雁臺之上衆弟子見是兩道靈瀑落下,不由吃驚萬分,沒想到這一次來的不止一位玄尊,而是兩位。
郭縝卻是一皺眉,對着衆弟子一拂袖,道:“玄尊之氣機,非爾等可以承受,都下去等候吧。”
平地頓時起了一股清風,衆弟子被此風一卷,便覺一陣恍惚,待得清醒過來之後,便發覺自己已是到了雁臺之下。
他們在臺底由上望去,便見有兩個飄渺難測的身影自靈光瀑布之中飄然而下,最後落至雁臺之上,蕩起陣陣氤氳氣霧。
這兩道身影一個毫芒溢射,彩光流轉不停,看去之時,只覺雙目刺疼無比,另一道身影四周飄蕩星光玉霧,輝煌燦爛,令人心神搖顫。
只是任憑他們怎麼看,也無法如看清自家老師般看清兩人的面目。只是盯了一會兒,所有人都覺得頭暈目眩,腳下也是站立不穩,有幾個人更是臉色發白。
當下立刻有有見識的弟子站出來道:“諸位同門,不可再看了,老師給你們的護身符籙可遮護不住兩位的氣機。”
衆弟子一聽,慌忙閉上眼目,可是不知爲何,那光氣仍是照耀心神之中,令他們不得不一個個吞服丹藥,盤膝坐下調息穩固心神。
而在臺上,高道人落定之後,走上前去,對着郭縝拱手一禮,道:“郭玄尊,高某奉命前來接替伊洛上洲玄首一位。”
郭縝還得一禮,他看向張御,再看向高道人,道:“沒想到玄廷連玄廷守正也是派遣來了,看來這是不信我啊。怎麼,高玄尊,我要是有些耽擱,或是多些抱怨,是不是你們要將我拿起來啊?”
高道人道:“郭玄尊,如何待你,那也是玄廷的決斷,我和張守正也是奉命行事罷了,望你不要見怪。”
郭縝冷嘲道:“你們兩位一齊到來,我又哪敢見怪。”
他伸手入袖,將一隻玉匣取了出來,遞給高道人道:“這裡是伊洛上洲玄首印信,還有一枚是記載玄府諸事的玉碟,就都是交託給高道友了。”
高道人神情一正,擡手一禮,將玉匣接了過來,目光一掃,點檢無差後,便對張御點了下頭。
郭縝道:“要交代的東西都在那玉碟之中,只是郭某這些弟子,平日也是疏於管教,高玄首若覺得可用,那便安排一下,若覺礙眼,驅趕了出去也是無礙。”
高道人道:“我此番既至伊洛上洲,自當遵天夏規序,不論是郭玄尊弟子,還是底下修士,都當一視同仁。”
郭縝道:“既然如此,那我也沒有好關照的了,我這便迴轉玄廷。”
張御這時道:“我送郭玄尊迴轉玄廷。”
郭縝看了他一眼,道:“那便走吧。”
張御對高道人一點頭,而後往天中一望,霎時又有一道豁口生出,而後一道清光由地至天連接到了天幕之上,他轉首對郭縝道:“郭玄尊,請吧。”
郭縝一聲不吭走入清光之中,張御也是踏入進來,便是轟然一聲巨響,清光如長河倒卷,向天幕之中收斂而去。
而臺下目睹這一幕諸弟子俱都流淚揖禮相送。還有聞得此事的真修,也是在外遙遙躬身相送。
張御與郭縝二人由內層穿渡衆妙之門,霎時來到了上層清穹地陸之上,這時兩人一頓,轉首看去,卻見玉航道人正等在那裡,不過能看出這只是一具化身。
玉航道人走了過來,對張御打一個稽首,道:“張守正,許久不見了,我欲與師兄說兩句話,不知可否?”
張御點首道:“自是可以。”
玉航對郭縝一禮,又側身一請,道:“師兄,我們這邊說話。”
郭縝隨他到得一邊,待站定之後,他不悅道:“你也是一地鎮守了,你做好你的鎮守,沒事跑來尋我做什麼?”
玉航道人笑道:“師兄回玄廷,師弟既然知曉了,總是要來送一送的。”
郭縝看他道:“你是不是也認爲我在伊洛上洲做得不對?”
玉航道人道:“師弟不敢。”
郭縝道:“不敢?那還是有了?”他呵了一聲,“你們啊,真以爲我不懂那些玄修和造物的好處麼?”
玉航道人不由看向他。
郭縝道:“你們這些人只知照拂下方,可是卻從來不曾想過,人之慾求無可滿足,你給的他們越多,他們索求便也越多,麻煩也是越多。
總有一天,會無法填滿他們之慾求,到最後,他們會貪求他們本不該貪求的東西,從而弄出大亂來。
我並非胡言,你看看青陽上洲,不就是因爲放縱造物,而弄出一些事來了麼?到時還不是要我們來收拾殘局?
可殘局即便收拾了,人心也是變不回去了。
與其如此,那樣還不如一開始便下力氣壓制住他們,讓他們不去想太多無益之事。”
玉航道人思索一下,搖頭道:“按師兄之言做事,怕是不成的。”
郭縝哼了一聲,道:“古夏之時,千年萬年如一日,還不是這般過來的?怎麼現在就不成了?”
玉航道人沉吟道:“此言與玄廷意願相悖,終究不妥。”
“玄廷意願?”
郭縝卻是毫不客氣說道:“如今你也是一方鎮守,將來當是玄首或是廷上廷執,可若你連自身道念都不敢去伸張,那你也就到此爲止了。”
玉航道人沒去和他爭辯,笑了一笑,道:“師兄說得是,小弟記住了,師兄那些個弟子,若是在伊洛上洲待不下去,可到玉京來尋我。”
郭縝不耐道:“那是你們的事,我這次回了玄廷,恐短時內難再露面,你們想如何便如何吧。”
玉航道人打一個稽首,道:“那小弟這便告辭了,還望師兄珍重。”
郭縝揮袖道:“走吧走吧。”
玉航道人一禮之後,便即退去了。
張御見玉航離去,也便走了上來,伸手一指,袖袍飄蕩之中,天地之中融開一個空洞,可見裡面雲海飄蕩。
他道:“郭玄尊,請吧,首執和幾位廷執正在等你。”
郭縝哼了一聲,道:“張守正,勞煩相送了。”他大步往裡走,隨着身影進入其中,融開的空洞漸漸收斂,合攏不見。
張御在原處站了一會兒,便也是意念一動,回了守正宮中,他正待回去推演渾章法訣,不過纔是走了兩步,忽然心有所動。
他稍作感應,不覺點首道:“天機緣法,只此一線,便看你自家能否抓住了。”說完之後,他便往內殿之中走入進去。
青陽荒原之上,一道流光飛遁遠去,其人身上流焰閃爍不定,過了一會兒,光芒忽的一黯,從天中墜下,轟的一聲將地面砸出一個坑洞來。
鄭道人狼狽自裡支撐起來,只是此刻他的身軀之上多了數個通透的窟窿,可以看出那裡面一簇細微的金色光芒粘附不去,在不斷侵奪他身上的生機。
他捂着胸口才是走了兩步,卻見一道燦爛流光自天中落下,並攔在他身前不遠處。
萬明道人自光中走了出來,看了他幾眼,道:“鄭道友還是隨我回去吧,你無有通行文書,本也不是什麼大事,只要你未做其餘違背律法之事,至多拘禁十餘日,自會放你離去的。”
鄭道人卻是看着他不作聲。
萬明道人這時卻是目光一凝,道:“差點被你騙過。”身形一閃,霎時化一道流光離了原地。
而站在那裡鄭道人在離去之後不久,身軀閃爍了一下,而後化作光點完全崩散,在地面出現了一枚粉碎的玉珠,這竟是一個法器所呈現出來的虛象,不過無論是氣機還是法力波盪都是與其本人一模一樣。
如不是萬明道人發現其人身上的附着芒光無法被自己所牽動,那麼他也無可能這麼快發覺。
萬明道人此刻則是循着那若隱若現的氣機而去,不過他發現,如此追下去,這人很快就要出得青陽上洲的界域了。
不過這沒有用處,就算前方不遠已是翼空上洲的洲域之內,也一樣還是荒原,按照眼下的速度,他足可在其人進入邊州之前追上其人。並且他是有過關文書的,對方若以爲可藉此來反制他,那卻是算錯了。
再追了一段路後,他便進入了翼空上洲洲域之內,只是他發現對方並沒有往此洲深處逃遁,而是往天穹中去。
萬明道人也是銜尾追來,因爲翼空上洲的州城有不少都在天宇之上,他起初未覺如何,可隨即發現,其人所去方向根本沒有任何浮天州嶽,只是時不時閃爍出一道閃電般明光。
見到此景,他目光一凜,卻是猜到對方意欲何爲了。
因爲玉京那裡存在着三個裂隙,所以玉京和翼空上洲附近時不時會出現一些小裂隙,這些裂隙浮現又消失,存在時間很短暫,但終究也是內外層界的出入口。
鄭象這是要藉助這些裂隙逃遁至外層!
一念至此,他陡然加快了飛遁之速。
鄭象在前飛馳,見他越追越近,知道自己再不做決斷便逃不了了,於是趁着一道裂隙出現的時候,一頭往裡投入進去,而裂隙在有人穿渡之後,不由擴張了一些。
萬明道人卻是在此剎住身影,內外層不是那麼好穿渡的,不是固定的門戶,又沒有指引,你根本不知道會去哪裡,或許只會在無盡虛空之中飄渡到自身消亡,也或許會去到外層諸勢力的地界上。
這時心神一動,便即喚出大道玄章,隨即有聲音傳言至他處:“萬明道友,那些截獲下來的晶玉我們已經讓天機院的大匠查看過了,那裡面的確拓印着霜洲人傳訊技藝,不過缺失了一環,並不完整。”
萬明道人道:“這東西緊要麼?”
那聲音道:“我們請教過青陽天機總院的大匠了,這東西就算是完整的,也只有霜洲人能用。而要變爲霜洲人,則必得讓魘魔寄蟲寄生,所以當初這東西就選擇封存了。”
萬明道人道:“我知道了。”得知這個消息後,他沒有再往裂隙之中去,而是看着裂隙徹底消失,這才轉身離開了這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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