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過去了許久之後,樑屹眼前景物終於從破碎虛空化顯成了鋪滿花瓣的地陸,腳下更是生出了腳踏實地之感
明周道人正站在那裡,對他一個稽首,道:“樑玄尊,在下明周,奉玄廷之命,命前來迎接玄尊。”
樑屹不同與旁人,他是聽餘常說起過上層之事的,也知道明周的身份,便一拱手道:“明周道友有禮了,我欲先去鎮獄看望老師,不知可否?”
明周道人笑道:“自是可以。”頓了下,他又道:“樑玄尊,玄廷法度雖嚴,可也不是不講人情之地。”
此刻聽得陣陣鈴音飄來,一駕飛車落下,明周道人道:“樑玄尊,請上車駕吧。”
樑屹走了上來,明周道人不見身動,另一個明周出現在了車駕之上,而另一個隨之消失,而後清鈴一響,飛車轉起,往鎮獄而去。
飛車行有三刻,雲霧一開,現出一方巨臺,車駕落下,明周道人帶着餘常往裡走入,沿着折轉臺階層層下行,不知多久之後,他站定腳步,道:“樑玄尊,餘玄尊就在前面,玄尊自去便可。”
樑屹看着前方的大柱,稱謝一聲,便邁步走去,而隨他到來,前方大柱隆隆上升,便見一個道人被囚於其中。
他望見那道人身影,不禁神情浮現幾分激動,快步上來,深深一拜,道:“弟子樑屹ꓹ 拜見老師。”
餘常看了他幾眼,目光之中流露於驚喜感懷之色ꓹ 半晌,他欣慰出聲道:“你沒有走我的路,這很好。”
樑屹道:“此回得以成就ꓹ 也是得了同道和前人之助。”
“哦?”
餘常問明情形之後,笑道:“徒兒ꓹ 不必去多想這些,成了就是成了ꓹ 只要是正道ꓹ 如何成就不重要。我輩修道,本就是了悟道理,再借道攀道而行,莫非修來之道是道,外借之道就不是道了麼?若執意於此,那是自負其累,舊路已過ꓹ 該當擡頭前望纔是。”
樑屹思索片刻,再是一禮ꓹ 道:“多謝師尊教誨。”
餘常搖頭笑道:“你已然走出你自身之道ꓹ 我也便現在說說罷了ꓹ 今後如何ꓹ 只有靠你自己去走了。”
樑屹道:“如今玄廷在外立有訓天道章,可藉此與諸多同道交通ꓹ 弟子也是得了這道章之助ꓹ 這回才得去掉心中之惑ꓹ 重整功行,進渡上境。”
餘常點頭道:“外面的事我也是知道了一些ꓹ 訓天道章也是有所耳聞,嗯……眼下你待如何打算?”
樑屹請教道:“請老師指點。”
餘常笑道:“你讓爲師言,那爲師便姑且一言,你姑且一聽吧。”
他略略神情嚴肅了幾分,道:“記着,你無論怎麼做,都一定要設法保全自己。我玄法看似大興,但離穩固尚早,如今玄廷之上,能支撐局面的玄修就只有風廷執一人。
可風廷執與其他廷執相比,無論功行修爲還是名聲威望都是遠有不及,如今玄法玄尊之中有可能承繼廷執之位的,爲師以爲,也就只可能是張守正了,但張守正一人尚還不足以撐起整個玄法,需得更多同道相助,你可先去見他,記着,大勢不成,不要輕言棄身。”
樑屹默默點頭。
餘常看了一眼上方,道:“今日話就說到這裡吧,你且先回去吧,大戰一啓,爲師也當會被寬出來,以戰贖罪,到時你我師徒再作暢談。”
清穹雲海之中,林廷執正身坐在觀天台中,他身上氣息自然悠長,與整個天地混融一體。
而這個時候,高浮於上空的摩空懸針輕微晃動了一下,他心有所覺,雙目睜開,立刻往上看去。
那懸針動的雖然輕微,但確然是在晃動之中,而且這晃動越來越,波及範圍越來越廣,在他眼中,似是諸多層界都是因此動盪起來。
他神氣頓時變得無比凝肅,嘆息道:“終是來了。”清光一閃,他身影已是從殿臺之中消失。
雲海之上磬鐘之聲漸漸響起,諸位廷執化身俱是來至議殿之上。
首座道人道:“方纔林廷執有報,問天台上摩空懸針轉動,上宸天已然祭動青靈天枝招引寰陽,諸位廷執,一切便按既定事策行事。”
諸廷執打一個稽首,道:“謹從法諭。”
同一時刻,一封封傳書由上層向外層二十八宿、內層一十三上洲,四大府洲,還有玉京等所在傳落而去。
張御負袖站在守正宮外的臺階之上,聽着雲海之上傳來的長響不絕的陣陣磬音,眸光深遠,身上袖袍時不時捲來在風中飄動着。
這時清鈴有之聲飄過,花瓣片片而落,一駕飛天車駕過來,降落到了殿前廣臺之上,樑屹從上面走了下來,他沿階上行,來到臺上,對他拱手一禮,道:“張守正,樑屹前來拜望。”
張御還有一禮,道:“樑道友成就上境,卻要恭喜了。”
樑屹這時也是看向雲海,問道:“守正,那是什麼聲響?”
張御語聲平靜道:“上宸天開始招引寰陽派了。”
樑屹神情一凝。
張御道:“樑道友,請裡面說話。”
他將樑屹請入了殿內,待坐定下來,便有神人值司擺上了靈茶。
樑屹道:“來此之前,我去見了老師,老師讓我先來見張守正。”
張御微微點頭,道:“樑道友如今方纔成就玄尊,當是先守固功行,熟悉諸般事宜,而後再去思慮其餘,與上宸、寰陽之戰不是以往門派之戰,雙方交手更不會上來便傾盡所有,道友可耐心等待,自有道友一展神通的時候。”
駐閣之內,正清道人此刻已是收到了玄廷傳書,卻是讓儘快前往上宸天襲擾,他自坐關之處出來,來至魏広居處,尋到其人,問道:“師弟,你準備如何了?”
魏広站了起來,道:“早是等着出發了。”
這時兩人往外望去,見外面一道清光而過來,梅商自裡現身出來,他走至近前,稽首一禮,道:“大師兄。”又對魏広一禮,“魏師兄。”
魏広皺眉道:“你來做什麼?”
梅商道:“我願意與兩位師兄同往。”
魏広卻是露出嫌棄之色,擺袖道:“你未曾修成寄虛功果,去了豈不是送死?沒得還拖累我們,還是在這裡等着吧。”
正清道人道:“梅師弟,你還是留下吧,魏師弟有句話說得不錯,你還不到寄虛,元都玄圖在青靈天枝附近也無法一次帶得太多人走,若是遇到危難,極難脫身。”
梅商不是什麼強硬性格,正清和魏広都不同意,他只好低頭道:“是。”
正清道人看向遙遠虛空,道:“魏師弟,玄廷催促的緊,這便啓程吧,我等還有很長路要走。”
魏広哼了一聲,回頭對梅商說了一聲,“別死了,你的性命是小,丟了我們師門的臉是大。”
梅商一怔,隨即認真道:“是,師兄。”
正清、魏広二人看去遠處,下一刻,大臺之上兩道清光同時升騰而起,在閃爍片刻之後,兩人便就一同消失不見。
梅商則是對着雲海空處默默打一個稽首。
上宸天,蘭原之上,夕陽墜陸,晚霞萬里,風道人講完道之後,站了起來,一個少年忽然問道:“道長,明天你還來麼?”
風道人看了看天空,搖了搖頭。
少年有些失望,隨即露出笑容,道:“我們等道長回來。”
風道人看了看他,點了下頭,似是承諾道:“會回來的。”他邁步離去,不多時,就回到了居處。
渾空道人此刻站在宮廬門前,似正等着他,見他回來,沉聲道:“風廷執要回天夏了麼?”
風道人道:“我來此是作使者調解緩和兩家紛爭的,既然貴方一意孤行,那我又何必留在此地呢?”
作爲使者,他雖然被拘束在這一片地界裡,可是上宸天的變動卻是瞞不了他的,而且玄廷也是通過訓天道章告知他摩空懸針已動,讓他擇日歸返。
他從袖中取出一封書信,道:“這封書信勞煩渾空道友交給三位上尊。”
這是一封書信是出來之前玄廷就交託給他的,囑咐他若上宸天一旦招引寰陽派,就將此交給孤陽等三人。
渾空道人接了過來,道:“我會送到三位上尊處的,但盧使者那裡尚還沒有音訊傳回,還請風廷執多留兩日。”
風道人默默點頭。
渾空道人收好書信,身影一轉,便是離了此間,來到了擎空天原之上,可見遠處虹殿之中,有三道光輪映現,無邊光芒由此向着無盡虛空照耀而去。
而往更遠處看去,還有更多玄尊的氣機沖霄而起,匯聚成一個無邊無際的光幕。
可見一根龐大無比的青翠枝節從虛空一端伸展而來,再往另一端延伸而去,上面還有無數分枝生出,分枝之上又有分枝,如此不斷生長,直至無盡。而隨着這些枝節現出,一個個層界空域也是由此被牽引出來。
他知曉,一旦枝節找到寰陽派之所在,那麼就能借此枝節連通兩邊,此派就可藉此牽引重返回來。
然而當初寰陽派被驅逐的足夠深遠,且也不能保證寰陽派仍在原來之所在,故是要找起來,不是立刻就能找到的。
他收回目光,就起一道遁光,往虹殿飛渡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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