奎宿地星,南方某處偏僻荒原之上。
樑屹跟着那老道人走入了一座地下洞窟之內,在七拐八繞走了許久之後,老道人言道:“就在前面了。”
樑屹道:“這地界如此隱蔽,有此必要麼?”
老道人道:“我們做得事雖然無愧於心,可就怕有些人不理解,金瞳署要是知曉,可不會和你好好說話。”
樑屹沒再多言。
又走了百來步,老道人腳步一頓,道:“到了。”
樑屹看過去,這是一座長寬各有十丈的洞窟,洞窟四壁嵌合着長條狀的拼合金屬板,看着像是走入一座天機工坊之中,事實上,雙方也是差別不大。
這裡有不少人正走來走去忙碌着,可以看到,所有人下巴上都有一塊金屬條,顯然身份俱是造物人,他們每一個人的身上,都是披着遮擋虛空外邪的軍衣。
在最中間,則有兩個十五六歲的少年盤膝坐在那裡,他們穿着白色的薄衫,表情中既有緊張又有期待。
樑屹看到這兩個少年人,他皺眉道:“這是你們找來的?”
老道人言道:“是的,樑道友放心,都是自願來此的,我們並沒有對他們動用什麼手段。”
樑屹搖頭道:“他們年紀太小了,又能懂什麼?”
老道人緩緩道:“年紀小,未必就不懂事,這兩個少郎十二歲就沒了家人親眷,也做得了自己的主。
而他們的腦子太笨,讀書也是尋常,還好身體還算不錯,可這樣將來出去至多也就去做一個軍卒,不知什麼時候就死在了戰場上。
就算他們努力向上爬,因爲沒怎麼讀過書,也沒什麼特殊才智,所以四五十歲能做到隊率就算到頂了,今後也難有什麼成就。
而我們給他們這一個機會,卻是足以能夠改變他們未來,你若是阻止此事,他們反而會視你爲仇敵。當然樑道友若是堅持換人,那也是可以的,不過再去費一番工夫找尋罷了。”
樑屹沉默片刻,道:“便就他們吧。”
老道人勸誡道:“樑道兄,我知道你有仁心,可我們爲了大局,有的人是必然要爲此犧牲的,其中或許也包括你和我。”
樑屹沒有繼續討論這個話題,他看着前方,道:“今天可以結束麼?”
老道人喚來其中一名造物人,道:“準備的怎麼樣了?可有什麼問題麼?”
那造物人回答道:“兩人都是服過了丹丸,事先也用藥液洗浴過了,他們的身軀當是支撐得住。”
老道人言道:“那準備一下,稍候我就要看到結果。”
那造物人拱手一禮,便轉身回去,又一通忙碌後,就有人將兩枚金屬球擺在了那兩名少年人面前。
老道人這時走至兩人前方,道:“你們應該記得之前對你們說過的話吧?記不住也沒關係,稍候只需遵從那觀察者便好,它說什麼,你們便做什麼,不過我需提醒你們一句,萬一不成,你們心智會有損傷,現在退出可還來得及。”
左邊一個少年人大聲道:“我不會退的。”他看向自己身邊的同伴,“王小丘,你不會怕了想着逃跑吧?”
被叫作“王小丘”的少年挺起胸膛道:“我不怕。”
樑屹搖了搖頭,只聽兩個少年說話,他就知這二人對世上事物沒有什麼深刻的認知,不過這樣也好,至少夠純粹,不會去想太多。
老道人交代過後,道:“那就開始吧。”說完之後,他退到了一邊。
又有兩名造物人走了上來,一左一右來到他們的身邊,然後拿起一把小刀各自在他們的手掌上輕輕劃開一個口子。
左邊那少年人膽氣很足,也或許是年紀小,顧忌少,把溢着鮮血的手掌直接按在了身前那個金屬球上,並對旁邊同伴挑釁似的擡了下下巴。
王小丘見他這樣,也是不甘落後,同樣把手按了上去。
這個時候,金屬球上忽有一道細碎的閃電流轉到了他身上,兩個人都是同時一震,而後身軀微微輕顫了起來,同時雙目之中出現了一瞬間的空洞。
過了一會兒,兩人急促呼吸着,皮膚變得通紅,並且身上冒出了大量的汗水,並有絲絲水氣從從頭頂蒸騰出來。
樑屹道:“太勉強了,他們畢竟沒有經過修煉,身體根本支撐不了觀察者的消耗。”
老道人看了看,道:“我們的準備很充分,時間只要不是太長,他們挺得住。”
大約百來呼吸之後,兩人的呼吸漸漸平復了下來,變得滾燙的皮膚恢復了正常的體溫。
不過這個時候,左邊少年人卻是忽然往前一傾,倒在了案臺上,身後造物人上前檢查了一下,擡頭道:“消耗太多了。”
老道人哼了一聲,道:“早告訴他不要貪求太多,帶下去醫治、”
說完之後,他就不再理會那少年人,而是看向右側那王小丘,這少年看去還保持着清醒。
他看着自己的雙手,道:“我好像可以……”他忽然伸手石案一拍,喀的一聲,堅固的案臺居然出現了一絲裂紋,他神情之中不由露出了一絲興奮之色。
可過了幾息之後,他精神卻是迅速萎靡下來,手掌也是在顫抖個不停,立刻有造物人上前給他們灌入了藥液,很快沉睡過了去。
老道人滿意點頭道:“很好。”
樑屹沒有說什麼,直接轉身走了出去。
老道人對着一名造物人吩咐了一下,也是走到了外面,他來到樑屹身後,道:“樑道友,看來事情很順利,只要我們完全掌握了這門技藝,未來就可以培養出與我們理念相同的玄修。”
這一次,他們直接讓兩個本來對修行一竅不通的少年人邁過了修行的門檻。
能做到這一點,完全就是依靠了觀察者。
當然這個觀察尋常的觀察者不同,而是具備了一定的知識和經驗,可以對尋常人的修行進行一定的初步引導。
兩個少年人本身不需要懂得如何修行,只需要按照觀察者吩咐按部就班修持就可以了。
樑屹卻是知道,這一次其實也不能算真正成功,因爲除卻這觀察者本身,這裡面還有各種藥物和寶材的投入。
簡單來說,這些耗用若是能兌換成金元,那麼足以在玄府裡培養兩到三個正經玄修弟子了。
並且這般強行拔高的人,也很難跨過心光這一關,沒有心光,也就不具備神異力量,只能用自身的元氣來催運章印,這對於生機的損傷是很大的。
但他同意一句話,這東西勝在未來,因爲造物技藝是可以不斷改進的,他身爲修道人,也自等得起。
張御離開宣星後,便駕白舟一路回到了奎宿地星,他先把那些弟子都是安頓好,這纔回了高臺居處。
李青禾見他歸來,便把此前有弟子前來求援一事報給了他知曉,並道:“因爲沒有合適人手,所以青禾推薦了英先生前往那裡。”
張御思索了一下,此刻距離報信已是過去了六天了,而下層至少過去兩月了,若是那裡失陷,早該有人來通傳了,而現在沒有什麼回報,那顯然是安穩下來了。
他道:“這件事做得不錯。”
他讓李青禾自去,自己便來到了靜室之內。
在蒲團上坐下後,他將胡道人交給他的那隻玉匣拿了出來,開了匣蓋,見裡面擺放着十來枚玉簡,除了當中一枚捆紮着紅綢束的青色玉簡,其餘皆爲白玉色。
他將那青色玉簡拿起,意識入內一轉,確定這便是胡道人那師傳章印,於是心下一喚,將大道玄章喚了出來,隨後凝注其上,只須臾之間,上面出現了一個章印。
只是這章印之上空空蕩蕩沒有印名,這讓他看着很不舒服。
胡道人師門爲怕天機反算不予印名,那是因爲是他們這一脈專走目印之道,將全數功行都是寄託在此之上,可他卻並無這等顧忌。
此刻心思一轉,便見章印之上出現了“明心”二字,他不由點頭,這回望去感覺便好上許多了。
下來神元往裡投入進去,那章印越來越亮,最後一道明光落在了他的身上,待得光芒消去,他已是順利掌握了此印。
他試着一轉章印,雙目之中有如細碎星電閃爍了一下,忽然之間,眼前天地大變模樣,原本凝固的各類事物望去都是一團團氣霧,而且在那裡緩緩變動不已。
胡道人這一門,就是通過觀摩天地轉運,參悟其中道理來修法。
只是諸物變動不休,無有一刻停歇,所以修此道者需自身先求安定,定靜到了極處,便有望從世間之中脫離出去,從而求得大道。
對於這些,他並不必深入去探研,他只是爲了掌握其中“觀辨諸物,定靜持我”之法。
現在這些他已是得到了。
看了一會兒後,他收斂心光,把章印轉運停下,又把那些白色玉簡逐一拿起查看。
相對於明心之印,這些章印價值較低,僅只能作爲參鑑。不過也不是全然沒有用處,至少也能爲他提供一些經驗見識,但是觀讀就不必要了。
待把這些都是看了下來後,他眸光微閃,到此一步,他已是可以設法推演獨屬於自身的目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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