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節
被劈頭蓋腦地罵了一通卻又意外地放行不光飛鳥犯了糊塗別人也一樣。飛孝摳着臉上沒有化開的雀斑偷偷問阿哥可飛鳥的一團疑問又怎麼解?兩人極不安地呆站一會兒只見花流霜令人找來兩付像樣的衣甲督促換上就換。花流霜並沒有留下看他們歡喜的猴樣在龍琉姝龍血那淡淡地問了幾問留下不安送別的段晚容和雨蝶掉轉馬頭走了。
段晚容回身去追就見她在夜色瀰漫中踏上半路野坡靜靜地看前面遊動的火龍雙眸因溼潤而發亮閃爍着期待和沉靜。
花流霜回過神手執馬鞭用衆人都沒有見到的口氣高高在上地說“我的兒子已經長大!他將用戰馬和彎刀踏遍屬於他的土地。我要阻攔他告訴他他不可以?!不他必須像他父親一樣!”
在失落和無奈中一想象段晚容就覺得那人吃、玩、貪睡、沒事找個老鼠洞釣老鼠拿片樹葉障了眼問他是誰的樣子怎麼都不會有他母親所期盼的將來。她只好跟着馬鞭所指往野外看氣唏了又噓。很快催人的號角聲聲。騎馬的、步行的義無返顧地向着蒼茫的山谷進發。野風蒼勁不少送親人的女人和孩子遙遙尾綴跟出數裡呼叫聲聲。段晚榮被這種鄭重感染靈光一閃是呀。讓他去他走了半天一天的覺得不好玩就在哪野窪子睡一覺便回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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隊伍由一隊揹着旗幟的騎士領着穿越莽莽山林下的谷路往西北越走越遠。一路擡頭可見到白皚皚墨嶙嶙的山脈偏視就是鳥雀沖天。人們無不把此情景納到心底同夢想一起回顧。
幾天過去了。經過老虎礅半山溪平巖最終跳過一連幾處矮山脊後在一處地勢開闊的盆地等待幾支山中部落和北雪山族人的彙集。
飛鳥也因而有機會俘獲了自己的第一筆財物——一隻野山羊。他把山羊拴在自己的馬鞍上人前人後地晃看得龍琉姝心煩。龍琉姝很快皺了鼻子惡言相加“我看你不如留在這裡揀山羊算了。回家給你阿媽說阿媽我抓了頭山羊。看倩兒阿姑樂不樂?”
飛鳥就是眼氣他們叫嚷道“還能邊走邊放呢!有本領的抓一頭沒本領的口水流?!”
晃了半晌羊脾氣上勁脖子腿都拽出血來。旁邊幾人立刻一改口風好心地誇這羊好吃打算等殺去後分肉一塊。不想幾誇就進了水等飛鳥一轉頭要賣人人都沒法還口不要的。他們含含糊糊地說沒錢倒是不怎麼說話的李世銀高價買下。
李世銀就是上次和飛鳥他們起衝突卻說什麼都不肯計較的少年這會給錢時鼻子裡都噴大氣樣兒差點把逢術惹毛。他是不肯和這樣的少年計較的從陳良那兒知道李世銀是沙陀族人後倒琢磨着怎麼讓飛鳥和他幹一架。
說話間羊已經換人牽了。李世銀拖掖自己的袍片來到龍琉姝那兒獻殷勤問她怎麼吃。飛鳥也興致勃勃地湊熱鬧邊要殺羊邊掏刀子。衆人來不及搶先機就見羊一放手他就彎腰貼羊兒走跟上兩三步突然麻利地用右下手中的白刀子抹過羊脖子一反手提了只羊後腿。
只見那羊兒掙着被突然提起的後腿瘋一樣扎跟頭血撲哧撲哧地灑叫也叫不出一聲栽在地上。陳良突然不說話了眼睛盯着少年們兜圈的空地眼睛睜得大大的。
他想不到飛鳥下手這麼準這麼穩還能巧妙地靠傷羊自己的掙扎窩它到地下先吃了一驚而後朝逢術看去。逢術知道他那關於飛鳥的事兒只有一筐“花花腸子”便笑一笑說“阿鳥小時候就虎氣連阿孝都沒他勁大。早幾年阿孝都留着鬥不過的大孩子在他回去時搬阿哥!”
陳良解釋自己吃驚的理由說“這不是氣力。你看他挽刀下手的動作怕是比得過練過刀法的兒郎!”
“這一刀叫掛刀。都是薩滿們在節慶上殺牛殺羊用。”逢術簡短地回答。
陳良有點怪自己眼笨竟然沒看出這是沒有跳跌的掛刀。薩滿當衆祭祀殺牲爲了不至於丟臉拼命練這一刀——據說是法力和保佑的預兆但事實上練好這一刀的薩滿並不多。他聽人說過飛鳥差點要去修行他母親極不願意別人再提這些事心裡恍然。
龍琉姝知道飛鳥的忙碌不是衝李世銀的又覺得他殺羊麻利站在一旁看。
飛鳥在她眼皮下忙碌又招手要來飛孝幫忙好心地生火剝皮掏內臟……看他的熱情和勁頭龍琉姝真恨不得想讓所有人都知道自己有個乖巧的阿弟。
正高興地給人說自己阿弟剝皮去角很得自己真傳燒肉前的準備已經做得妥當。這時飛鳥開始向幾人請要羊皮和羊角。她被這般的企圖氣到不禁端起阿姐的面子。兩人鬥口、鬥年齡、鬥眼神、鬥誰的腳長——能點到對方的衣襟。尚未鬥出道道李世銀已大大方方地甩出了羊皮毫不客氣地嚷“誰也沒有你吝嗇、貪婪!”
飛孝沒接龍琉姝卻拿到了。龍血見李世銀沒有給自己肉吃的意思倒因協助趕羊從飛鳥那分到兩個銀幣心裡有偏向自旁衝上搶羊皮。龍琉姝爲了不讓他得逞一拳頭、一拳頭地擂。他見搶羊皮太難笑嘻嘻地勾上飛鳥的肩背去逢術身邊玩。
飛孝跟了十多步叫了聲阿哥就不再走擺明了想吃肉。飛鳥於心不忍就掏出一小包作料讓他去找李世銀換個羊腿回頭三個人吃。飛孝去了不一會低着頭又羞又惱地和龍琉姝一起回到飛鳥面前未到先說“阿哥。我不吃了!”
還沒等飛鳥說什麼就是龍琉姝嚴苛地教訓“賣了羊錢不說又用小包的草沫討羊腿。誰也沒有你吝嗇、貪婪!你要是再敢看我怎麼收拾你。”
龍血立刻反駁“怎麼吝嗇、貪婪?阿鳥抓的羊憑什麼不能換成金銀?!”
飛鳥也大爲氣惱大聲說“你們家的阿里霍山紿看到別人打了一隻熊就過去說給我!打熊的漢子怕他立刻就走了。丟人嗎?只有勇敢的巴特爾纔有這樣的威風。你不好好地學習都把阿婆講給我們聽的全忘完了!”
龍琉姝想不到他還有理一沉着便反問“可別人是怕你嗎?”
“我和他交換!一般的巴特爾還不會呢!”飛鳥振振有詞地嚷。
龍琉姝再說不過黑了臉上去就在他頭上拍了巴掌。飛鳥倔緊眼睛看着回頭見飛孝仍低者頭連忙問“料呢?!他肯我還不肯貴着呢。”
飛孝苦惱地勾了勾眼角不吭聲。龍血口氣一大便要他等着而自己扭頭就走不一會便提了條半生不熟的羊腿回來後面跟的卻是被大人少年緊拉緊扯不休不撓掙來的李世銀。前面這人邊走邊回頭口裡粗聲粗氣地罵“說誰吝嗇、貪婪?給人一塊肉而已要是不吝嗇就不會出口傷人!”
李世銀終究還是被扯回去了但他那兒的風波很難消停最終也沒有來喊人吃肉。鬥久生累。加上龍琉姝身畔的夥伴五六人分啃起一隻瘦羊腿吃完後不盡興又約定次日再獵頭野羊享用。
第二天一出太陽衆人碰頭記得約定便讓龍琉姝疏通好關係結隊出發尋獵逛了一天。此後又是兩三天彙集的人數越來越多卻不再出發。大量的散兵輕鬆自在地窩在幾處山谷賭博摔跤靠外駐紮的飛鳥他們更閒不住一個山頭又一個山頭地翻。
當他們再次半死不活地爬上了一座高峰站在藍天白雲下遠眺遠處開闊的河谷敞露便在眼前半面平原水肥草長遊動着螞蟻般的黑點。龍琉姝和兩個女孩兒議論猜測黑點是什麼而飛鳥正努力在腦海裡搜尋與此地吻合的地名眼尖的飛孝掃視幾眼片刻後就嚷“阿哥!敵人馬!~”
飛鳥怔怔地看着突然發呆地嚷“馬真是馬!敵人的馬。”
衆人或坐或站或歪頭或愣神無不心情緊張地努力辨認。最後他們決定派人去看看也好證實心中的疑問。跟着他們的大人已自告奮勇逢術託個人回去說一聲就和一個漢子摸着石頭樑往斷崖那兒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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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馬的確是猛人的馬。當年完虎骨達精選獵手、馬匹一天行軍可達三五百里戰鬥力讓所有的對手都心驚肉跳。可今不如昔他們這次在東部草原徵湊人手只能以步騎作戰再也沒有閃電如風的來去一碰到放地聯軍的正面人馬就逐漸形成對峙之勢。
雙面你來我往小規模拉鋸顯露出越來越多的硬仗勢頭。
爲了在馬步作戰中不被敵人衝潰陣腳他們有意尋取背高之地沿東部山脈幾隅擺開數裡的陣勢並選取河谷地段放牧戰馬希圖鏖戰中佔據地利。可他們怎麼也沒有想到山中竟藏了敵人已有暗哨先阿鳥他們半天摸實了自己的人馬。
大人小孩漸漸從納悶和緊張中恢復轉爲激動。他們的頭相繼從高處的石埂上露出來又相繼伏下再露出來再伏下似乎覺得這樣出沒也是戰爭並因而忘記了時光的流失。
突然一陣悉嗦的聲音在背後傳來。衆人嚇了一大跳本能地回頭才知道不是被敵人發現而是逢術兩個扭了個舌頭回來。飛鳥早早地盯着看發覺被他們死死摁住用刀子頂着的是個頭髮鏽成暗黃的中年人不但有雙深亮驚慌的眼睛體形也均勻一時極難和你死我活的敵人聯繫上。
“抓的俘獲!”龍血和飛孝都忘形地大聲喊。
逢術沒問舌頭話只用有力的胳膊絞着那俘虜的脖子往下按。而和他同去的漢子已迫不及待往鐃鈸大的拳頭上噴口粗氣狠狠地擊在那已經彎成蝦米一樣的身體上接着又是其它人暴風般的拳腳。
俘虜慘叫求饒繼而口吐粘條跟跟斗鬥地掙扎。幾個男孩子睜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似乎要把敵人的模樣認透又似乎要記下這對待敵人的殘酷手段只有飛鳥轉開視線去看龍琉姝兩個女孩子的反應。
龍琉姝的女伴已貼在她身上眼皮不住地跳。正巧她也去看飛鳥在兩人略一對視後慌忙提醒“你說抓個敵人回來問話問好了再打仗?!”
飛鳥連忙點頭後覺地告訴逢術。
逢術應了一聲說了句“問過了”便往前順了兩步貼在那俘虜脖子後面突然伸出刀子在喉嚨處抹。等另一人協助他把俘虜壓窩在地下便反覆地拉動。
那俘虜的喉嚨深處吞嚥不止卻一個字也說不出口噴出的一篷篷血均勻地射在土石面上像是鑲上幾朵老色的繡花。逢術依然不肯停等敵人沒了氣息就提刀割那脖子割到脊椎處砍。
刀落處骨頭和金屬撞擊鏗鏘作響。所有的少年都忍不住打機靈。飛鳥突然間記得自己殺羊也是這樣殺的只覺得胸腔被什麼抽空毛孔內縮幾乎要吐出肚裡的食物。
兩三人終於殺了那俘虜提着砍掉的頭顱讓少年看而後放在死者的背上讓它靠着僵硬了的胳膊不動。
飛鳥又噁心又想看往前走了一步發覺那頭顱嘴巴微張吐出一段捲縮的舌頭。隨着身後的嘔吐聲他狠狠地衝逢術怒喊。逢術卻莊重地伸出手上的鮮血往他臉上抓去。他想跑來不及跑感覺被塗了一臉粘物這下再也忍不住了轉身吐了一口胃水又打又吼。
逢術卻退到幾步外用緩慢的節奏給個抱禮。
其它大人慢了幾步但也先後用手沾滿血液喊男孩子到身邊嚴肅地解釋“只有敵人的鮮血才能餵養勇士的靈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