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海老妖遁速奇快,瞬息間就遁出了數千裡遠,奈何身後動靜實在太大,便是敖珊這煉氣境的小蛟龍,都覺出事情有異。
“許大哥,出了什麼事?老祖宗他們,他們……”
敖珊緊緊抓住許聽潮衣衫,面色惶急,眼中隱隱露出幾分驚懼。
許聽潮輕輕拍了拍敖珊的纖手,把目光移向血海老妖這便宜師傅。
血海老妖正取出攝來的夔牛污血餵養欽原,似乎根本就不曾見到許聽潮的舉動,隔了半晌,敖珊已經低低啜泣,許聽潮拉住敖珊,打算遁走,才懶洋洋地開口道:“也無甚大事,那些個老小子,被一頭鯨魚吞到了肚子裡!”
“我要去救老祖宗!”
什麼樣的鯨魚,竟能將虛境老怪吞到肚裡?敖珊臉色瞬間變得煞白,身上遁光才起,卻被一朵清雲裹住!
兩人最終沒能走成,血海老妖隨手打出幾道血芒,將摩雲翅所化的清雲纏得嚴嚴實實。
“慌什麼慌!”血海老妖嘿嘿直笑,“你們兩個回去,指不定要被南海妖族捉去怎生炮製,還救什麼人?不讓旁人來救你們,就算是好的!”
敖珊怎不知這老妖說的是實話,但心中就是忍不住擔心,左右無法,只好蹲在清雲上低聲啜泣。許聽潮手足無措地站在一旁,也不知該如何勸慰。
血海老妖看得直搖頭,到底是心疼自家寶貝徒兒,只好在臉上擠出個笑容:“你們也無須擔心,那頭妖鯨只不過身具些許羅睺血脈,煉成羅睺吞天大(蟹)法的皮毛,把人吞到肚子裡,只能困住,半點傷害不得。老妖走的時候,順手把那青雀和寒犀弄了個半死,火鳳又被乖徒兒抽了五成修爲,就算那些個老小子多有不完整,也足以拼個半斤八兩。你那老祖宗身上又沒有半點傷勢,肯定能活下來!”
能活下來算個什麼事兒?完好無損地從那鯨魚腹中遁走是,只剩一口氣勉強逃出也算。誠然,這老妖的安慰很蹩腳,敖珊雖然覺得他的話很可信,但無論如何也放不下懸起的心。
許聽潮卻稍稍鬆了口氣,至少敖珊已經不再抽泣了。
血海老妖嘿嘿一笑,又去喂他那似蜂非蜂似鳥非鳥的劇毒異獸,但並沒有放開縛住摩雲翅的血芒。這老妖只架了遁光往東北飛遁,雖然並未說明要去何處,許聽潮卻大致猜得出來,這便宜師傅怕是要回幽冥血海……只不知把自己綁去做什麼。
許聽潮並未如同以前那樣,一旦得了空閒,就盤膝打坐,運煉真氣,修習道法,而是坐到敖珊身邊,將她纖手輕輕握住。敖珊擦掉眼角淚水,也不顧血海老妖就在一旁,輕輕靠在許聽潮身上。許聽潮心念一動,身下清雲頓時騰起,將兩人的身形掩蓋,只在二人身旁留下個數十丈方圓的空間。
“許大哥,老祖宗他們真的會沒事麼?”
敖珊喃喃問道。
“嗯!”
其實許聽潮並不知道,但還是重重點了點頭。
“這樣就好……”
敖珊不知在想些什麼,看着前方嫋嫋飄動的清雲怔怔出神。許聽潮也是陷入沉思。
他並不擔心門中三位長輩的安危。
太虛留在他體內留下真氣,殷老道趁自己被鎮魔碑攝住心神之際,招來海獸試探敖珊,讓敖珊身受重傷,幾乎殞命,雖說並非兩個老怪生了歹意,但兩件事都讓他心生芥蒂。且在門中的遭遇,也讓他對太清門生不出太多的歸屬感,心中些許牽掛,還是因爲陶、祁兩位師伯,焦璐師叔,芍藥,以及交好的十來位同門。
此二者,讓他覺得太虛三個長輩好似路人,不會主動去擔心。再則,連眼前這便宜師傅,都說太虛身具可與和光同塵之術抗衡的玄奇道法,又何須擔憂?
真正讓許聽潮留心的,還是一衆虛境老怪的實力。
就拿虛空挪移之術來說,自修行以來,除了虛境老怪,他只在亂雲礁見過那御使翠山的瓊華元神長老用過,還是藉助了法寶之力,雖說後來他也得本門虛境太上長老羅老道傳授此術,但每回施展,都要調運真氣,掐動繁複的法訣,如何比得上虛境老怪這般,挪移虛空好似吃飯喝水,呼吸行走一樣,自然而然?
再說這些個虛境老怪使出的法術,哪個不是驚天動地,輕易就可撕裂虛空?尤其是身負上古血脈的真靈異獸,天賦法術才叫登峰造極!許聽潮自詡於道法上的天賦,世上鮮有人能及,凝結元神時,又得了妖靈之軀,使出的法術,威能猛增數倍!但比起虛境老怪來,差距不可以道里計!或許與虛境老怪比法術威能,有些人心不足,但就算是敖珊使出的幾種水行法術,威能也堪可與自己比肩。要知敖珊不過煉氣而已,距離元神還有十萬八千里!
再有,桃花聖母使出的情道法術“葬花吟”,因爲經歷淺薄,許聽潮也無法體味,更休提學會。
零零總總想來,許聽潮忽然覺得,自己以前當真可笑,正所謂井底之蛙,不知天地之大也!元神即爲長生之境,但在虛境老怪眼中,不過是螻蟻一般的存在,揮手便可滅殺無數!
只有修得這般境界,才當真可在此界逍遙!
如今醒悟,倒也不晚,大道蒼茫,不過上下求索而已!
靜下心來,許聽潮忽然發現要做的事情,都頗爲繁瑣。
收取的鳳凰真焰和紫青兜率火,須得以五行靈火真經煉化,藉以增進修爲,這兩道火焰,都是從虛境妖族身上得來,品質極高,以自身先天真氣,想要撼動都極爲困難!
再就是鎮魔碑中那火鳳的真氣,爲火鳳一半修爲所化,並非簡單的真氣那麼簡單。許聽潮倒是異常眼饞,想要直接吞了,血海老妖卻似乎早知他的想法,阻止了他的行徑,嘿嘿冷笑不已。
許聽潮心知有異,也不理會這老妖故作姿態,虛心請教了一番。
血海老妖見乖徒兒如此上道,也就高興地說了。原來用和光同塵刷來的修爲,都帶有原主人的印記,貿然融入自身,只會極大阻礙修行。每個修士的印記都是截然不同的,若強行將旁人的修爲嫁接到自己身上,想要更進一步,就必須花費極大的精力,將得來修爲中的印記盡數煉化,真正化爲自身所有。且這般做法,無異於荒廢了功法,捨棄心境的歷練,想要彌補過來,又要花費大把時間,可謂事倍功半!
當然,此法也並非全無壞處,比如將掠奪來的修爲,強行嫁接到元神無望的煉氣修士身上,便可助其凝成元神,踏入長生大道,再反過來彌補功法和心境上的缺憾。但這般陡然提升一個境界,是異常危險的事情,好比蹩腳的騎士駕馭不住駑馬,時時都有走火入魔的危險,一個不好,就是身死道消的下場!
血海老妖還特地舉出之前南海大戰時,衆虛境老怪不知不覺被桃花聖母削去心境修爲,最終控制不住自身情緒大打出手的事情,並且預言,這些個老怪脫身之後,在將心境彌補圓滿之前,必定會被心中各種慾望驅使,做出些不好的事情來!
僅僅缺了數百年的心境修爲就是如此,若是更多,豈不更加可怕!故貿然吞噬他人修爲,乃是害人害己的勾當!上古之時,學會和光同塵之術的修士,掠奪了他人修爲,都是另作他用,若非走投無路,根本不會合於自身。
敖珊記恨上了血海老妖,偏要跟他爲難,硬是說這般做法好處多多,卻在暗地裡囑咐許聽潮,不許偷偷將鎮魔碑中的火鳳修爲吞了。血海老妖似乎根本不曾察覺敖珊的刁難,只說要全無隱患的做到此事,也並非不可能,只須參破對應的大道,或者尋到蘊含這般大道的寶物。
敖珊和許聽潮面面相覷,便是虛境高人,也沒聽說誰悟出了何種大道!那蘊含了大道的寶物,也是鏡花水月,浮雲而已!倒是血海老妖,說出這番言語,就臉露緬懷,任憑敖珊如何叫喚,都怔怔不與理會。
許聽潮早知這便宜師傅不簡單,否則也不會在自己凝結元神時,說出那般驚世駭俗的話來。默默攔下敖珊,就靜靜坐在清雲中,處理起手中的事情來。
鎮魔碑吸了火鳳一般修爲,頗有些滿溢的感覺,許聽潮早把此碑當做對付高階修士的殺手鐗,自然不會讓它吃飽罷工,將其中真氣抽出,用以祭煉攝來的將近四百枚火鳳翎羽。
這些翎羽,出自虛境火鳳身上,可說是世間最頂級的煉寶靈材,連宣穆這等虛境老怪,都會出手搶奪,許聽潮怎不珍而重之?按理說,這般等階的靈材不是許聽潮能夠輕易祭煉的,但鎮魔碑中的真氣與翎羽同出一源,事情就簡單大半。儘管如此,許聽潮還是足足用去月餘時間,纔將火鳳翎羽祭煉完畢,成了可用於制器的器胚。
許聽潮本打算給敖珊煉一柄火扇,卻被敖珊拒絕,說這翎羽與她五行相沖,且是鳳凰身上的東西,見之不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