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御聽鄒正如此說,略作沉吟,擡眼看過去道:“那麼義父,所有的神子都是由你打造的麼?”
鄒正回道:“是我。”可沉吟了一下,道:“也不能說全是,打造的神子的,還有另外一些我。”
“另外?”
張御眸光微動,道:“這麼說來,‘長者’不止一個了?”
鄒正點頭道:“對,不止一個。”
張御往外撇了一眼,道:“那麼義父所說的那些人,是否是他們呢?”
鄒正搖頭道:“不一樣,這些我只是會運用我交給他們的知識做事,但沒有自我的創造力,沒有我的交代,他們是不會主動去做任何事的,至於另一些‘我’……”
這個時候,又一個鄒正走了進來,道:“飯菜已是準備好了。”
鄒正看了看他,道:“那便先吃過再說吧。”
張御道:“也好。“他道:多謝義父了。。”
鄒正笑道:“你和我客氣什麼。”
他引着張御來到了一處間廳之中,可以看出這裡無論是擺設還是桌椅案几,全都是天夏風格,案上還鋪了筆墨紙張,有一副只畫了一大半的水墨畫。
來至一處屏風後面,案上擺滿了菜餚,鄒正與他一同坐下,微笑道:“小郎,你看還可以麼?”
張御看了一眼,他的口味從來不挑,菜蔬豆腐可以,大魚大肉也可以,不過此世少時他最喜歡的卻是魚肉丸子和蓴菜湯,故是一眼落在了這兩道菜上。
鄒正笑道:“看來小郎的口味還沒變。”
張御待鄒正先是舉箸,這才伸手拿過玉箸,菜品逐個試着嚐了一下,他道:“義父,還是原來鎮上的口味。”
鄒正很是高興,道:“覺得好吃就多吃一些。”
張御微微點頭,像他這樣的修道人,自然早就擺脫了尋常水谷之物的索取,但有的時候並不是爲了進食而進食,而只是爲了品味過去,記得自己從何而來,不忘也曾是芸芸衆生中的一員,而不是高高在上,俯瞰凡間。
在品嚐了一會兒之後,鄒正又讓“自己”端上來了數個菜餚,他道:“這些應該都是小郎沒有吃過的口味,都是從神異草木之上採集而來的,只有在這方界域之中才能尋得,小郎不妨也品一品。”
張御也是逐個嚐了一下,的確口味與很大不同,不止如此,每端上一樣菜餚,鄒正都會說及其來源及採集方式,這些都是遊記上不曾記載的。
張御見他打開話匣,在又品嚐一道菜餚之後,便放下玉箸,道:“我在來時,看到義父留下的書冊上有創世三兄弟的傳說,敢問義父,不知道真實性有幾分?“
鄒正道:“傳說很有意思,有一些事實依據,但還是後來人根據自身的生活和想法進行的補充,變得能讓人理解罷了。”
張御道:“那麼創世三兄弟存在麼?”
鄒正搖頭道:“那僅僅只是一個傳說而已。”
張御看向他道:“我少時就被義父養在膝下,卻還從來不清楚義父的來歷,不知道義父能否告知呢?”
鄒正想了想,道:“我知道小郎你想問什麼,小郎你在天夏應該極有成就了,但有些事是義父自己的事,卻不應該將你或你背後得天夏牽扯進來。”
張御道:“可是義父不是說,我既然來了這裡便已是避不開了麼?而且如今凡是涉及上層力量之事,都不是什麼私事了,俱是天夏需要弄清楚的。”
鄒正有些意外,把黑框眼鏡往上託了下,道:“爲什麼這說?”
張御道:“眼下天夏正面臨一場大劫,或是說,這方世域都有可能面臨災劫,所有生靈都是逃脫不過,故是在這場劫數到來之前,爲了保證對抗之時心無旁騖,會提前肅清所有有可能妨礙自身的力量。”
鄒正認真了些許,坐直身軀道:“小郎,和我說說看。”
張御便將元夏來犯之事挑揀可以講的講述了下,並道:“與元夏這一戰,若我天夏敗亡,那麼此世也會一併覆亡,故我天夏必須將世域內可以動用的力量都是集中起來。”
他看着鄒正,認真道:“義父,故此刻任何人,任何事機,已不是想躲便能躲避過去的了,必須早些找到一個解決之法。”
鄒正想了想,點了點頭,他緩緩道:“我知道你們天夏劃分了六個紀元,這大致是對的,諸紀元雖然都有一個主宰,但是它們並不純粹,因爲有一個族類一直隱藏在他們的背後,並引導着他們……”
在他說話之間,周圍煥發放出了光芒,內室之間一切都是退去,張御見他與鄒正坐在了一片荒蕪的大地之上,有三個籠罩着靈性氣光的模糊人影正行走在大地之上。
鄒正的聲音悠悠迴繞道:“這個族類是生靈的起源之一,也是能感應到至高之力的最早的族類之一;祂們天生神異,用知識和智慧去推動力量,啓迪文明,故而被尊稱‘聖者’。只是族類的人數非常稀少,最早的三個,則被同類尊稱爲‘長者’……“
張御聽着鄒正的敘述,面前的場景也是不斷變化着,這個姑且可以成爲“聖者神族”的族類過去也是展露於他的眼前。
聖者雖然人數稀少,但受到至高的眷顧,生命似乎看不到盡頭。祂們對知識有着異乎尋常的喜愛,可是問題也出現了。
隨着歲月的積累,無數知識的堆積,祂們的神性似乎被填滿了一般,再也感覺不到任何進步。
這是因爲以往種種的認知現在成了他們最大的負累,並固束住了祂們,有一些聖者變得不願意再前進,也不願意承認新的知識有接納的必要,因爲他們覺得自身已經足夠強大了,他們所知的也是足夠多了。
但在這時,有一個聖者意見提出了意見,認爲不能前進,那就等於倒退,那樣不但族類沒有存續,也永遠不可能觸摸到至高的秘密,所以他提出甩脫原來的身軀,只進行靈性的遷挪,讓自己變化爲不同的種族,用不同的目光和身體去探詢天地,去接觸至高。
然而這麼做也等於放棄舊有的一切。
原來的知識雖然還潛藏在靈性之中,可需要重新提取起來,那就必須從頭認識一遍。失去的力量也需要在漫長時光中再慢慢恢復。但這個選擇也給了祂們從另一個角度進行審視自身的機會,能夠不再受原來固有枷鎖的束縛。
但是的多數聖者認爲不能放棄原來,那就失去了自我。
兩種不同的意見導致了聖者之間的分裂,有的繼續留下來用冷漠的目光觀察紀元的變化,有的則是選擇了新生。
張御是明白的,一旦去除了舊軀,重新洗滌了靈性,那就等於重新開始。每一次遷挪,可能都會導致自身忘卻過去,這樣能方便祂們更好融入其他種族之中,以適應自身新的身份。
這樣的祂們,除了擁有過去的記憶和知識外,其實與過去的聖者差別已經很大了,反而可能對靈性遷挪的種族更具認同感。
他看着道:“義父便是一名聖者麼?”
鄒正點點頭,道:“我的前身,最早的我,是最初的三位聖者之一,但是我的選擇的就是脫去舊有的束縛。”他神情稍微嚴肅了一些,“但是這裡出現了一個問題。”
張御道:“什麼問題?”
鄒正道:“每過一個紀曆,我都會捨棄一次自我,重再獲取一次新生,但是我發現,有一次我的前身塑造了另一個自我……或許不止一個,因爲我的靈性記憶缺失了不少,應該就是當初分離出去的後果,我猜測我的本意是想幫助自己,然而這個我卻是想回到古老聖者行列之中。”
他肅然道:“他對於我們這樣的新生派十分仇視,所以此後一直在試圖找到我們,利用新學來的知識吞奪靈性。我懷疑,祂的背後,可能還獲得了古老聖者的支持。”
張御問道:“這個新生派,還剩下多少人?”
鄒正道:“大約只剩下我一個了,不過……”我推了下眼鏡,“‘我’還有許多個,暫時祂們還找不到我。”
張御思索片刻,道:“按照義父所言,那些古老聖者可是還存在着麼?”
鄒正想了想,道:“就算有應該也不會多,因爲力量不進步就會衰退,特別是濁潮的影響,祂們不像我們一樣更換軀體,以適應每一個紀曆,我甚至懷疑祂們大多數都不存在了,只是有靈性還有殘留,只是另外兩位長者,祂們應該還在。”
張御道:“義父可能找到祂們麼?”
鄒正看向他,神情嚴肅道:“小郎,尋常聖者的力量可能比不過荀先生這樣的人,可是長者的力量是能夠溝通至高的,他們能夠近乎無限的借取至高之力,是距離至高最近的人,現在的你,還對付不了祂們。”
張御緩緩道:“可是雖然義父一個人的力量對抗不了自己或是祂們,但是天夏可以。”他頓了下,目光迎上去,道:“義父不要忘了,現在的你可是天夏人,義父你的背後,站着的是整個天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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