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丘武庫之內,伊魯庫加將金矛握緊,而後對着面前的石像猛地吸了口氣。
霎時間,石像上那副金甲似受牽引,變化爲一縷縷金色氣光,往他身上纏裹而來,隨後又在他身上重新凝聚了出來。
此刻望去,他手持矛劍,華美甲冑覆裹全身,頭盔之上只有眼口在外,完美重現了壁畫之上那等威武驕橫的神明的模樣。
只在這時,他忽似察覺到了什麼,玩味一笑,拿劍矛信手一劃,於面前橫劈出了一道裂隙,待裂隙擴大到可容人通行後,他往裡走入進去,來到了那一處平臺之上。
他看了一前方的石座,毫不客氣坐了上去,再是舉劍矛向前方一劈,大臺中間位置上,頓又出現了一個裂隙。
過了一會兒,復神會二人如受牽扯一般,自裡跌跌撞撞走了出來。
伊魯庫加玩味一笑,道:“我的使者,你們有沒有給我帶來什麼好消息?”
復神會兩人看過來,見他坐在臺座之上,心中不由驚疑不定,因爲伊爾之光的消散,他們認爲這位應該是出事了,可是爲什麼……
不過他們轉而又想到了另一個可能,連忙低頭下來,致禮道:“尊敬的伊爾,我們按照您的神諭,又找到了兩個信神,他們依舊願意履行遠古以來的約定,爲伊帕爾神族效力。”
伊魯庫加手肘靠在扶手上,託着一側的臉頰,道:“是麼?那麼他們的要求是什麼?”
金色面具人謹慎道:“他們只是希望在重新主宰世界後,伊帕爾能分給他們足夠豐厚的信仰。”
伊魯庫加的手指輕輕敲擊了一下扶手,道:“這個條件很合理,我可以答應他們。”
他又看向下方,一語雙關道:“我對願意跟隨伊帕爾的人一向非常慷慨,你們也應該看出來了,我並不是我那個無能又膽怯的兄弟,我的作風和他不一樣,我不像他那樣只會給出一些空頭許諾,我給你們的,會是實實在在的好處。”
他拿着劍矛向下一指,又是一個巨大的間穹裂隙浮現了出來,可見望見裡面有一個圓形的石池,池中流淌着金赤色的液體,看着十分厚重粘稠,只是那些水液似如活物一樣,時不時會隆起轉動。
復神會二人看到這等詭異場景,不由自主退開兩步,可隨即似想到了什麼,銅色面具女子帶着幾分激動道:“這是……伊卡納聖池?”
伊魯庫加道:“我從你們的記憶中看出了你們的目的,我並不排斥你們的想法,相反還很欣賞,只是你們的力量實在太弱了,這樣又能辦成什麼事呢?
伊卡納池一向是伊帕爾神族用來獎賞有功外族的,只要浸泡在裡面,就能獲得強大的力量和體魄,比起伊帕爾神裔也是一點都不弱,這是伊帕爾賜給信奉者的禮物。我對於你們之前作爲很滿意,所以允許你們進入神池,這也是你們理應獲得的回報。”
金色面具人和銅面具的女子都是無比欣喜,他們立刻匍匐下來,跪拜致謝。
伊魯庫加道:“你們不用太過感謝我,我說過,這是你們應得的獎勵,只要爲我效命,就能得到好處,如果我不給好處,你們這些原本不是伊帕爾族的人爲什麼要信奉我呢?只是出於對力量的崇拜麼?”
他嗤笑一聲,“那也是信仰倒塌最快的一批人。”他一揮手,“好了,你領取你們的獎賞吧。”
復神會二人再是一拜,他們站起來,帶着期待往裂隙之中走入進去,隨着身後的裂隙合攏,二人對視了一眼,小心翼翼走入了那水池之中。
只是一進入到裡面,那些金赤色的水液就迅速蔓延到他們身上,並將他們包裹圍住,而後滲透入他們的身軀之中,隨後將他們拖拽下去,而在這個過程中,他們的面具也是掉落了下來。
金色面具人底下是一張略顯蒼老的臉龐,而另一個稍稍年輕一些,大約三十不到的女子,兩個人此刻覺得自己像是陷入了沼澤地一般往下沉去,不禁略微有些慌張。
可是這個時候,他們身軀被那液體所包裹,根本沒法動彈,只能僵硬的看着水液慢慢沒過胸膛,再一路沒過口鼻,最後將他們整個吞沒進去。
只是一會兒,兩個人就完全沉入了池子底下,水液平靜了下來,再也沒有了聲息。
良久之後,水液之上泛起一陣陣波瀾,兩個人一下從底下冒出頭來,隨後半個身軀浮現在了池面之上,但是相貌身形已與之前大不一樣,像是一下回到了青春之時。
那女子驚喜得看着自己手臂之上光潤的肌膚,又摸了摸臉頰,皺紋和鬆弛的肌肉現在變得充滿了彈性,且是光潤飽滿。
她的長髮一直垂到了水面之上,幾乎佔滿了半邊水池。透着水面還能看到嬌豔的嘴脣,那張眉目似畫的臉龐,還有那妖嬈的身姿令她自己也是不自覺的沉醉。
男子原來的白髮完全變得濃密且富有光澤,身上肌肉也是異常飽滿有力,雙目之中透着一股犀利的神采。
他握了握拳頭,感受着那充沛的力量,又深吸了一口氣,寬厚的胸膛也是隨之擴張了一下。
他意念一動,有靈性光芒從身上綻開,而女子也是同樣如此做,兩個人身軀都是散發着瑩瑩光芒,從池子裡面緩緩飄升了起來。
男子將那金色面具抓了過來,重新扣在了臉上,道:“力量,活力,神性,這正是我們所追求的。”
女子卻沒有再將自己的容貌遮起來,而是以手梳理了一下如瀑長髮,對那光滑如絲物一般的手感到非常滿意,她道:“那是惡神麼?爲什麼我感覺他比那位善神更好打交道?”
男子沉聲言道:“善惡的觀念從來沒有一個準線,從不同立場出發,那是完全不一樣的,一個族類所認爲的善惡,不見的就是另一個族類所認爲的,更別說這位是神明瞭。
若是由傳說來推及,這位的惡或許是更懂人心,更懂得用利益和好處去籠絡人,而那位的善也並未見的是真善,而是本部族的品性的遵守。
但你說得不錯,或許這位更好,雖是籠絡人心,可是給了我們這樣的好處,讓我也是忍不住想投效他,爲他做事,期待以後能獲得更大的好處。”
他最後又鄭重提醒了一句,“不過也需小心,若是我們不能達成他的要求,那他下起來手,也不會有絲毫猶豫。”
女子認真點頭,她自然是知道神明的兇殘的,史詩篇章之中是一回事,現實又是另一回事了。
因是兩人因爲身形拔高,衣物變得有些破爛了,故是又以金赤色的液體凝結成了一套整齊外衣,這才自那重新張開的裂隙之內走了出來,並對着座上的伊庫魯加執禮,道:“感謝偉大的伊爾的恩賜。”
伊庫魯加在座上了看看他們,滿意道:“很好,你們兩個擁有力量,這樣就能更好的協助我。”
復神會二人對他這樣的言語並不反感,把利益說開了,他們反而更安心。
“現在跟我來。”
伊庫魯加拿起劍矛一劃,撕開一道裂隙,帶着二人來到了一個廣袤富饒的平原之上,隱隱可到盡頭處矗立着一座宏偉宮殿。
兩人看到這一幕,恍惚之中帶着幾分震驚,“伊帕爾金宮?”
伊庫魯加道:“是的,這裡就是父神和母神的休眠之地,伊奇曼丹想要讓伊帕爾神族重新崛起,可是他卻爲了自己的私心,刻意忽略了這個地方。”
男子致禮道:“感謝尊敬的伊爾帶我們來到這片神聖之地。”
伊魯庫加卻是輕蔑和不屑一笑,“神聖?哪有什麼神聖,只是力量的征服罷了,失去了力量,我們腳下所站立的地方和外面的泥土和水沒有什麼區別。”
男子這時有些明白了,這位惡神被稱爲惡恐怕就是在於對權威的蔑視,表面所需維護的東西他全然不在乎,只講最純粹的利益。
伊庫魯加這時一皺眉,回頭往裂隙之外看有一眼,自語道:“看來我們的動作需要快一點了。”
另一邊,那個道人已然帶着童子走入了神丘,作爲外來者,他們也是沿着雙子之門這個現成存在的通道走進來的。
小童好奇的看着兩邊那一幅幅壁畫,這時咦了一聲,指着道:“老師你看,這是不是我們?”
那道人看去,見那一幅壁畫之上,顯現的是一個道人帶着一個小童走入峽谷,冷笑一聲,道:“不過是‘觀未斷現’之術罷了。”
小童問道:“老師,什麼是‘觀未斷現’之術?”
道人言道:“不論修行之人還有神異之人因功行層次不同,其所觀之世也自不同,功高之人,也自能觀未來之變,只未來之變不定,越是大能者變數越多,然可凡人則擇選之路不多,來去不過這幾個變化,自然一望便知。
此圖便是如此,此間之神異不過是知我要來,故先一步映現出來,這也只是欺一下凡人罷了,說穿了也是一文不值。”
小童恍然,他再往後面望去,見是道人站在那裡,面前有巨人阻擋,後面還有倒塌的破爛石像。
這一副畫後面還有幾幅,有的是道人在與巨人交手,有的卻是在與巨人對話,彼此之間充滿了一種矛盾,還有的地方十分模糊,只能勉強分辨,看去像是經歷了無數歲月,導致了許多地方剝落一般。
小童伸手一指,道:“下面這些畫如此模樣,想來就是老師所言變數太多之故了。”
道人道:“不錯,我欲如何,全憑我心,我心一變,自然難得觀準,只能以此模棱之意展現,甚或出現復疊之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