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岸這一問,頓時令那個聲音停滯了下。過了好一會兒,其聲才道:“其實你不該執着於你我,我便是你,你便是我啊,此世舍卻,只要維持着真識不失,下世還可以再來過麼。
等到合適時機,一朝覺醒,以往所有諸世記憶都是可以復歸,你也可以復歸本來,又有什麼好擔憂的。”
重岸道:“是麼?”
那聲音無比鄭重道:“我不會騙你的。”
重岸沉吟片刻,道:“如果我要離開,你有什麼辦法?”
那聲音露出喜意,道:“有一個辦法,這個觀主幾百年來從不露面,都是你對照接待,但是你是受了皇帝封詔的,但只是最低一等雨師,那麼你可以以此爲藉口進京討封,這般可以離開此處。”
“還有一個辦法,你想辦法在山下弄些神異之事出來,或者放出風聲去,總之鬧得越大越好,那麼山下官府察覺不妥,必會求到你的頭上,然後你就可以以此爲藉口,順理成章的下山了。
嗯,只是這般還不穩妥,我再傳你一套法門,在去到遠處後,可以於瞬時遁隱,如此就不怕那清玄道人再找到你了。。”
重岸道:“什麼法門?竟能瞞過老師?”他方纔問出口時,便感覺有一道心決從意識中流淌而過。
他試着看了一下,發現的確是精妙法門。他到底有着三百多年的道行,琢磨了一會讓,很快就掌握了訣竅。
他由衷道:“確實厲害。”
那聲音道:“我這裡還有更多法門,只是這裡極可能被那清玄道人發現,不便於你修持,等你下了山後,我可以逐個告知你。”
重岸沒回答,繼續探研這一法門。
如此一夜過去,到了第二日,他忽然聽到山腳下有鑼鼓之聲,往山腳下看了一眼,卻見一隊兩百多人的頂盔戴甲的軍衛簇擁着一輛馬車往山上來。
他一看前面的牌杖,就知是郡守儀仗。
他此前接受冊封時,也是見過郡守一面的,此人算得上是一員幹吏,在他面前也不曾擺過官架子,雙方倒也勉強算識得。
今日卻不知爲何來此,他出了觀門,親自將迎了進來。
郡守四十來歲,清瘦俊挺,到了山上,知他不喜俗禮客套,便直接道明瞭來意。
原來附近的柴郡境內出現了一頭大妖,請了幾位觀主下山都不能降伏,這些觀主多數去而未歸,難得回來一個,卻是把自己關在房中,一句話也不言,等第二日弟子去看,卻也是無了生機了。
柴郡無奈,只得向外求助,考慮到柴郡距離這裡不過一江之隔,故郡守也是找到了上山,終究重岸在山上修行三百多載,光這歲壽,就可看出是功行,關鍵還是正經受了冊封的,平日受用香火,關鍵時刻也當庇佑一方。
重岸感到很詫異,自己還沒開始準備,就有事機找上來了,這也太巧了一些吧?不過不管原來如何打算,這件事不能不管,畢竟三百多年住在這裡,看着山下之人換了一代又一代人,修道人不忘卻見到的每一個人,這些百姓可以說都是熟識,怎忍其等被妖物侵害?
故是他當場答應下來。
送走郡守後,他又找到了張御,道:“老師,我要下山一趟。”
張御道:“去吧,這麼多年你光顧着修行,也未曾出門遊歷過,藉此機會,也可以在外間走走。”
重岸低下頭,揖禮道:“是。”
他回到屋裡收拾整理了一下,又拿起了自己這些年來祭煉的法器,就十分順利的下山了。
出了三十多裡地後,眼見着就要到柴郡,他對那聲音道:“你說有你什麼功法,是否可以傳授於我了?”
那聲音道:“我不是昨日才傳了遁隱之術了麼?”
重岸搖頭道:“那還不夠。你不知道老師的厲害,我至今也難知他的底細。”
那聲音道:“等你恢復了功行,自也不必怕他,我傳你一套,可以稍稍提升你存生之能。”說着,又是傳了一套口訣過來。
重岸記了下來,這時又問道:“你說的那個大敵,那是誰?”
那聲音道:“那個大敵是來自天夏,而你,則是元夏修士。”
“何謂天夏,元夏?”重岸心下疑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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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聲音解釋道:“我和你說一說這方世域,此方世域只是小界,上面還有大界,但小界之人若不打破界障,那是得不到上進之路。元夏則一直致力於萬界合一,使得有天地有暢通之途,更能聯合起足夠的力量,窺向大道更高境界。
而天夏卻非如此,天夏不停分割世域,設下一個個障阻,令大道破碎無比,使下方之人無法進窺到更上境界。”
重岸不解道:“天夏爲什麼要這麼做?”
那聲音沉聲道:“如此便只有執掌天夏上層之人能窺上境了,而底下則永遠形不成合力,也就永遠無法威脅到他們,永不可能和他們爭奪大道了。”
它鄭重提醒道:“天夏殘虐無比,在天地之地增添各種變數,防不勝防,我元夏曾多次吃虧。”
它嘆了一聲,“幸好這世上還有我元夏恪守正道,執掌正序,不令諸世永黯。而你的前身,乃是元夏一位萬萬人之上的司議,此前被派遣攻伐天夏,奈何遇到了一位強敵,此人乃是天夏上層,無論身上法器還是道行,都是非常了得,最後前身惜敗一招,不得已將神魂投落這方小世之中……”
重岸道:“等我恢復了功行,能否與此人一戰?”
那聲音滯了一下,語重心長道:“你現在要做的就是要儘可能恢復修爲而後回去元夏,而不是去與此人相爭,那樣做並不明智。”
重岸道:“你覺得我不是他的對手?”
那聲音委婉言道:“你全盛之時或能與此人一戰,但是法器不如對手,如之奈何?現在你沒有了法器,更不該去與此人相爭,何況這還是在天夏地界之上,此人背後也不是隻有一個人,尚還有其他幫手在,又如何能勝得過他們呢?”
重岸道:“明白了,待我恢復修爲,再考慮這些吧。”
那聲音欣慰道:“說得對。”
重岸看了前方一眼,騰身縱空,圍着柴郡飛縱。那聲音見他繞來繞去,不禁問道:“你這是做什麼?”
重岸道:“當然是解決這裡的妖物了。”
“糊塗!”那聲音忍不住道:“現在正是脫離那清玄道人的上好機會,你運轉我教給你的功法,匿去行跡,就能從此人手中逃脫了!”
“可我一走,這些受妖物毒害的百姓又怎麼辦?”
那聲音氣道:“你管這些凡人的死活幹什麼?不過區區一些凡人,俱是一些無用的累贅,直如螻蟻一般,你乃是上修,何須去顧及他們?”
重岸目光閃爍了一下,卻是沒有吭聲。他卻是根據郡守提供的線索,尋找那大妖可能存在的蹤跡。
那聲音看他不爲所動,知道自己勸不住,只得道:“你不必這麼找了,我傳你一個法訣,自可找到此妖物。”說着,便有一道法訣傳至。
重岸朝着施爲,攝取了一道氣息過來,頓時察覺到了一股妖氣,他訝異道:“這是什麼法術?”
那聲音道:“等到你恢復功行,自然都能明瞭,不用我來傳授。”
重岸道:“你不是說我資質不曾達到你的要求,爲何又說我能恢復功行呢?”
那聲音嘆了一聲,道:“你既然已是踏上這條路,那麼總要試試的,萬一成了,也就不必在此世沉淪了。”
重岸不再說什麼了,他按照法訣運轉法術,循着那妖氣而去,此氣在他面前顯得清晰無比,故是他很快找到了一處巢穴。
那聲音知他不曾與外敵爭鬥過,怕他有礙,又傳了一個觀望之術,讓他看清楚乃是一個似人似怪的奇異妖物。
他問道:“這是什麼東西?”
那聲音道:“小世之中多是千奇百怪之物,我也不可能俱是識得,這妖物不過百多年道行,只是有些遁空神異,還能進入人心意識,也難怪之前那些觀主拿不住它,你不用靠近,隔遠以法器遙擊便可,記着別讓此物沾染到自身氣機之上,那就無礙。”
重岸記着他的叮囑,以法器遙擊,因爲有着法訣加持,能看清楚這東西每一個動作,又不令其沾染氣機,所以結果也沒有什麼懸念,很快將之收拾了。
將此物收妥之後,他便遁行入空,飛遁一會兒後,那聲音察覺方向不對,道:“你去哪裡?”
重岸道:“自然是回道觀了。”
那聲音驚道:“回去,爲什麼回去?”
重岸堅定道:“我要回去。”
那聲音驚怒道:“好不容易逃了出來,你居然要回去?”
重岸道:“因爲我覺得你說得不對。”
“哪裡不對?”
重岸緩緩道:“我欲救人,你卻不願。”
那聲音難以置信道:“就這個?”
重岸語聲肅然道:“這些就足夠了。”
那聲音沉默下去。過了一會兒,重岸忽然覺得精神一陣恍惚,便聽得耳畔有冷冷聲音道:“既然已經出來了,我又豈容你迴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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