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早,桃夭夭方纔查完九陽備戰情況,離了衆徒走向後院。迎面撞上紅袖,笑眯眯的道:“玄門大師尊爲滅魔大事廢寢忘食,晝夜忙活,老孃老婆統不理了。”桃夭夭心下生愧,忙進去拜過琰瑤環。出來又被紅袖攔住,笑道:“孃親氣色安泰,兩位佳人又當如何,該去看看她們了吧?”從身後摸出一張請帖,遞到面前說:“靈姑娘特地下了個貼子,約你到後山品茗賞花。”
桃夭夭正感納悶,回來許久怎不見兩女露面?接過帖子道:“住這麼近還下貼約我?哪來這麼些客套禮節。”湊到眼前看時,是張一錦城百花潭所產的薛濤箋,尚未打開便聞一股甜香,透入鼻端眼餳骨酥,恰似女孩兒貼着臉繾綣,笑道:“靈兒又玩花樣。”細觀箋上畫着兩枝花卉,一爲梅花,二爲蘭花,暗喻“梅蘭齊芳”兩女同侍之意,打開看裡邊寫着:
靈雪二妹謹奉桃郎青目:竊聞神人居焉,四海未堪桀鷖,霓風衣馬,枕蓆方窺紛來,是故前賢希慕洞天,惟以詩曲寄託情懷。今位至仙尊,身處昆圃,逍遙之樂隱几可得,然猶爲衆生憂勞忘己,誠不失先後天下之君子高德也。如妹輩識鄙,不足與論道德,但慮郎心勞甚,亦望小語慰釋。近覓得後山一方淨土,杜衡芳芷,長開不謝,泉石之間,露霞澄明,昔或爲仙道撫弦移情之境,今可作知己捧盞忘憂之鄉。念彼靈均上徵,騷意少留。思此娥英坐談,雅趣可期,故邀清風趨駕,以成溱洧之會矣。妹靈謹字。
字跡娟美,正出於龍百靈之手,而辭藻間透出款款體貼溫存之情,直令桃夭夭既感動又興奮,心裡癢癢的難搔,看“妹靈”兩字尤其可愛,就想捧在嘴上連親幾口,笑嘆道:“這個靈兒啊,名堂真是多得很呢!”遂命紅袖帶路,轉到寺後山坳,百靈,小雪果然已等候在那裡。地上鋪開牡丹錦繡坐毯,爐,幾,琴齊備,樣樣細巧精緻。再瞧二女的衣着妝扮,桃夭夭登時直了眼。
只見龍百靈穿着緋色綢裙,腰繫錦帶,上身穿絲質抹胸,外罩鵝黃薄紗,一抹雪痕隱現幽谷,令人魂銷魄醉。她容貌原本極美,素顏也堪羞花閉月,此時卻淡淡施了脂粉,清純未改又平添豔麗,愈發象是乘花降趾的九天神妃了。一旁小雪着長裙,披彩綾,梳着雙環髻,眉心裡點了一點胭脂紅,也似月宮仙娥娉婷在前。桃夭夭半晌沒回過神,結巴道:“這……你們這是幹嘛?”
百靈迎上前,笑道:“住在神仙的地方,自然學神仙的打扮了。相公連日忙碌,也該歇下來過一過神仙的日子。”小雪一點頭道:“嗯!”她穿着這身麗裝很不習慣,但慰勞情郎的心意堅摯,再多不適都忍着,略帶尷尬的笑容裡,倒有種嬌憨天真的風姿。隨即三人坐到小几旁,紅袖煨茶遞盞。桃夭夭聞着花香濃郁,茶香清逸,笑道:“略嫌不足啊,這杯中物要是美酒更好了,美酒佳人,方是人生至樂。”
百靈道:“茶氣清新可通神傳意,酒氣濃沉迷幻,就只好教人尋歡作樂了。今日品茗清談即可,若要喝酒麼……等以後吧。”說着嫣然一笑。言下之意明瞭,雖是情深意篤,究竟尚未成婚,男女間不可亂性胡爲。桃夭夭是風月場中的魁首王者,昔日同二十四花仙醉生夢死,聲色綺麗,哪種花樣沒有玩過?此刻二姝陪伴在身邊,意爽而未許神昏,風流卻不至淫邪,竟然是平生從未領略過的情致。喜樂之際,忽覺肌膚濫淫的蠢行實在可笑可鄙,二十四花仙與靈兒,小雪相比,真可謂天差地遠了。紅袖覺出他的心思,湊近耳邊道:“情調啊情調,比起容貌漂亮而言,女孩子有這等情調更是萬分難得!難得的很呢!”大拇指一挑。桃夭夭“嗯嗯”笑眯了眼,小雞啄米似的點頭不輟。
當下紅袖提壺斟茶,百靈用手帕拭去水漬,小雪捧到面前。耳聽釵環琅琅,鼻聞幽香縈然,那杯裡便是白水也能甘之如飴。桃夭夭接過淺啜一口,清冽之氣透肺沁脾,人世間的萬般煩惱似都盡行清空了。此時此刻,滅魔興教救世成仁等等大事都拋開了,他眼裡唯見兩位少女的美態,腦中只剩“秀色可餐”四字飄來蕩去。小雪被他看的不好意思,笑道:“別光瞧我們哪,你朝那邊望,那邊才叫美呢!”
桃夭夭順着她手指望去,才發現飲茶之地居於半山腰,如同開鑿在山岩間的觀景臺。前方空渺深遠,雲海漫漫,頗具凌雲飛昇的意境。移目向下,那山谷裡生滿花樹,桃,李,桂,菊,梅花,芭蕉,四時的花卉隨山勢分佈,尤爲稀罕的是左邊綠意連綿,竟種着幾十萬竿竹子,風一吹颯然迭搖,宛如碧海漾起波浪。在那竹海後邊有一個湖泊,湖裡漁船穿梭,撒網搬罾,一派蘇杭天堂的光景。依稀水天已難分開,那些船隻彷彿直飄向九霄深處。小雪道:“是特意請候天機師兄放置的木人漁夫,到崑崙瑤池裡打些魚蝦,晚上咱們就能嚐鮮了。”
百靈舉手橫着一劃,笑道:“你看,這山光水色都是我們的了,待宗派大事一了,日日到此遊玩賞談,神仙日子不就這樣麼?”桃夭夭注目良久,暗覺天地之美盡收眼底,人在其中融合無間,塵世間的憂愁歡樂再也不須記掛了,長嘆道:“吾不圖爲樂之至於斯。”
小雪馬上接口道:“啊,這是《論語》裡的話,不圖爲樂之至於斯也,你好像用錯啦,應該是音樂的樂,不是樂趣的樂。”雅坐清談她委實不在行,只爲身處美景心懷舒暢,才能安安穩穩的坐到此刻。忽聞桃夭夭掉文,恰是她學過的,大喜之下登即接答湊興。百靈眉尖微蹙,低聲道:“雪妹,你來,我跟你講兩句話。”拉她走到一旁,低低的叮囑告誡。
紅袖道:“唉,主人啊,不是我背後多嘴,你這兩位美人兒都不是省油的燈。就爲讀書這件事,天天拌嘴鬥氣,沒一刻輕省過。你瞧她們現在和顏悅色,同心攜手侍奉郎君,這都是裝出來的!靈姑娘昨天對小雪講‘相公爲除魔奔忙天外,好不辛苦勞累。我們在他跟前爭吵,只會增添他的煩憂,要不要和好,你自己瞧着辦吧。’這麼着,兩人才假裝親密,設下茶會討你歡喜。現下靈姑娘肯定在斥責小雪姑娘,不許她亂講書文,免得惹你追問,把近些天爲讀書拌嘴的事捅破了……”
說了一通,沒見反應,紅袖暗道“好大的肚量!兩個老婆內鬥都不愁,師尊當久了改性子了?”湊到耳邊道:“你還不勸勸,她倆又要吵起來啦……”正待添油加醋,忽看桃夭夭雙眼低垂,脣含微笑,宛如廟裡坐的泥塑菩薩,推他道:“喂,喂喂,你聽到沒有?”推他不覺,喊他不應,紅袖方覺勢頭不對。小雪百靈聞聲走近,連呼喚帶拍打,卻似中邪丟魂一般,始終未得他應答半句。
衆女都慌了,趕緊扶他回鴻鈞寺,請九陽高手診斷醫治。各門首徒聽了也覺奇怪,當下施展手段急救,可不論神農門的醫術,攝魂門招魂功法,丹藥門除邪靈丹,種種手段用盡就是喚不醒師尊。桃夭夭呼吸,眨眼,坐臥,吃喝全無異常,魂體也完好無缺,只是充耳不聞,呼喊不應,竟似刻意裝樣避開身外的動靜。魔芋大夫沉吟道:“類似狀況在他復活初期出現過,躺臥牀榻不醒,身體魂魄都無病症。”李鳳歧道:“莫非又跟天山仙靈在夢裡交流?龍師妹學過天山仙術,可知天山仙靈作法的詳情。”
龍百靈道:“我……我知道的很少。”她心思甚敏,立時想到:“我媽媽來自天山仙宗啊,她一定曉得怎麼回事。”急忙進去請琰瑤環。時當消息傳來,瑤環向神農弟子要了醒神靈藥,合着卜籌門的清心符咒熬成湯劑,正親自給兒子端過來。進屋一見桃夭夭那傻又不傻,醒又不醒的樣子,“咣噹”一聲湯碗掉地,顫聲道:“誰弄成他這樣?誰讓他……擺脫了人世的牽擾。”
百靈已是泣不成聲,小雪還勉強能答話,抹着淚眼道:“是我們……全怪我們,讓他在山上喝茶看風景,說是可以高樂忘憂…..”
瑤環道:“忘憂,忘憂……”忽地欲哭無淚。李鳳歧道:“夫人可知是何緣故?您兒子,他這是怎麼了?”瑤環慘然道:“這是坐忘啊!坐而忘憂,無憂法體升入無憂仙境!他……他要辭世昇天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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