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島天機院工坊之內,一隻巨大的神目懸在穹頂上方。
其上有一道光芒投照下來,自然呈現出一片光幕,而裡面所顯現出來的,正是此刻烏子辰闖入靈妙玄境的那一幕。
這神目要想使用,則需要足夠而穩定的神異力量去支撐,先前他們並沒法做到這一點,所以只能將此作爲近距離觀察的工具。
但是在被烏子辰收入身軀之後,只要其人還有心力,就可以讓他們用造物依託另一隻神目看到其人所看到的一切。
魏護衛見烏子辰只是在瞬息之間就殺死了守禦靈境的真修,面上也是不覺露出驚歎忌憚之色。
方纔那一瞬間到底發生了什麼,他也沒有能看明白,但那毫無疑問是涉及到了神通變化了。
他盯着光幕,道:“這復體方纔所顯現的手段,不是兩府之中那些甲士可比,爲了試出復體上限,必須用鬥戰檢驗,這我能夠理解,只是就這麼對靈妙玄境內的真修毫不留情的下手,會否留下什麼後患?”
他問出這話後,發現久久無人回答自己,不覺詫異,轉頭看去,卻見烏制院皺着眉頭,而金大匠則是面色有異,情知是有什麼地方不對,他面色一沉,問道:“怎麼回事?”
金大匠猶豫了一下道:“我們給他的命令,是儘可能不要殺戮,除非遇到能威脅到他性命的對手,只是他理解之中似乎有什麼偏差。”
魏護衛聽了之後,不覺沉默了片刻,隨後他看向其人,道:“我以爲,或許他並沒有理解偏差,而是如實的執行了你們的命令。”
金大匠先是看了看烏制院,然後小心問道:“怎麼說?”
魏護衛沉聲道:“我不懂你們的技藝,但是我懂戰鬥,若是兩個處於同一層次的敵手對上,哪怕是實力稍弱的一方,只要有可能對另外一名對手造成傷害,那麼他就是有威脅的。”
金大匠一怔,喃喃道:“原來是這個道理麼……”他擡手一拱,誠懇道:“多謝魏護衛提醒我們,看來我們下一個復體當要加以改進了。”
魏護衛在這些大匠面前顯露了一次能耐,心中也頗覺得意,可面上還是做出一副深沉樣子,道:“一點愚見罷了。”
那個男師匠在旁邊思索了一下,玩味言道:“據我所知,靈妙玄境之中有不少真修與那復體在同一個層次,若是按照魏護衛的說法,那麼復體對這些人極可能都會痛下殺手了?”
金大匠一聽,神情不禁一變,旋即臉色有些發白。
青陽上洲靈妙玄境的修士雖然長久避世不出,可同樣也是天夏修士,若是這一次被複體殺戮過多,難保玄廷不做追問。
烏制院這時沉聲道:“現在不必去管那麼多,也管不了,只要我們的計劃能夠成功,這些都是小事,自會有人替我們抹平這些的。”
金大匠聽了,稍稍放鬆了一些。
魏護衛看了看他們,道:“烏制院,你們好像對這個復體的鬥戰能力格外有信心?那些真修可也不是什麼弱者,對上這些人,莫非你們認定那復體就一定能贏麼?”
烏制院道:“我們之所以對他有信心,那是因爲玄修的本事大小,主要是依靠一副觀想圖來發揮的,經驗足夠的話,觀想圖的強弱決定了他們的實力。”
他用柺杖指了指那光幕之中烏子辰的身影,“而復體的觀想圖,也是極有來頭的,是一位大人物給我們的,絕不是一般的玄修能比。
其實就算他殺死了,那也沒什麼,這只是一個復體罷了,他所犯下的錯我們可以在下一個覆上進行改進,在我們的改造下,他會變得越來越強大。”
烏子辰在踏入了靈妙玄境之後,發現自己身處在一處翠綠山谷之內,到處是奔竄的異獸和飛來往去的靈禽。
只是他出來之時,身上依舊鼓盪着一層用於防備的心光,上空有一隻白色小猴正好從高處的藤蔓飄蕩過去,被他心光一激,似是受了驚嚇,便從高處掉落下來,看去摔斷了骨頭,趟在那裡嗚嗚直叫。
烏子辰看了一眼那小猴,走至其近前,伸手一按,一道光亮照灑下來,只是頃刻之間,那小猴被摔斷的腿就恢復了原狀。
這小東西一骨碌翻了起來,衝他嗚嗚叫了兩聲,而後似人一般對他一拜,再是幾個騰躍,便就進入林子不見了。
這時遠空忽有兩道遁光飛來,到了近前,光芒一散,自裡出來兩名道人,都是神色肅然,看着下方的烏子辰。
他們是看守供堂的修士,辨心道人被殺,其供奉符牌熄滅,他們自也是察覺到了這裡的情況,所以立刻趕了過來。
其中一人沉聲道:“你是何人?爲何殺我靈妙玄境的修士?”
另一人不耐道:“師兄,別管這麼多了,他既殺我道友,又豈能對他客氣?先將他拿下,餘事以後再論。”
先前一人不覺點頭。
烏子辰本來一直平靜的站在那裡,聽到兩人這番對話,忽然一擡頭,眸中就有異樣光華顯現出來。
荒原之上,張御一劍斬落,明亮劍光霎時撕破漆黑夜幕,連帶周圍狂暴的風沙似也停滯了一瞬間。
那闖入營中的虛影察覺到危險到來,立刻往一偏身影,其的確遁速飛快無倫,輕易就將那劍光避過。
蟬鳴劍所化劍光從他身側掠過之後,出去沒有多遠,就極爲靈動的一轉,順勢掉頭,圍着他旋空一繞,隨後再度襲來,其銳利之勢卻是猶勝原先三分。
那虛影又是仗着自身速度接連躲閃了兩次,可並未能徹底甩開劍光,劍光在轉旋之間反而變得越來越快,最後其見實在躲無可躲,索性將身軀一虛,任由劍光從自己身軀之中一穿而過。
坐于軍壘之中的張御此時眸光閃動了一下,在到來之後他就已經問清楚了,這東西能夠在虛實之間變化,而他等得就是這一刻!
就在那劍光殺入其身軀那一刻,劍身之上一陣芒光爆發,這個虛影猝不及防,霎時被震得破散開來。
心光理論上說可以排斥一切外物,不過實質性的東西比較好影響,但所需針對的對象一旦進入虛無之中後,那其對現實來說那就近乎於不存在了。
要想同樣干涉到,若沒有相應的神通手段,那所需心力就可能是平時數倍的付出了。
好在相對於同輩而言,他最不缺乏的就是心力,再加上他自身也是掌握間層躍遁之術,只是一瞬間的爆發對他並無什麼影響。
那虛影被震散之後,化作了無數閃爍不定的煞光,可只是一息之間,就往一處聚集,看去試圖重合起來。
張御此刻已然看出,來者並非是人身,而是類似照影之流,不然絕無可能在被震散開之後還能呈現這等變化。
只是不知這是其本來面目還是當真分遣出來的化身。
而方纔他一劍奏功,自是不容對手再度復還,一催劍光,往下剿殺而來。
那破碎虛影顯然也是意識到自己無法在凌厲劍勢之下做到這等事,於是放棄合攏,一下往外散去,各自分頭奔竄。
張御見狀,卻是不急,分合之變可是上乘神通,需得自身化識意萬千,統合神氣,還要心光法力強盛到一定程度,這纔有可能使出這等變化來。
對方明顯未曾達到這等層次,否則也不會被他輕易擊散了。
這些煞光在短暫時間內分開倒還無有問題,可若是長久聚而不合,那麼自己就會散去。
況且在他在外面還吩咐萬明暗中安排了人手,那些虛影完整之時或許阻攔不住,但只是一些破散煞光的話,卻是不難擋下。
此刻他只是盯着那些精氣法力較爲充盛的煞光,但凡見其有聚集之勢,就上去一劍劈散,幾次下來之後,這些煞光因始終無從聚攏,就化作一縷縷的煞污落在了地表之上。
而一些微小煞光還沒等到他來動手,就已是支撐不住自身,自行散去了。
見半空之中再無一絲煞氣存在,那劍光一轉,霎時又飛回至張御所在的地下軍壘之中。
他伸手一拿,將飛劍握入掌中,起手把劍身輕輕一拂,便將之緩緩歸入劍鞘之中。
這一戰,他一直坐於此間,從頭到尾都沒有出去,全憑一把飛劍將來犯之敵斬殺了。
他持劍而起,身形一晃,原處留下一片星屑,人已是到了軍壘之外,再是幾個挪閃,來到了那些煞污墜落的所在。
可以見到,被這些東西沾染的地表在黑夜之中泛着一種詭異而古怪的幽光,上面還灑落着散碎的晶屑,這東西似有極強的污穢之力,周圍的地面都在緩緩變成這般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