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宮居處之內,張御坐於頂層平臺上,正翻看着玄府前人的記述文冊。妙丹君則蹲在一旁,盯着雨棚上一隻翅膀微微扇動的蝴蝶。
自海上回來已有半個月了,這些天他一直在玄府之中教授新來的弟子,直到這兩日纔有暇回來。
上次的鬥戰之後,帶給了他很多啓發,覺得自身還有些許地方有所不足,只是六印章書那些章印並不能帶給他很好的幫助,所以他索性翻看起前人鬥戰的記錄來。
這記錄裡面記載的很多東西都是百年前玄府前輩與異神交手的經過,儘管只是簡略描述,可他還是能從中看出不少有用的東西。
其實都護府建立之後,初期並沒有遇到什麼像樣的對手,而且多數情況下,都護府都是用貨物交易的方式和四面交流,能不動用武力就不動用武力,再加上都護府自身實力很強,所以衝突較少。
這種情形一直持續到濁潮降臨之後,大陸內部古代異神的復甦,那時纔是真正慘烈的開端。
可惜的是,洪河隘口一戰後,玄府連章印都遺失了不少,可別提鬥戰記載了,倒是有玄首本人有一篇記述在。
只是玄首那時候的修爲放在同輩之中也不算高,而且有些地方遮遮掩掩,應該是被弟子刪改過的,現在至多隻能算一個事件記錄,特別有價值的地方不多。
不過他留意到了一個有意思的地方,那時候玄修出手,往往是兩個人一起配合的,而且兩個人之間一個主攻,一個主輔,輔助的人那人負責觀察、感應,以及掩護之責,使主攻的一方能夠全身心投入戰鬥。
這可能是因爲主修章印不同才造成的,似如以“耳、鼻、眼、口”等印爲主修的修士,在正面戰鬥中肯定是不如主修“身、意”兩印的修士的,所以如白擎青這樣的修士,立功多是在“察、知”這方面。
而現在已不講究這樣的配合了,這當不止是玄府人手缺少的緣故。玄修之間若沒有長時期的配合,相互沒有建立起足夠的信任和支持,那也不可能有這樣的默契,更不可能有什麼戰鬥力。
倒是他發現,戚毖那時候的記載中,曾有幾次提到自己熟悉的同伴不在,遺憾一些機會只能白白錯過。而其記載也是偏向於觀察和分析,而不是戰鬥,所以他大膽推測,玄首當時很可能是一位處於輔助位置的玄修。
而且不在的那人,會否就是後來找上門來與戚毖爭奪玄首位置的那個人呢?
正思索之時,妙丹君這時一竄一撲,卻是將頂棚上的蝴蝶撲捉了下來,落在他的身旁。
像這種日常嬉戲,妙丹君並不會使用自己的靈性,否則剛纔一抓之間,起碼雨棚是承受不住的。
張御看了一眼,順手揉捏了一下妙丹君的腦袋,就又收回目光,他從案上又拿過一本冊子,這裡面記錄的是玄府所有有關復神會的記載。
他翻下來後,發現裡面內容着實不多,因爲之前對抗超常力量一直是神尉軍在做。
按照安一的說法,在東廷都護府有人在支持他們,他懷疑很可能就是神尉軍和顛覆派的一些人。
他之前回來時,已是將關於復神會的事報了上去,並要求玄府對此加以重視,不過這也只是加以補救,若是此輩真在準備做什麼,那麼此刻恐怕已經是在醞釀之中了。
卻在這時,案上冊子忽的翻動了幾下,書頁發出嘩啦啦的響聲,他的袖袍也是飄舞不止。他看向遠處海面之上那烏沉沉的雲團。
起風了。
玄府事務堂中,項淳神情在看完一份呈書後,神情變得十分凝重,他站了起來,皺着眉頭在堂中走來步去,好像在慎重考慮着什麼。
過了一會兒,他似下定了決心,把門外的役從喊進來,道:“去把王師弟和許師弟喚來。”
許英自外走了進來,道:“師兄你喚我?怎麼了?出什麼事了麼?”
項淳道:“稍候片刻,等王師弟來了再說。”
許英這時欲言又止。
項淳看了看,道:“你想說什麼?”
許英上前兩步,道:“師兄,你知道我想問什麼,這都又要過去兩個月了,老師什麼時候出關?”
項淳嘆了口氣,無奈搖頭,道:“我上次看過了,老師似在長久定坐之中,所以一直不曾出來過,不過我留了一份呈書在那裡,老師一旦出關,一定能看到的。”
許英不禁有些失望,他焦躁道:“可是這樣太耽誤了季師侄修行了。”
項淳搖了搖頭,道:“比起這件事,眼前這件事更重要。”
許英不禁一怔。
此時王恭走入了事務堂中,他看了許英一眼,隨後對着項淳拱手一揖,道:師兄有事尋我?”
項淳道:“兩位師弟,坐下說吧。”
兩人相互看了看,便依言坐了下來。
項淳沉聲道:“神尉軍這兩日前派出人手,往安山之北去了,而這回負責帶隊的人是右軍候龐鞏,但是左軍候赫疆兩日之前以軍務交替之名被喚到了洪河隘口附近,這麼一來,加上原來就在那裡駐守的下軍候齊巔,神尉軍有三位軍候將會匯聚於北方。”
許英神情一變,道:“神尉軍想做什麼?”
王恭也是露出肅然之色,北方洪河隘口,是都護府六萬正軍所在之地,是抵禦內陸異神進犯的屏障,要是那裡出了問題,那整個都護府都要出問題。
項淳語聲沉重道:“這正是我要說的事,我懷疑,他們很可能是爲了尋找那個地方。”
“那個地方?”
許英開始沒有反應過來,可隨即似想到了什麼,大驚道:“他們知道那地方在哪裡了?”
可隨即他又道:“不對,不對!這如何可能?沒有我們手中的那部分密卷,還有都護府的那半份,他們又怎麼確定地點?”
項淳道:“之前張師弟參與士議時,曾提出重審火燒文修院一案,做這件事情的就是神尉軍副尉主燕敘倫。他一直不肯開口交代自己的真實目的,可我很清楚他爲什麼要做此事。”
他擡頭看着兩人,“因爲都護府的那半份密卷就藏在文修院中。”
“什麼?”
許英吃驚道:“師兄,這是真的?”他不解道:“可是……都府爲什麼把這東西放在文修院裡呢?”
項淳道:“這是前任大都督楊宣所爲,至於目的爲何,我也不知他是如何想的,不過這位在做此事時,特意將此告知了我玄府。”
許英睜大眼着,道:“這麼說來,神尉軍拿到了一份半密卷,可是現在不是六十年前了,沒幾個人能讀懂上面的文字了,就算能懂,他們沒有我們手中的那一份,想要找到那個地方,怕也是不可能的事吧?”
項淳搖頭道:“不可如此想,當初之所以需要幾份密卷合起來看,是因爲正值濁潮濃烈之時,而現在濁潮正在消退,神尉軍多了半份密卷,說不定就找到那裡的辦法。”
王恭沉聲道:“師兄,你準備怎麼做?”
項淳看向兩人,道:“現在這一切還只是我的懷疑,我希望真實情形並非如此,可不管如何,神尉軍三位軍候在北方,那我們也不能坐視不理,我想調府中幾位師弟一齊北上,以防萬一。”
許英和王恭神情都是異常凝重,他們知道這事情的嚴重,神尉軍三位軍候若在一起,那絕不是那麼好對付的,這次至少要出動玄府大半力量才能應付。
“還有……”
項淳站了起來,道:“神尉軍若是當真找那個地方,那對都護府和我玄府來說都不是什麼好事,所以我們也要設法找尋那裡,最好是能趕在神尉軍之前找到。”
許英問道:“可是師兄,怎麼找?”
項淳道:“我決定把這件事交給張師弟。他曾經在安山之東遊歷過一段時日,對那裡情況熟悉,而且他熟悉古代文字,這方面都護府現在能和他比肩的也沒有幾人,若是他能解讀出密卷的內容,那麼還是有可能做到此事的。”
許英連連點頭,喜道:“對,對,師兄你當初願意讓張師弟入府,就是因爲他懂那些古代文字,師兄,原來你早就想到這一天了!”
項淳嘆息道:“我想到又有什麼用?這件事終究是我們被動,而且我們也不能把希望全寄託在張師弟身上,下來我們要全力盯着神尉軍,如果他們有深入安山的跡象,那麼我們即便不能阻止,也要設法跟着,絕不能讓他們輕易遂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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