑衣護衛們持刀吆喝着,把採藥的人羣朝兩邊驅趕,各自給分配了二十丈左右的一段採藥區域,他們站在外面監督着,冷漠地盯着採藥衆人戰戰兢兢,在那裡不知所措。
幹不幹活黑衣護衛們不會管,只要沒人反抗就行。
凌越與蕭正波如願分配在相鄰位置,凌越臉色發白,額頭上冷汗直流。
以前只聽說懸雲絕壁兇險,哪知道是如此一番景象,他站在離懸崖六尺遠,不敢稍動,懸崖邊的風太大了,他擔心一不留神,就會被山風給卷下懸崖。
身邊的蕭正波更是不堪,牙齒咯咯作響,渾身僵硬,臉色蒼白,似乎隨時會暈倒過去。
“別怕,你先坐下,我下去探探路。”凌越扶着蕭正波坐下,安慰道。
“越……越哥,小心……點……”
凌越反而冷靜下來,深深吸了口氣,緊了緊腰間的工具,勇敢地朝前走去,一步,兩步,三步……然後慢慢蹲下,拉起岩石地面上釘着的鐵鏈。
懸崖頂部釘着很多十丈長的鐵鏈,以便新人們適應。
凌越把背上的繩索與鐵鏈扣鎖牢固,仔細檢查幾遍,牽着鐵鏈,剛準備倒退下去,忽然聽得遠處一連聲慘叫,一路朝懸崖深處滾落,凌越心中一緊,這是有人不小心掉下了懸崖。
“越哥……別……別下去……”
“放心,我繩子結得紮實,不會有事的。”
凌越不敢朝底下看,反身抓緊鐵鏈,踩緊岩石上的些許凸起,緩緩地朝下放去,一顆心像是懸在半空中,“砰砰”跳動,即便是結了保命繩,凌越也不敢放鬆。
磐石李村那人說過,或許一陣大風颳來,就能把沒經驗的新人給蕩起,然後把人砸在岩石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