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子虛先生講的有條有理,我信了七八分。宓文妃曾跟我講過崑崙法義,我着意問了幾句,子虛先生對答如流,確是一位崑崙仙客。末後我問道‘你既不想殺我,找到這裡作甚?’子虛先生答道‘現如今崑崙,峨嵋兩派危在旦夕,解救全在於你,故此特來傳訊。’伸出兩根手指,道出兩件緊迫的危機。”
凌波道:“哪兩件危機?”
琰瑤環道:“頭一件,他說玄門正大舉征剿妖皇,一路連戰連捷,激起了魔道衆怒。天下的妖魔邪教結成血盟,欲圖和正道鬥個魚死網破。峨嵋派也是強弩之末,停駐東海虯樓羣島休整,意求畢其力於一役。此戰定然傷亡極大,桃行健作爲真武陣主將,倖存的可能微乎其微。行健若身亡,峨嵋必滅,而我也將失掉最可靠的保護者。第二件危機關乎崑崙仙宗,說那龍鼎乾奉天承運,是崑崙派天文宿選中的真龍天子。宓文妃入世嫁給他,正爲內助之計,現在龍鼎乾情孽牽纏,心神失瘋性命堪危。此人一死,天文宿計敗,崑崙派難逃衰亡的厄運。冥冥中陰差陽錯,兩個男人情繫一女,兩派的命運也掌握在我的手中。”
桃夭夭霍地叫道:“子虛先生陰險狡詐!”衆人心有同感,靜盼他下文細解。但桃夭夭只憑直覺揣度,心中模模糊糊有個印象,真教解析子虛先生的陰險處,卻又無從講起,怔了怔道:“呃,我胡猜亂想,不作準,還聽孃親的。”
龍百靈已推想透徹“子虛先生的陰謀不難猜——破壞峨嵋派的遠征,控制崑崙天文宿首座。兩件事的關鍵是桃行健和我爹爹,兩個男子又同愛一個女子。所以瑤姨是關鍵的關鍵,利用她設套,峨嵋崑崙皆入轂中。只是子虛先生編的危言太絕了,順情合理毫無破綻,這份奸惡才驚人。他不需要刻意煽動,瑤姨也會驚慌失措,作出他預料中的行動。”
果聽琰瑤環道:“行健離島一去不回,我早料他身困險地,聞訊更是心焦,央求子虛先生領我去見他。子虛先生問‘你見他做什麼?’我急急的答道‘我要帶他遠離戰場!行健素來作戰勇猛,衝鋒陷陣哪顧自家的死活?我想救他脫險,先生你神通廣大,定能幫助我們!’子虛先生說‘你這麼想就對了,魔道逆天,終將自滅,何須與之拼個同歸於盡。峨嵋派宗脈存續,全因你這點惜生之念。你給峨嵋立下大功,可否也爲崑崙效勞?’我忙說‘如帶我去見行健,要我幹什麼都行。’子虛先生說‘將來你和行健結成眷屬,或可抽空去看一看龍鼎乾。他想你都快想瘋了,雖是成親無望,還請你親口回絕,好言勸撫,令他順順當當的斷了妄心。若此天文宿大計可成,宓文妃也能與你重修友誼。我今天造訪專爲此請,未知尊意允否?’”
龍百靈暗忖“子虛先生太狡猾了,這條件看似強人所難,實則無足輕重,目的是打亂瑤姨的思路,免得她深思峨嵋派失去主將的後果。”
琰瑤環道:“我沒口子的答應了,心裡卻很憂慮。想那龍文乾是貴公子的脾性,要風得風要雨得雨,哪會委屈了自己半點兒?況我只會引人動情,何曾拒絕過男人的情愛?這件事當真難辦,但爲救行健先應下了,走一步算一步罷。正當我盤算的時候,子虛先生已縱起雲霧,攜我飛到了虯樓羣島周邊。那裡散佈大小數十座島嶼,海水上飄滿浮屍。子虛先生照亮海面。只見死屍裡有神獸,妖精,以及正邪兩方上千的人類。子虛先生指點說,近來妖魔負隅頑抗,海外三十六島仙家盡數潰敗,只剩峨嵋派獨力奮戰了。我早料戰況激烈,萬不敢想竟至這程度!駭懼之際惟盼行健安好,讓他脫離戰局的念頭更加急切了。”
“子虛先生降落在最大的須摩島上,峨嵋派駐紮在島的中部,他指明路徑就離去了。我獨自走向峨嵋派營地,暗想營盤防備嚴密,如何潛進去見行健?說來也是湊巧,把守營口的竟是老熟人,諸多難關迎刃而解。”側目望着許青鉉,問道:“鉉哥,還要我往下說麼?”
許青鉉神色平靜,緩緩的道:“一直以來,每次向人複述那晚的事件,我總會隱去淫惡的環節。師尊和同門只道我爲友徇私,偷放行健的情人與他相會。豈知我是色令智昏,做下無恥醜行。今日行健英靈在上,當着他深愛的女人,我再隱瞞天理不容!你既不說,我也要講的!”踏上半步,仰視上方道:“那一晚,我許青鉉和琰瑤環偷情通姦,事後亂了方寸,將入營的咒符悉數交給了她。”
琰瑤環道:“確是如此,當着他昔日的兄弟,我今天也不能昧良心說假話。”一樣仰目望上,好象桃行健的鬼魂就站在那兒,肅然道:“是我琰瑤環主動勾引許青鉉,騙他交出入營之法。健哥,我平生做下無數惡事醜事,但自作自受從不虧欠誰。惟獨那次引你兄弟失足,導致你後來揹負污名,我欠你的可永遠也還不清了。今天兩廂對證,若使你稍得洗雪,我願墮入十八層地獄永不超脫。”
衆人不知說什麼好,鄙視姦情醜惡,又敬佩他倆自懺的勇氣。桃夭夭本已羞慚無地,恨不得把腦袋藏進地縫,繼聞兩人直言罪行,彷彿有什麼力量逼迫他們招供。細細想去,那“力量”正是深藏人心的善根。登時嫌惡之意盡消,憐憫母親,悼懷父親,心底只剩一片悽傷。
琰瑤環道:“峨嵋派的營盤依據真武陣排設,營門由馭獸門神獸守衛。我遠遠望到鉉哥把住路口,思量熟人好搭腔,壯起膽迎面而行。走到身前未語先露笑,他看着我就邁不開腿了。上次玉華樓失態,我已瞧出他難過色字關。眼下勢急不容拖延,立刻展開全副媚功,逗的他情熱,牽了手躲進草叢裡苟合。待月亮升到了天頂,鉉哥已做了我的裙下之臣,迷迷糊糊的交出入營的仙符。我假意尋水洗濯,沿小徑穿進了營盤。那仙符隨身佩戴,即有‘丹陽九轉’之功,真武陣內暢行無礙,守營神獸也莫加攔阻。至於真武陣各門的排布式樣,早前我和宓文妃推究甚詳,知道陣法萬變,天龍神將的位子是固定不變的。當下三繞兩拐,神不知鬼不覺鑽進了行健的帳篷。”
“行健大驚,問我怎會來這裡?一大篇謊言我早編好了,哄他說特意前來告別,明日我將嫁給龍鼎乾作小妾,今生恐難與君再見。他愈發驚詫,說宓文妃怎容丈夫再娶,天文宿雖戒殺,但文妃心高氣傲,逼急了非殺了我不可。我假裝哭泣道‘正因文妃要殺我,所以我託言與桃行健已經訂了婚,不能嫁給龍鼎乾。宓文妃以天明爲限,命我同未婚夫前去她處證實,否則把我碎屍萬斷。’行健安慰說‘來到峨嵋派營中,不必理會那等恐嚇之辭。’我急道‘文妃的個性你還不瞭解嗎?歷來言出如山倒,絕無迴旋餘地。就算峨嵋派護着我又怎樣!文妃爲了履踐前言,召集崑崙高手猛攻峨嵋。縱然你們取勝,虛無三峰也將被鮮血染紅!’”
“那番說辭,是順着子虛先生的條理杜撰的。行健果然當了真,揹着手踱步沉思。我趁勢說‘龍家是簪纓世族,講究禮教倫常。如果我們的親事作準,龍公子再驕橫也不能娶有夫之婦。正因爲有這個道理,文妃才作法送我來海外,若無她崑崙仙符護身,我焉得深入機關重重的玄門要地!’玄門符咒源起崑崙,我闖營成功,儼是最有力的證據。行健不由得不信,犯難道‘玄門面臨決戰,主將怎可擅離?’我勸說‘從這兒駕劍光趕赴武陵,憑你的法力只須小半個時辰,同我見過文妃,立刻返回此島,恐怕天還沒亮呢?誤不了玄門的大事。莫不成天亮妖魔就攻來了?世上絕沒這等巧合!’”
衆人怦然心動,暗道“偏有這等巧合!妖皇就在黎明發起了總攻……這不是巧合,而是前後連貫的大計略!”
龍百靈想的更深“又是那子虛先生暗中作鬼。峨嵋派的營地狀況,許青鉉迷戀瑤姨,他全都察知詳備。利用瑤姨引開天龍神將,策應妖皇發動攻勢,看來此人多半是妖皇的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