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御感受了一下體內積蓄的神元,自成就玄尊以來,自身神元還從未有過如此充沛的時候。
不過與此前有所差別的是,在前面四章的修持之中,自身神元是有一個止限的,假若神元是池水,那麼自身就是那盛載池水的池塘了,待得蓄滿之後,若不耗去,自不會再有多餘的池水進來。
可是現在他卻是沒有這個感覺,好似自身對神元的容納再無限礙,至少他現在未曾感覺到上限在哪裡。
他認爲這可能與自己三元俱取還有以言印爲成道根基有關,但涉及到具體修行,其實也沒什麼太大差別,因爲神元終究是要用的。
此刻他意念一轉,將這回得來的神元全數渡入心光之印和六正印之中,身上頓有清光瑩瑩閃爍了起來。
待得神元用去,他仔細感受了一下,覺得自身功行又是增進了一層。
不過這只是單純根基的加固和心力的增長,鬥戰能力或許因此增加了許多,可在修爲和道行之上並無什麼長進。
這也沒有辦法的事,他身爲玄法開道之人,前面沒有因循之路可走,一切只能靠自家慢慢摸索。
他思索了一下,自己能成就玄尊,乃是以言印爲護道之用,而言印能爲自己帶來這等幫助,若是能再得到其他道印,是否能引發出更多的變化和感悟?
到了上層之後,他也找過關於道印的書冊,可是有關這方面的描述甚少,只有一本冊書提到,雖有六大道印,可道印並不見得每一枚就只有一個人握持。
這裡他自是能夠理解,因爲道行緣故,修道人所能感應到的,都只是道印的一部分,而並非是其全部,想要完全掌握,那或許要等到達到與道印一般層次了。
若是同時有兩個或者兩個以上的修道人感應到同一個道印,並各是分持一部分在手,那也是有可能的。
不過就言印來說,這卻是沒可能如此了。因爲他以言印成道,又是玄法開道之人,所以可以肯定,現在以道印成就就他一個。
且還以此立刻立了訓天道章,所以世間所有能夠感察到的言印都是把持他在手裡,或者說,便有部分言印出現,也都會第一個爲他所獲。
而他功行每上升一分。言印自然也就隨之完滿一分,也就等於將其餘殘缺的部分陸續收歸了回來。
可其他的道印就不好說了。
不過從他自身來看,哪怕只是握有其中一部分,也可以藉此設法歸合其餘,就看到底能不能拿到了。
他之前曾聽聞有一名弟子拿到了道印,被一位廷執收歸門下,可後來查了下來,卻發現並無這等記述,要麼當真無有這事,要麼就是被人有意遮掩了。
他想了一想,不管真相如何,自己都可以慢慢將其餘道印找尋起來,若能尋到,不定就能補全自身道法。
正考慮之時,外面值司神人道:“守正,上廷的功賜送到了。”
張御起得身來,行至外殿,這一份諭旨接過,打開一看,這一回斬除異神,玄廷嘉功,賜一爐運靈丹丸,玄糧五鍾。
這次所得,可比擒捉朱鶿那一次差遠了,
不過他知曉其實這次功賜不止這些,其中還有一些是賜給推算天機的玄尊的,他倒不覺得這有什麼不對,請人出力,也總是要給一些褒賞的。
當然,他若不去先行推算,獨自一人也是可以對敵,可結果便就兩說了。
以那異神的情形來看,他未必見得能一次將之全須全尾的收拾了,或還可能留下一定的餘患。
若是如此,到最後終究是由天夏子民來承受,身爲守正,他自然要盡到守正的職責,首先就是要遮護好生民,其次纔是他事。
他若只圖自身之利,而不去顧及他人,這般也就與玉航當日玉京之所爲沒什麼區別了。
益嶽上洲。
這處上洲陸被一座座拔地而起的高嶽所包圍,內中遍佈無數奇峰秀嶺,險峰危崖,飄渺雲霧之中,隱隱約約有飛橋棧道相接彼此。
岑道人站在一艘飛舟法器之上,他的目光之中露出一絲追憶之色。
當初開闢內層一十三洲之時,正清一脈也是出了不少力的,而在益嶽上洲這裡待的時日可謂最久。
這個時候,一道清光自山嶽之上照來,落在了他前方。
一名溫婉美貌的年輕女子自裡走了出來,她看起來大約二十餘歲,眸眼深靜溫和,膚如膩玉,瑩白光潤,一身玉白道袍,手中拿着一柄拂塵,她打一個稽首,道:“岑前輩,許久不見了,不知此來爲何?”
岑道人點首回禮,道:“原來吳師侄做了此地玄首。”他從袖中拿出一枚玉符,道:“我奉命來查壞我正清一脈名聲之人,還望吳師侄能夠通融。”
吳玄尊略一沉吟,語聲平和道:“岑前輩,你不妨告知我這些人的名諱,我去查問此事,給前輩一個交代如何?”
岑道人搖頭道:“我知道吳師侄你的好意,這是玄廷交由我的事,與師侄無關,你就不必插手了。”
吳玄尊不由一聲輕嘆。
岑道人朝後示意了一下,他身後數名弟子立刻縱光往洲內飛遁而去。
吳玄尊也沒有阻攔,只是道:“那位算來也是竇玄尊的徒孫,據我所知,竇玄尊以往與前輩也是頗有交情的。”
岑道人冷然道:“再有交情,他的徒孫也不該拿我正清一脈的名頭來做事,反而因爲以往這份交情,他人還當真以爲這就是我正清一脈的意思,爲正名聲,即便得罪故人,也是一樣要做的。”
過了半日之後,他的幾名弟子從洲中出來,對這岑道人一禮,道:“師尊,已然處置妥當了。”
岑道人道:“好,我們走。”他對吳玄尊一點頭,道:“吳師侄,告辭了。”
吳玄尊稽首相送。
岑道人把飛舟,須臾穿入雲空之中,他負袖立在舟首,問道:“如今益嶽上洲是何情形?”
身後弟子躬身道:“回稟師尊,與青陽上洲、翼空上洲一般,都是玄修掌握了各地玄府。”
他擡頭道:“師尊,那訓天道章出來之後,玄修和渾修的地位勢力愈見高漲,若再不設法,日後恐再難以壓制了。”
岑道人略作思索,道:“此事急不得,我們以前操之過急了,憑正清一脈的實力,再是如何堅持此事,又怎能與玄廷大勢相抗衡?要想完得此願,需先重新拿回權柄,先做好玄廷手中的那把刀,再談其餘吧。”
而另一邊的荒原之中,朱鳳聽了那書信的敘述,才知曉兩百年多來所發生的事情,也知道這些年裡冒出來的諸多俊秀。
她感嘆道:“天夏人傑何其之多,不過照你說法,卻也不用擔心,那位霍道友非英才不許,顯是孤傲之人,就算你說了他的名諱,他也未必會理睬你。”
書信卻是不服道:“雖然我只是一封信,可我也是英才啊……”
朱鳳輕笑一下,她轉目道:“那位霍道友且不說,倒是你說得那訓天道章,卻是十分有趣。”
書信道:“幾位老爺推斷,這道音很可能是寄託在了大道之印上,方纔能無處不轉,無處不在。”
朱鳳輕輕點首,也是同意這個判斷,她半是惋惜半是玩笑般說道:“可惜我不是玄修,否則自身即便僻處一地,也能與天下同道交言,聽你說得那些,連我都忍不住心動想要轉修渾章了。”
那書信道:“那也不成,上宸天如今也不是沒有轉修渾章的玄尊,可是都被那訓天道章拒之門外,唯有下面弟子能入那道章之中,可是除了親信弟子,其餘都難以信任,不然誰知道會起什麼心思。”
朱鳳點首道:“說得也是。”
書信道:“朱鳳真人要是覺得此物可用的話,等到上宸天佔據了內層,什麼好東西我們都能奪過來啊。”
朱鳳橫了它一眼,道:“你倒是做得美夢,你以爲天夏這麼好對付麼?玄廷佔據了上層這麼久,居於那處的玄尊都有玄糧爲補益,我輩說不定已被那些同道遠遠甩下了。”
書信這時往上飛高了一截,道:“朱鳳真人,真人想問的我都說了,我們是不是該往前面去了?”
朱鳳搖頭道:“我仍是覺得前方有異,要是換一地便好了。”
那書信這是卻是強硬起來,尖聲道:“可這是諸位真人選定的地方,不能變!”
朱鳳看着它,輕輕一笑,柔聲道:“可我要是偏不想去呢?”
書信一下愣住了,它從來沒想到朱鳳會不同意,朱鳳可是玄尊大能,要是對某事表示不願意,誰能勉強她?
它不由結巴道:“可,可你欠了人情。”
朱鳳語聲愈發柔和:“是呀,可我就是不想去,不如你替我想想看,該怎麼辦纔好呢?”
書信渾身顫抖了起來,朱鳳語聲越溫柔,它越是害怕,這裡可只有它和朱鳳兩個人,要是後者對它做點什麼,也沒人會知道啊。
它顫聲道:“那,那朱鳳真人說該,該怎麼辦……”
朱鳳幽幽一嘆,道:“我這一身本事,至今沒有一個好弟子繼承,不如這樣,你去找幾個人來,若是我滿意,我就聽你的。”
書信欲哭無淚,道:“我哪裡去找啊?”
朱鳳卻是淺笑一下,悠悠道:“我不管你去哪裡找,你一日尋不到,我便一日不動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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