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黯之地,那是什麼地方?”
過修士雖然退到了遠處,但他始終留意着張御與隋道人的談話。他對張御來此的目的也是意欲探究的。
只是他此刻心中有些疑惑,因爲他從來沒聽說過元夏有這個地方,亦或說這本身是什麼暗語?
他不由暗自琢磨:“這位張正使來莫非就是爲了打聽此地?還是用此掩蓋真正目的?”
他心中一邊想着,一邊豎起耳朵聽着,準備這些記下來後回去告知蘭司議。
隋道人聽到張御問起“餘黯”所在,面上流露出了驚訝之色,他看了張御幾眼,隨即笑了起來,道:“看來張上真是見過敝人留下的手稿了?”
張御點了點頭,道:“我自到元夏之後,就有幸拜讀了隋真人你的《無孔元錄》,對上面所列種種物事頗是感興趣,後又聽聞隋真人你其實並沒有能完全完成這部著作,故又是特意蒐集了下真人你留下的不少書稿,纔是從中得知了此地。”
隋道人所留筆錄之上只有一二處提到這處所在,但是從沒講過如何去到此地,也沒講過這地方到底在哪裡。
有意思的是,他到元夏也算看了不少書冊了,但是別的書卷上從來不曾描寫過這一處地界,所以他猜測,排除這處地界極爲隱秘,不爲人之知的可能之外,這許是隋道人自己所取之名,這就只其人他自己知道了。
隋道人不禁感嘆了一聲,道:“當初被關禁起來之後,我以爲自己一番心血怕是要盡付流水了,現在看來,還是保全了下來的,這些手稿也並沒有被元上殿全都處理了。”
張御道:“隋真人書冊,有眼光的人自是識得的,不管是‘無孔元錄’,還是那些殘存手稿,在諸世道和元上殿都是有所保留。”
隋道人笑了笑,搖頭道:“上真這卻是說錯了,這定非是因爲我所錄下的這部書冊有價值,而是因爲我被元上殿懲治,所以各世道之人留下了此物。
而元上殿則是因爲諸世道留存了此書,所以也不想自己無有,故也是保留了一些。說穿了,仍是雙方矛盾所致。其實若真有這麼重要,上真也未必能看到了。”
過修士在旁聽得心中一跳,這確實是當時元上殿留下這些殘稿和書冊的緣故,暗自忖道:“看來這位隋真人也不像旁人說得那麼糊塗。”
這時他又聽到隋道人又言:“至於那個餘黯之地麼……”他連忙屏息凝神傾聽。
隋道人卻是沒有直接言說,而是伸手出來,手掌相對,左右交叉一握,並且看向了張御,臉上微微一笑。
過修士等了一會兒,都沒能聽到下文,心中不覺奇怪,要知在這裡隋道人可是被限制使用法力的,是不可能使用靈性傳聲的。
而他就算想試着感應,也同樣難以突破那一層壓力,只是從他這個角度望過去,也只能看見張御的背影,根本看不到隋道人的身影。
張御看了眼隋道人擺出的手勢,眸光微閃,點了點頭,道:“果是如此。可閣下又是如何做到的呢?”
隋道人雖然兩隻手相握,可是兩隻手縱然長在一人身上,也不可能是完全一模一樣的,那就不可能完全貼合的。
其人這是以此表示,元夏演化之道和天道不曾契合,正與他之前猜測得一樣,這是暗示所這兩者之間存在的縫隙,那是餘黯之地。
可是知道是知道,可如何去到那裡又是一個問題。
隋道人笑了笑,卻是將雙手分開,再是一把握住,但是這一次,卻將交握雙手的方向對換了下,他笑言道:“有緣人自可爲之。”
過修士一聽到這句話,覺得意味難明,只要暗暗將此語記下,等到回去再作判斷。
張御則是點了點頭,他從隋道人這番表示之中整理出來了一些頭緒,心中也是有了一些想法,不過不適合說出來,可等回去之後再是嘗試。
下來他不再談及此事,而是探討起關於《無孔元錄》上所記載的各類事物來。
要知道隋道人不僅僅是在元夏活動的,還曾經去過許多個外世的。對於這些覆滅的世域,元夏認爲是錯漏,除了將一些特別有用的技藝留下,將一些功行高深的修道人招攬過來外,對於這些世域幾乎就沒有什麼記載了。
隋道人見他問此事,不覺意外,以前從來沒有人問過他這個問題,除了他之外,似也沒有人對外世修道人感興趣過,而去往那些地方的遊歷,恰恰是他認爲修道之後最有意義的一段人生旅程,哪怕知道張御問此可能別有用意,他也是很高興與張御談論此事。
於是兩人下來一邊提問,一邊陳述,其中張御還重點問了一些勢力較強的世域是如何對抗和覆滅的。
他對於這些毫不避忌的去問,也不怕那邊過修士聽去後報了上去。
不知談論了多久後,張御看向一邊的石碑,看着上面的圖紋,道:“隋真人,這可是輿圖麼?”
隋道人感嘆道:“正是,說起來此碑也與‘無孔元典’有關,此書當時並沒有能完全完成,敝人只是寫了半部而已,雖然列出了諸多外世物產,但是天地輿圖卻是不在其中,如今這些外世已是覆滅,此碑所刻,正是我所記得的,但也不過是其中一小部分罷了。”
張御仔細看了看,其中圖文一些的確能和“無孔元典”對上,若是隋道人有法力可得運使,則是須臾可爲,可是如今只能靠自己一筆一劃刻下來了。不過這位被鎮壓在此,可是沒辦法出去了,也只能做這些事來了聊以消遣了。
他道:“隋真人一直是一人在此麼?”
隋道人笑了笑道:“除了我還有誰人呢,不過說來除了道友,倒也不是沒有來此看過敝人,不過這個人……”說到這裡,神情有些古怪和異樣,最後搖了搖頭。
過修士在外面聽了,心中起了疑惑。因爲張御提及隋道人,所以他事先察看過這位的記錄的,可是據他所知,自關押進來之後,根本就沒有人看望過此人,那麼究竟是謊話還是真有其事?還是這人自己出現心魔了?
若是假話倒也罷了,要是真事說明看守有了疏漏了,若有心魔……
張御與隋道人這一番談話大約用了三天,他問清楚了許多事,自覺此行收穫已是足夠,於是出聲告辭。
隋道人道:“張上真,今日與你一番暢談,本待說來日再見,但那不啻咒張上真自家世域被滅了,所以隋某也就不提了。”
張御看了看他,道:“會再見的。”
說完,他轉身而行,在隋道人目光之中離開了高臺,來到了飛天車駕停駐之地,過修士也是匆忙趕來,道:“張正使可是要離開了?”
張御點了下頭,道:“勞煩了。”
過修士道:“這就帶正使歸返。”他與張御一同踏上了車駕坐定,隨後取出一道金符擲去,洞開了一道裂隙,便有一道閃爍亮芒出現在了前方,飛天車駕下方縱起一道虹光,自平臺之上起飛,往外飛縱而去。
待是再次虛空漩流之中傳出,用不了多久,就又回到了元上殿。
待車駕落定,張御自上下來,就在與過修士別過,往駐殿之中走去。過修士看他離開,也是一撥車駕,飛空離開,他還趕着去將此行所見稟告給蘭司議。
張御回了駐所大殿之內,他回想方纔隋道人所作那個手勢,關於去往餘黯之地,他已是有了較爲準確的判斷。
這裡無關乎道行境界問題,隋道人只是寄虛之境,這都能去的,以他功行,常理之下,自也是一樣能去得的。
那一處可能存在他所想的那物,無論如何,也要嘗試着去往那裡探看一下。
只是這裡還需等待一個合適的機會,不過於心下推算了下,這機會也快要出現了。
想好之後,他回到坐上繼續觀摩道機。
又是過去十數日之後,嚴魚明入殿來報:“老師,正清鎮守到了。”
御道:“快請。”
他站起身來,等候在殿中,不一會兒,正清道人自外走入進來,在殿中站定,打一個稽首,道:“張廷執有禮。”
張御還有一禮,道:“正清鎮守有禮。”
見禮過後,他請了正清落座,命弟子奉上香茶,以暗語傳聲問道:“正清鎮守此去萊原世道如何?”
正清道人平靜道:“本意拜望上師,然上師並未見我等。”
張御微微點頭,過了一會兒,又問道:“正清鎮守覺得萊源世道如何?”
正清道人平靜道:“萊原世道背後雖有上師存在,但是整個世道存在的上真,也僅能算是不差。”
張御對此並不奇怪,這等情況是正常的,資質上乘的人物畢竟是十分稀少的,無論是天夏還是元夏,能到達頂尖也只有少數人。
而這些少數人因爲都是距離上境不遠,只是俱是未能突破那一層關口,所以之間的差距其實也不大,再加上諸世道內的上層修道人真正有鬥戰經驗的也不多,所以並沒有人能勝過正清道人其實並不值得驚訝。
但是一旦落在真正到大戰中,這點優勢其實不算什麼,因爲從道理上說,萊原世道只需要數人就能牽制住正清了。
而有正清道人這等修爲的,在天夏只是寥寥少數,雙方的總體實力差距可謂十分之大,這是需要清楚認識到的,回去之後,就要開始認真擬定破敵之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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