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暘得了傳命,立刻趕至清玄道宮,進入殿中後,見到坐於殿上的張御,當即躬身打一個稽首,道:“見過廷執。”
張御點首回禮,他道:“常玄尊,前番交託你之事你都做得不差,今喚你來,是還有一件事要勞煩你去做。”
常暘恭聲道:“廷執請吩咐。”
張御道:“我需你去設法接觸那些正在陣璧之外的外世修道人,該如何做你自行斟酌權衡便好,我準你便宜行事。”
隨着那些元夏修道人一起到來的,還有諸多外世修道人。因爲都是打頭陣的,所以這些人修爲境界並不算高。僅有少數達到上層之境的。若是雙方起衝突,此輩沒有外身,那是必死無疑,元夏顯然是拿他們拿消耗品用的。
但是對天夏而言,若是將此輩拉攏過來,元夏便少一個助力,而天夏則多一個幫手,多凝聚一分人心。
常暘想了想,信心十足道:“是,常某領下此命了。”
實際上這些時日他就利用自己早早“投效”元夏的資歷與此輩接觸了,要知道他這個身份可是得元夏認證的,所以非常容易打入進去。
張御道:“你這方面行事我是放心的,你若是有什麼疑難,可再來尋我,這件事不要求你多少時日,你儘自身所能便好。”
常暘恭敬道:“常某不會辜負廷執期望的。”他見張御再無什麼交代,便躬身一禮,退下去了。
張御則是定坐不動,他先是以訓天道章傳告了一個消息出去,下來便有一道飄忽化身從他身上升起,自上層而下,直往陣璧之外的大臺過來,最後落在了一處平臺之上。
這時一道光虹飛來,落在了他的面前,待光芒一分,那名下殿接引之人胥圖自裡顯身而出,他恭敬一禮,道:“見過張上真。”
張御微微點頭。
胥圖這時拿出了一枚金印,伸手一託,此物便飄了起來,他擡頭道:“還要勞煩上真拿出信物。”
張御一抖袖,盛箏交給他的那枚金印也是飄了出來,待兩枚金印一撞,霎時一道光芒照顯出來,盛箏身影自裡顯現出來。
盛箏看了一眼張御,執禮道:“張正使有禮。”
張御還有一禮,道:“盛上真有禮。”
盛箏道:“聽說上殿要張正使重修墩臺,並且還做了一些讓步?”
張御道:“是如此,我已是答應他們了。”
盛箏玩味道:“看來這一次張正使是爲天夏爭取到不少準備時間了,希望張正使也能信守言諾。”
張御淡聲道:“有我在此間,上殿的目的是不會達成的,而你們下殿終究是可以出來與我天夏一戰的。”
盛箏大笑一聲,道:“我很期待那一日。”
他又看了看張御,道:“張正使,這一次我知道你暗藏打算是什麼,不過我早說了,我不在乎這些,只希望你們天夏可以再強壯一些,不要一推就倒,那樣也顯不出我下殿的本事來,最後反還是便宜了上殿。”
張御語聲平靜道:“至少在這一點,我等目標是一致的。”
盛箏又笑一聲,不過這個時候他身影忽然晃動了一下,好似受到了什麼攪擾,他一皺眉,道:“你們天夏這裡太多外邪了,今次說到此間吧,張正使下來再有什麼事,可讓胥圖尋我。”說完之後,身影化光一斂,重又回到了那一枚金印之中。
胥圖趕忙將此金印拿來收好,這回非是盛箏親身到此,而是帶來了一縷意念,所以唯有將此再帶了回去,才能將令後者完整知悉此事。雖說用傳書更爲方便,但是這等事,爲了不被上殿察知,便需由親自帶回了。
他對張御道:“張上真,若再無事,在下就告退了。”見張御微微頷首,他躬身一禮,就化光離去了。
張御待他離去,也是收了另一枚回來,身影也是眨眼消散。
清穹雲海深處,零零落落的宮觀散佈此間,時不時有神人仙禽飛遁過來,偶爾則有道人乘車駕飛空往裡。
大部分在天夏避世修行的玄尊,如今都是居於此間。
只是自從得知元夏之事後,卻無疑是在原本平靜雲海之中掀起了一場巨大波瀾。因爲元夏是抱着覆滅他們的目的而來的,所以不管這些修道人自己是否願意,都不得不面對這一些莫大威脅。
有些玄尊選擇結束閉關潛修,受玄廷之邀去往內層參與各種守禦事機;也有一些仍然停留在遠處觀望風色,更有的,則是一時難以下定決心。
雲海某一處宮觀之中,兩名道人站在一處高閣之上,正藉助一面玉鏡,望着虛空之外那些往來飛遁的元夏修道人。
正二人一名姓康,一名姓陸,彼此都千多年的交情,平日也是時常來往,此時二人神情都是異常凝肅,同時眼神之中卻也帶着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康道人道:“元夏修道人是真得到了,看來兩家交戰已是不遠,我等也無法再潛修下去了。”
陸道人道:“我聽聞連乘幽派那等避世避人之派,都是主動來與玄廷結盟了,我們又如何躲得過去呢?唯有與之一戰了。”
康道人搖了搖頭,語聲低沉道:“那元夏實力強悍無比,更是曾覆滅萬世,實力不止比我天夏強盛了多少倍,我二人久疏戰陣,以我二人功行,在這等戰事之中,怕是隻能徒耗性命。”
陸道人看了看他,道:“康道友是不是知道了一些什麼?”
康道人道:“道友莫非忘了我之能爲了麼?”
陸道人心中一動,若有所思道:“道友你說,你……”
康道人道:“不錯,我以窺神之法,到那些元夏修道人那裡探查了下,着實得知了不少東西。”
他擅長遙感變化,更能編造夢境,入他人夢中察知內情,那些元夏上境修士自有屏護,可從那些外世修道人還有那些尋常弟子身上,他卻是能不難探明情形。
這時他伸手出去,對着陸道人眉心點去,後者也未避讓,任憑這一指點中自己,霎時無數信息從腦海之中閃過,他面色數變,低聲道:“這是真的?”
康道人道:“這些我都從夢中引導窺探而來,不會有錯。”
陸道人猶疑道:“元夏的消息,能夠這麼容易被道友探知麼?”
康道人道:“或許他們並不介意被我等知曉呢?再說若非元夏這般難以對付,天夏近來爲何這般如臨大敵,”他語重心長道:“道友,這等時候,我們也該爲自己謀身了。”
陸道人嘆了一聲,無奈苦笑道:“那又有何辦法?我等身爲天夏修士,更是得享天夏諸般好處,如今也唯有隻能死戰到底了。”
康道人搖了搖頭,道:“元夏之強盛,遠遠勝過我天夏,只是天夏現在刻意隱瞞着,不肯告訴我等,這一戰可以說是絕無勝算可言。”說着,他眼神閃爍了一下,道:“其實……若我們只想保全自己,還是可以有別的辦法的。”
陸道人開始有些訝異,可隨後他似想到了什麼,心中猛地一跳,帶着幾分驚疑看着康道人,道:“康道友,你,你是說……”
康道人看着他,緩緩道:“陸道友,你我相識千年,想來應當能懂的康某的意思的。”
陸道人陡然間心中變得惶恐不已,他語聲艱澀道:“道友,天夏待我不薄,容我在此修行,還能得享永壽,如今劫起,我自當跟隨……”
康道人傳聲言道:“陸道友,你先聽我說完,天夏固然待我尚可,可是當初渡世而來,到後面濁潮氾濫,在對抗外道和此世兇頑之中,我等也曾經是出了大力的,早是還了這份情誼了,我等不欠天夏的。既然如此,那我們爲何不能做出另一種擇選呢?”
陸道人面上浮現出掙扎之色,兩人之所以能聚到一處,交情還能維持長遠,那正是因爲兩者的想法十分相近,所以這番話其實也是讓他有些心動了。他亦是傳聲回去道:“道友,這可是在天夏,在天夏啊。”
康道人道:“我看到了,可是不是元夏來了麼?”
陸道人低下頭,揉着額角,道:“你待我想想,待我想想……”
康道人也未催他,只是在那裡等着。半晌,陸道人擡頭道:“康道友,你就算願意投,元夏願意接納麼?”
康道人篤定道:“道友放心,元夏本來就有接納外世修道人的慣例,何況我們該是第一個投效元夏之人,哪怕是爲千金市馬骨,他們也會保我們的。”
陸道人道:“那我二人的門人弟子怎麼辦?”
康道人道:“只能留着了,我輩是我輩,我二人的弟子是弟子,天夏是不會太過爲難他們的。”
陸道人勉力壓下心中煩躁,又問道:“可就算陸某願意,又如何下界?如何去到陣璧之外?道友可是想過主意麼?”
康道人知他已是意動,便言道:“道友放心,此事容易的很,天夏如今正在招攬我等入世,討一個鎮守遊宿或者清理虛空邪神的差事,就不難去到外面,下來只要行事隱秘一些,就不難達成所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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