樹林裡忽地颳起腥風,一陣骨肉斷裂之音迴響,彷彿猛獸正在撕扯獵物。衆大漢既歡喜又敬畏,腳下退開幾步,接二連三跪倒呼叫:“大哥……”“是魔屠大哥麼?”桃夭夭大感驚異,耳聽“魔屠”稱號,想起峨嵋弟子經常提及的舊聞,估計那“大哥”多半就是百里文虎。但風味血腥襲人,聲響慘烈可怖,哪有峨嵋仙客出山時的清和氣象。
林中傳出迴應:“兄弟們無須多禮,今晚你們辛苦了。”衆大漢道:“真是大哥!魔屠大哥!”激動之餘跳起來,便欲進去拜見。那聲音又道:“大家待在原處說話。呵呵,老哥我正拿東洋小鬼過癮。不騙你們,這場面沒幾個人喜歡看。”衆大漢哈哈大笑,圍成圈盤膝坐下。紫臉男子道:“上次聽大哥教導已是半年之前。你教我們馴養獸羣的法子很管用。唉,可惜今日出師不利,被東洋鬼弄死光了。”魔屠道:“講話的是哪位兄弟?獸羣死光就該傳你馭獸法術,是這意思不?”兩邊的人推紫臉男子的肩膀,笑道:“宗彤,你少跟大哥耍花槍。大哥乃天神下凡,一眼能看穿五臟六腑,誰的心思都瞞不過他。”
桃夭夭暗暗稱讚“憑一言而知其隱,此人思路敏捷,智算精準,着實了不起。”
紫臉男子撓了撓後腦勺,好象有點難爲情。原本想曲言拜師,未料剛開口就給揭破,方知面對魔屠應當坦誠以待,遂答道:“我名字叫宗彤,上回林外聽大哥教馴獸技巧。我坐在圈子後邊,大哥想必沒注意到。”魔屠道:“嗯,聽剛纔動靜,此次夜襲是你帶隊。短短半年,從不爲人識的小卒升爲帶隊頭領,定是立下了大功。”旁邊人道:“宗彤殺敵最多,腦子又靈活,江叢雲老大挑他作了小隊長。”宗彤無意談論功勞,只盼着瞻仰魔屠的英風,說道:“大哥前番言明,若那天使仙法宰殺倭寇,便是功成出山之時。方纔幾十道仙氣正象是大哥所說的馭獸仙術,想是神功修煉圓滿了,這便請出來相見吧!”
魔屠道:“宗彤兄弟眼明心細,果然是個人才。不錯,我今已煉全虎搏龍功法,本該與衆位會面。但此時林外有位貴客駕到,我當請他示下,纔可決定何去何從。”衆人舉目四顧,並不見有什麼“貴客”到場,只道魔屠大哥話裡暗藏仙機,眼前不解而日後必應,於是都不加詳問。桃夭夭卻知指得是自己,“虎搏龍”三字更是表露功法底細,暗傳誠敬無隱之意。
魔屠續道:“衆兄弟與我謀事經年,都是聞其聲不睹其面,實在抱憾得很!但這麼做不是我故作高深,皆因派規所限,不便參與人世間的爭鬥,教你們馴獸卻沒傳馭獸法術,也是這個原因。”一人道:“大哥不必解釋。峨嵋仙人不涉凡塵,大夥兒理會的。叢雲老大還叫我們起毒誓,絕不對外談起‘峨嵋派’……”宗彤喝道:“丁小二,你既起過誓,幹嘛還把那話掛在嘴上!”那人吐了吐舌頭,不敢再說。
魔屠道:“無妨,今夜一過,倭人必知我行跡來歷,峨嵋派的名頭很快會在世間傳開。”衆人登現喜色,竊竊私語“魔屠大哥這回真要出山了!”“是啊,他沒要咱們保密,出山的意思再明白不過。”“咱們梅山弟兄請出大哥的,這可長臉了啊!”
有人道:“先前大哥要我們打探峨嵋派動向,叢雲老大又叫不許提那名稱,正不曉得該怎麼弄,經大哥這麼一開禁,往後就好辦多了。”其實“梅山弟兄”人數雖多,只是江湖幫會,如何能探出世外仙派的情況?便是道宗七派也很難搭上關係,平常遊走各地,最多從點蒼,葛仙等處的小道觀裡聽得或虛或實的風聲。但就憑這些許蛛絲馬跡,魔屠對峨嵋派的現況已揣知八九,當下道:“閒話少說,各位這就回去轉告江叢雲老大。其他事務暫都放下,於本月十八會齊各地義軍,準備一舉消滅倭寇。”衆人耳聞此語堅決,立時精神大振,齊聲應命而去。
待衆人走遠了,桃夭夭收法跳落地面,朝林子裡喊道:“指點羣豪的魔屠大哥,可是馭獸門前任首徒百里文虎?”
出乎意料,林間靜寂無聲,運靈念感測也沒影蹤。桃夭夭心下生疑“他若真是百里文虎,遇上峨嵋師尊禮當立即參拜,這般躲躲藏藏是何意?莫非是冒名的假貨?”邁步走入樹林,道:“既已點破在下行藏,還望賜見……”忽地收聲止步,凝目一看,不由倒抽一口涼氣。
只見樹林內血肉狼藉,那幾百個倭人堆成屍山,全部已經被剝皮抽筋了。有些支離破碎,有些不成人形,有些情狀更慘,皮塌肉陷象個破袋,竟給活生生的扯出脊柱。樹枝上垂下成串白糊糊的東西,“滴答”淌落鮮血,還帶着絲絲青氣,正是木忍部徒衆的頭皮。桃夭夭見慣慘象,目睹此景仍感氣緊心跳,暗道“什麼兇惡野獸乾的,簡直殘暴到極點!”再行幾步望見一屍,眼珠鼻子已被挖掉,骨頭全給拆開了,僅從服飾上還能辨認出是磐空長老。
正驚疑間,林深處飄來魔屠的話語:“割取敵人的頭皮骨骼,是我們部族的風俗。峨嵋派新師尊,你以爲如何?”桃夭夭定住心神,喝問道:“你究竟是什麼人!”魔屠道:“我麼,我不是漢人,本是嶺南土著,叢林裡茹毛飲血的蠻子,生來只知吃喝,傳種,爲親復仇三件事。一次部落衝突中被仇家打傷窮追。幸爲亂塵大師救下,帶回峨嵋山收入了馭獸門。大師除了傳我馭獸法理,還教我漢人的禮儀文字,仁義道德,授我馭獸門首徒之職。嶺南蠻子從此學會做人的規矩,但若遇上恃強凌弱的暴徒,總忍不住舊習復發,要讓那暴徒嚐嚐身受暴虐的滋味。呵,此爲本族祖傳之風,不時溫而習之,也符合大師‘爲人不可忘本’的教訓。”
桃夭夭聽他講述,料想必是百里文虎無疑,高聲道:“你既是馭獸門首徒,怎地對本派師尊避而不見!”魔屠道:“嗯,本派師尊…...”靜了片刻,忽然林中風聲乍起,猶如龍虎長嘯,兩股勁氣撲面襲來。桃夭夭忙使宇宙鋒招架,終究慢了一拍,登覺胸腹如被千萬匹大山重壓,神木戰甲“咯咯”似將碎裂,天王盾也給壓入體內,雖護得內臟無損,外邊筋骨肌肉盡已失防。驚駭下躍起疾退數百里,那力道卻絲毫未減,仍象在對面數丈外發出的一般。唐連璧的雷炎流力可蕩平八荒六合,隨距離遠近猶有強弱之分,而這勁力一味剛猛,即使退到天涯海角怕也不會衰減。桃夭夭忙使崑崙劍法劃撥,意欲拓展左右範圍,牽引分散敵勢。豈料雙臂腰背轉動艱難,身體好象被巨爪緊緊抓握,血脈爲之收緊,連真氣都漸趨凝滯,隱身法,分形術,遁天縮地等等逃脫之術自然也無法施行了。一轉念方始知覺,那剛強勁力並非死拼蠻幹,內中也暗藏各種機巧,千變萬化層出不窮,正是玄門功法中“陽極返陰”的最高境界。
危急關頭,桃夭夭束手垂目,一聲清叱劍入元神,宇宙神鋒從萬千毛孔裡發散。一圈圈青波盪滌長空,每次將那勁力吸收一分,劍勢逐步轉強,身形隨之前進。對方法力剛中帶柔,若要剋制必須柔中帶剛。桃夭夭據三易悟到這要訣,行之果見奇效,約半個時辰返回原位,卻再也不能往前推進半寸了。只聽魔屠道聲:“好劍術!”倏地收回勁力。桃夭夭劍隨意動,覺察對方停手,劍勢也即收止,暗想“終究沒能逼進到他身前,此人法力高我一籌。要趕上他今日的修爲,宇宙鋒還得磨鍊個一年半載。”四面一望,更是矯舌不下,只見周圍林木草葉竟無半點碰損。震天裂地的勁力施放出來,除敵身之外秋毫無犯,這等精準真可謂匪夷所思了。
林中語聲忽變恭敬,說道:“師尊在上,百里文虎這廂拜見!”樹蔭後人影跪倒,“簌簌”的似作叩首狀,直至此刻仍未顯露真容。桃夭夭道:“請……請起,百里首徒。”嗓子兀自發顫。方纔雖遇招拆招,成功化厄,但感覺比進出鬼門關還驚險,衣褲內涼颼颼的早被汗水浸透了。百靈文虎道:“師尊功法精純,根基確是峨嵋正宗。而且潛力無限,似有總攬仙道之勢,令弟子大開眼界。”桃夭夭道:“過獎了,百里首徒,你也好生了得。”
百里文虎又磕了個頭,這才站起道:“恕弟子無禮,現下還不能面謁師尊。東南沿海的戰局,也請師尊率九陽暫避。”桃夭夭道:“卻是爲何?”
百里文虎講道:“十四年前此間朋友江叢雲傳訊於我,說弟子家眷失蹤,查找多日全無線索。拙荊是江浙沿海人氏,且精通奇巧門法術,附近除東海妖皇的勢力外,再無邪魔是她敵手,顯見擄家之賊來自何方。當時弟子正將歷次仙魔爭戰從詳分析,推知峨嵋派不可再與妖皇鬥法,於是辭別亂塵大師,下山獨自解決此事。”
桃夭夭道:“峨嵋派爲何不能與妖皇鬥法?”
文虎道:“以真武陣徵魔已有多次,歷代師尊首徒寄予期望,認爲陣法升到最高必可滅魔,因此一次次聚九陽排陣徵敵。但每當討伐失利之後,峨嵋派卻能絕處逢生。東海一戰九陽大損,魔道完全有機會滅掉峨嵋,哪知十多年未曾犯境,反讓亂塵大師培養出新一代的九陽門徒來。弟子反覆思量,總覺妖皇希望我們復興,真武陣層次升高,似乎對他大有好處。”
桃夭夭暗想“真武陣的隱患,他早已覺察到了。”說道:“但就在你下山不久,峨嵋派遭金輪教偷襲,差點就滅門了。”文虎道:“是啊,差點,畢竟差一點。玄門屢經大劫而不亡,必定浴火重生,千餘年來這幾乎成了固定的規律。弟子耳報甚廣,金輪教犯山一節,事後也略知其況。而今看來玄門果然又復興了,新的真武陣比前代更加強大。好象種種劫難,都是魔道爲磨鍊我們而故意設下的。此事想來甚是蹊蹺,本該在師門中集思廣論。因弟子那時煉功正到緊要關頭,故未能及時向亂塵大師稟明。”
聽到此處,桃夭夭只覺如芒在背,暗想“妖皇能滅玄門而不滅,果真如此麼?百里文虎深知本派根底,見識超羣,當不會妄加猜測。但妖皇怎能左右玄門興衰?邪魔設謀發難也屬常理,令陷入危難的峨嵋派化險爲夷,妖皇卻如何能做得到?除非……除非…...”隱隱約約冒出個念頭,霎時後脊生寒,再也不願往下深想了,改口問道:“你十多年閉關不出,修煉這虎博龍神功很難麼?”
文虎道:“真武陣既然不能用,除掉妖皇一事弟子就想獨力來辦。十餘年深修虎博龍,此法效能實已超越馭獸門法理,其中多含兇悍之氣,恐與玄門九陽真氣相沖,因而暫不能面見師尊及衆同門。待稍後功法圓成,弟子可以自抑凶氣了,那時再會面不遲。”
桃夭夭道:“嗯,方纔見了你的神功,我也猜到是這個原由。”目望峰頂的大禹墓,道:“禹陵氣象古野而端正,你想借此修正功法缺陷,纔在會稽山閉關。”
文虎喜道:“師尊好深的修爲!若非深通玄理,豈能有這等眼識。”原來大禹治水多施獸道,變巨熊掘江,驅黃龍鎮河,行舉野蠻而能保仁善之性,顯然精擅修性持身的妙法。
文虎道:“大禹的神耜就藏在墓旁,上刻‘文命玄旨’銘文,指明保養天性的諸般法則。弟子薰其氣而習其術,感思大禹爲國爲民三過家門不入的高風,實在是受益良多。”他素來沉默寡言,忽知本派師尊少年才高,修爲已遠超前代,欣悅之餘也變得健談了。
桃夭夭道:“比鄰神禹修身養性,確是一條良策,若功成後仍有缺疏,我再設法幫你補繕。至於真武陣的隱憂,我們早有覺察,打算從三易中尋方改良。”文虎欣然道:“師尊懂得三易玄理麼?難怪修爲如此高深。真武陣法必能改善,峨嵋派有希望了!”桃夭夭道:“另外你夫人關在浮屠山鑄顱峰,當爲長生天惡徒所困,劍仙首徒李鳳歧曾在夢局裡見過她。現下九陽駐守崑崙鴻鈞寺,相距不遠,我們會設法營救。”
文虎道:“多謝師尊。趕到江南的那年我已探得拙荊下落。苦於長生天難尋,東海羣魔蠢動,就決定先平定此間的禍亂。其實東海妖皇,長生天,金輪教等勢力相互勾結,都要消滅乾淨。只因東南戰局牽連凡世,弟子才決定先對付東瀛勢力。”
桃夭夭道:“那咱們分工好了,我帶人入長生天救人,你把東瀛秘忍平了吧。百里首徒法力強極,且智勇雙全,我估計秘忍宗無人能鬥過你。”文虎道:“早先可能有人鬥得過,叫什麼藥師丸無相,眼下我功法既成,定可取他項上人頭。”一聽此言,桃夭夭想起林間屍骸,道:“殺敵之際還當忌避殘酷,寬仁總是玄門的風氣。”文虎呵呵笑道:“殺便是殺,哪來寬仁。亂塵大師勸了我一世,而今換新師尊接着勸了。”
兩人談論多時,天邊曙色漸現。桃夭夭記掛百靈,道:“這番就說了好,我派馭獸門助你,另兼傳遞訊息,你看幾時可平東南?”文虎道:“下月中旬破敵,屆時無論能不能救出拙荊,都請師尊前來會合。”話落處,呼呼呼掌風傳來,這是擊掌定約的意思。桃夭夭伸手運力,“嘭嘭嘭”接了三下,道聲:“後會有期!”騰身縱雲而行。
須臾,飛行至泰安城上空。已是辰末天亮時分,城中卻灰濛濛的伸手不見五指。那客棧上方寒意透骨,陰氣尤爲濃厚。桃夭夭暗驚道“出事了!”又覺設下的防線全無動靜,應當沒有外敵侵入。急降客棧門前,聽夥計跟掌櫃抱怨:“這場大霧好生厲害,對面瞧不見人影,還讓我上街買菜,跌了跟頭你貼我湯藥錢!”桃夭夭進去問百靈如何,夥計道:“小姐夜裡叫了兩遍熱水,叫我們不得上樓攪擾。隱約望見門窗緊閉,這會兒多半還睡着。”桃夭夭忙登樓敲門,敲幾下不開,推斷閂棍搶入,急擡頭看時,屋中陰暗有如冥界。
龍百靈坐在桌邊,右手塗滿鮮血,一頁頁的翻動書本,說道:“這本秘笈原來不是用眼睛看的。”桌上放了銅盆,左手握白帕伸進盆裡,蘸水擦拭桌上的血跡。
桃夭夭道:“靈兒!”過去拿起她的右腕,那雪嫩肌膚上有一道血口,因泡過熱水沒凝固,不斷滲出血液。百靈道:“別擔心,我不會死,只是這樣方便快捷些罷了。”略微一頓,續道:“刺血悟經是崑崙極道之學,龍夫人早前跟我講過。修行者須當虔心秉志,用心脈熱血融合無形法訣,法術方可煉成,是以傳法的仙笈都空無文字。”翻過面前那本書,一看封皮題名,正是宓文妃贈送的《陰冥正法》。桃夭夭猛省道:“你招引鬥箕村的亡魂!”
一語方落,窗戶紙“噗噗”直響,好象有什麼東西想撞進屋中。龍百靈道:“他們來了!”欲起身迎去,桃夭夭按住她肩頭道:“且慢!”忽聽窗外哭聲隱隱,呼喊着:“姐姐,姐姐,我好想你……”正是斗箕村那羣孩童的口氣,尖細幾不可聞,又象能穿透人的心臟。
桃夭夭道:“鬼性怪譎難測,招魂法不能這麼用!”龍百靈聞聲哪還坐得住,強掙道:“讓我過去,讓我再看看他們……”桃夭夭伸右臂抱住她,左袖向外一揮,鬼哭聲登即消止,屋子內外的陰氣也蕩然清空。龍百靈驚道:“又殺了他們?不要,不要啊!”掙得更兇了,心神似激盪不清。桃夭夭道:“沒有沒有,鬼魂都好好的,我只是讓他們安靜些。”輕撫她後背經脈,寧息躁動的氣血。忽然窗縫裡飄出幾條煙霧,小孩兒的影像宛如風吹的紙片,晃晃悠悠隨煙收入《陰冥正法》的紙頁。一道幽光閃過,屋內風靜煙消。桃夭夭見狀憶起噬魂大洋外的景象,暗想“招聚遊魂是崑崙派管用手法,這本無字之書,便是微縮的陰曹地府。”輕聲安慰道:“咱們峨嵋派自有攝魂真法,比崑崙派的要穩妥得多。你是最聰明不過的人,即便想念死者,也該從長計議啊。”
書本收入鬼魂,龍百靈心生感應,方纔逐漸平靜下來,嗚咽道:“我,我只是想不通,小孩怎能被那樣殺掉,那麼慘…..”桃夭夭道:“殺人兇手都死了,而且死得慘酷無比,算是償還這筆血債了吧。”捻起袖子給她擦拭眼淚。百靈點點頭,道:“相公答允我的事,一定能辦到的,可我……太想他們,不捨得跟菜花兒他們分開。”
桃夭夭道:“你學過攝魂法理,當知招魂者須保持心境明朗,所招魂魄方可從善。倘若滿腔鬱痛悲狂,不顧一切的招魂,那必然加重鬼魂的戾性,令它們作出邪惡的舉動。”百靈道:“法理確是如此,但我想崑崙仙法總不會是邪術。”桃夭夭沉吟道:“此等以血悟經的方式,實是將鬼魂拘禁在施法者的指掌法器中。即使出自仙宗,也很容易走火入魔。唉,我當推究三易相關卦象,結合攝魂法理,慢慢的改良此法。”忽道:“以後你別離我太遠,謹防煉法出偏差。”
百靈道:“我當然不能遠離你,這也是龍夫人贈書的用意啊。”
桃夭夭道:“哦?此話怎講?”
百靈道:“她幹嘛送我崑崙派的法笈?明擺着要我給你做幫手。所以法術裡存有重大隱患,必須用你的三易來化解,這樣我就永遠無法再離你而去了。”
桃夭夭半晌無言以對,尋思宓文妃雖無心加害百靈,究是設計用謀成了習慣,撮合兩人的良願也隱含牽制之意,想到此長長的嘆了口氣。百靈道:“總是我的不好,心眼多不穩重,一衝動就離你遠去,方纔引出龍夫人這番計較。其實設身處地的想想,作母親的怎不爲兒子算計,換了我也會這麼做。”桃夭夭聽她軟語勸慰,心頭一熱,悄聲笑道:“那咱們往後多生幾個兒子,叫他們相互幫着算計,你做母親就省心多了。”百靈臉上一紅,輕輕“呸”了聲,笑道:“反正你得時時守着我,免得我煉法走火入魔。”
看她鬱色盡去,桃夭夭這才放心,略作收拾駕起雲頭,帶百靈須臾迴轉崑崙山。剛踏進鴻鈞寺就遇紅袖,韓梅等人迎上,着急道:“怎地去了好久,今天十六是舉行婚禮的日子啊。新郎新娘卻蹤影全無,真叫人摸不着頭腦。”
桃夭夭道:“眼下不是娶親成禮的時侯,魔道侵害人世,峨嵋玄門須當全力出戰。”簡略的講述見聞。得知斗箕村遭到屠洗一事,衆人既驚且怒,蘭世海頓足道:“怪我們失察了!唐連璧解除霧障術,不料竟招來荼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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桃夭夭道:“誰都不用怪責。秘忍企圖殺人立威,不在斗箕村就會在別的地方。他們現已肆無忌憚,馬上要直接進攻中原。”衆徒聞言暗奇,尋思遇事不怪唐連璧,師尊態度還真是少見的嚴正,可見形勢嚴峻已不容絲毫輕慢。桃夭夭道:“趁此天下道門齊會,正可商議禦敵之策。”
各派首領正在前殿坐等婚慶。那牆上樑間披紅懸彩,一派喜氣充盈的光景,當下氛圍一變,便了肅重威嚴的議事廳。桃夭夭講明意向,各派登即鬥志振發,金雷門首座薩震元一拍大腿,道:“先聽師尊娶親,大夥兒都不好開口言戰。今日師尊站出來牽頭抗敵,實在是大快人心啊!”仙芝掌門公羊紇道:“秘忍近年稱霸海疆,可把我們東海道派逼慘了。倘若再不奮起拼爭,他們的魔爪必將伸向內陸各省。”端木神公道:“請峨嵋師尊主掌抗敵大局,我們各派無不聽從調遣。”翠虛派女當家千葉楓向李鳳歧行禮:“本派上下尊奉玄門首徒號令,萬死不辭!”
會議前桃夭夭已向百靈問計,此時胸有成竹,當下分派道:“而今戰局前所未遇,幾方魔道利用仙宗力量,即將大肆入侵人間。我們一方面要抗擊,另一方面仍須忌避世爭,以免給人世間造成巨大破壞。前方由本派馭獸首徒百里文虎主攻,他已籌劃多年,滅敵寧世可兼顧周全。金雷,仙芝守淮西,皖北,翠虛守住膠東一帶……擋住流竄的殘敵,也需防範中原敗類趁亂取利。”
嶗山弟子因恨五臺派殺死掌門孫凝素,聞言都咬牙叫道:“桃師尊說的對極了!外敵要鬥,內賊更需清除。請師尊下令清剿五臺山,踏平通敵之賊何兆基的老窩!”三清掌門楚元君道:“最近兩年百花教召猛聚引妖邪,爲禍湘,粵各地,據信也勾連東瀛,正需派人平定。”
桃夭夭道:“中原戰局就由道宗各派主持,九華陳掌門定奪計略。本派除留部分弟子策應傳訊,九陽徒衆都隨我深入長生天追剿魔道!”各派轟然領命。會後,九華派掌門陳元鼎,三清掌門楚元君,龍虎掌門方衡三人約見桃夭夭,說道:“我們幾派所藏的‘心王丹券’,現交由師尊處置。此物於滅魔干係甚重,我等不敢再行私匿。”遞上三副捲起的畫軸。桃夭夭動容道:“此乃護派保家的至寶,各位竟然自願獻出!”陳元鼎道:“正邪千年較量,一戰必將決判。倘若正道戰敗山河淪喪,我們的本派家族也必要存在了。”桃夭夭感佩此言壯烈,抱拳向幾位掌門深施一禮。
楚元君還禮畢,道:“憑師尊及玄門諸高士之能,其餘丹券定可很快收齊,只是……”略頓了頓,道出心中疑思:“貴派百里文虎威名久著,但近十幾年影訊無尋,都傳言他身患異症退隱了,如今突然出山……這個,他能憑一人之力能打敗東瀛秘忍?”桃夭夭道:“各位儘可寬懷,百里首徒的本事我親眼見過,東瀛秘忍便是全數齊上,也未必能與他抗衡。此外我派馭獸門前往支援,定可大獲全勝”
話雖如此,對百里文虎猶存懸問,桃夭夭找李鳳歧求解:“百里文虎剛正之氣凜然,令人很是心折,可他爲何那般嗜血殘忍?不象玄門正派的作風。”
李鳳歧笑道:“既叫魔屠,怎會不嗜血?屠殺邪魔惡人絕不留情,當年文虎縱橫天下,直殺得千山現赤,萬江翻紅,四方八面的邪道聞名喪膽,纔不敢正視峨嵋山。你道殺戮全無益處麼,非常時期行非常之舉,很難用正派仁道來評價。”
桃夭夭嘖嘖稱奇:“殺欲太多易致人成魔,此人好殺卻能秉持正氣,想是控欲之能出神入化了,不過……”想起龍百靈刺血招鬼的險狀,搖頭嘆道:“常在河邊走,哪會不失足?以暴鎮暴雖可震懾羣魔,對自身心性終究太過兇險,嘿,看來我還當深究三易,幫百里文虎找個改良性行的法門。”
李鳳歧遙望窗外雪山,憶起昔日舊景,緩緩的道:“說真的,以前每次見到百里師兄,我都禁不住腿肚子打顫,那些妖邪外道怕他怕成什麼樣?真是沒法想象。對於百里文虎這人,你要是他的朋友,你會感到萬分慶幸。如果是他的敵人麼,嘿嘿,沒等魔屠現身,多半就給嚇得嗚呼哀哉了。”桃夭夭道:“若是他的妻子呢?大概日夜盼着丈夫解救吧!我們作爲百里文虎的朋友,也該替他分憂,讓他感到慶幸纔好。”
李鳳歧沉吟道:“文虎之妻慕蘭若關在鑄顱峰裡,我在夢局裡見到過,魔道必是將她當作人質,或許還想借此左右文虎的意志。救出慕蘭若的確要緊,我早就想辦成此事了。可據北微子交待,鑄顱峰位於長生天之上,長生天尚且無路可進,去那鑄顱峰卻有什麼法子?”
桃夭夭道:“此節我已經想妥了,有個人可以給我們帶路。”李鳳歧道:“誰?”沒等桃夭夭答言,他猛地省悟:“玉銀童!”
提示:近期將上傳新書《末日神寰》,敬請各位讀者關注。並請大家代爲宣傳,謝謝大家的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