焦堯自上回被使喚之後,就一直縮在雲海之中不出來,並自入長久定坐之中,就在此時,身前一陣光芒閃爍,明周道人出現在他面前,稽首一禮,道:“焦上尊?”
他連喚了幾聲,焦堯纔是茫然睜目,彷彿剛剛看清他一般,恍然道:“原來是明周道友啊,失禮了,失禮了。”
明周道人道:“無礙,無礙,焦上尊,張廷執有請。”
焦堯道:“廷執又記起老龍我了麼?”
明周道人笑呵呵道:“似如焦上尊這般能力功行出衆的有道真仙,廷執遇事,自是會第一個記起。”
焦堯無奈從座上起身,道:“焦某這就去見廷執。”
出了潛修之地,他心意一轉,與明周道人一同來至清玄道宮之前,走入內殿之中,見了座上張御,執有一禮,道:“不知廷執喚焦某來有何吩咐?”
張御道:“今有一事,需道友前往一行。”他將那些散修聚集之事說了下,又言:“此回請焦道友前去看看他們準備做什麼,回來告知於我,若有威脅天夏之事,道友可酌情處置。”
焦堯一聽,只是讓他去監察一些散修,他可不覺這是小看了他,反而道:“是是,焦某一定給廷執辦得妥妥當當。”
張御頷首道:“此事就勞煩了。”不管那背後召聚這些散修的人準備做什麼事,令焦堯前去便足夠處理了。其人力量足以鎮壓一切不馴。而這位不該做的絕不會多做,換個角度看,那就是分寸拿捏的很好,這也正是他所需要的。
在這些散修還沒有做出什麼明着對抗天夏的事之前,他是不會去幹涉太多的,但是出於對天夏的安危考慮,有些事機必須提前有所準備。
焦堯連道不敢。見他再沒什麼吩咐,就告辭退下。
張御目光落到案上,一拂袖之間,就將這些書信全數挪到了一邊,雖然這些散修向天夏呈書報信,但這不表明此輩就是想歸入天夏了,而只不過是想借用天夏的力量來維護自己罷了。
可從這上面也可以看出,此輩對他先前所下諭令並不排斥,並且在一定程度上有所接受了。這是一個好的開端。
此輩雖然遊離在天夏之外,可本身就是天夏人,能夠毫無阻礙的接受天夏的一切,那麼只需要設法加深兩邊的交流,不管其願不願意,久而久之,自然而然就會成爲天夏的某一部分,天夏的利益即爲其之利益。
哪怕他們這一輩不是如此,到了下一輩就不會再是他們這般想法了。
而在某處靈關之內,靈道人在利用神主向所有有牽連的散修發出邀請之後,從神主中的靈性之中退了出來。
他轉過身,拿出一座道人雕像,將之恭恭敬敬擺在案上,躬身一拜,少頃,有團光芒自那雕像上浮現出來,呈現出一個模模糊糊的道人身影。
他恭聲道:“老師,弟子都已是向諸位道友通傳過了,可有些人未必會來,有些人可能會藉此通傳天夏。”
那道人身影道:“哪怕他們不通傳,天夏也必有所料,定然是會派人來的,天夏既然之前下了那諭令,此番只要不去明着對抗天夏,當不會來主動破壞自己立下的規矩。”
靈道人道:“可是老師,這些人現在有天夏可以依靠,恐怕以後不會再聽我們的了。”
那道人卻是不在意,淡淡道:“這些你無需太過擔憂,彼輩說是求個自在逍遙,其實是個個爲己私,爲己謀,別他們現在看似站在天夏這一邊,可不過是想利用天夏當個護身符,或是爲自己從我們這裡爭取到更多好處罷了。他們要好處,那我就給他們。”
靈道人言道:“真是可惜,若不是宮勺那些人,做事太過急切,以至於在天機院那裡暴露了,天夏到現在還不會注意到我們。”
那道人身影道:“暴露了便暴露了,天夏現在少了最大的外敵,一定會把注意力轉到內部來的,各處守正駐地增固就是一例,我們遲早是會被發現,現在不過是讓我們早點下決心罷了。”他身影似看向靈道人,“此次我不便露面,一切都交給你了。”
靈道人肅容道:“弟子會安排好此回事機的。”
道人身影聽他應下,便即緩緩消失,唯餘那一座雕像還立在那裡。
靈道人上前將雕像重新收了起來,實際上他並不完全贊同老師的做法。他們如今是在天夏邊緣生存的一部分人,不該是與天夏敵對或是對抗的。明明有更好的路可以走,爲什麼還要堅持那些舊有的東西呢?
至於利用這些散修,他也更不看好,因爲這些散修本來就是不受束縛的,一起抱團取暖是可以,但沒了外部威脅,你無可能去強令他們做多少事,一旦你試圖拘束他們的時候,那麼就是與之產生裂痕的時候。
以往這些人或許沒有退路,可現在不同了。
奈何師命不可違,他也只能照做了。
他從此間走了出去,來到平臺之上,外面顯露的是一處盆地,這裡零散分佈有大小數百個法壇,稱祭壇也不爲過。
這裡也是最早諸散修盟會之地,諸人也是在這裡由他牽頭立起了一個神主,從此能夠隔着萬千裡遠相互勾連。也是因爲上次的合作,彼此之間有了一些信任,並在散修羣體之中有了一些威望,後來他還曾多次聚議,也多是依賴於此。
他在外盤膝坐下,耐心等候諸人。
轉眼幾天過去,受他邀請諸多散修也是陸續到來。這次情況有些不同,許多人在猶豫是否接受天夏的諭令之前,都想看看他到底要說什麼。
靈道人自己不出面,只是由得那些弟子和土著前去相迎。到了月中時分,他從定中出來,往下看了一眼,見下面法壇亮了四百餘座,也就差不多來了四百餘人。
這些年來一起建立牽連的散修當然不止這許多,不過大部分都在這裡了,這比他預想之中的要多,雖然其中有些只是派了心腹弟子前來,有些乾脆就是法器寄託的分身,可終歸是來了。
他收定心神,就自洞府之中走了出來,隨即身上放開一道光亮,他這一露面,諸人自也是留意到,他走到大臺前方,稽首一禮,道:“諸位道友有禮。”
衆散修也是還有一禮。
靈道人放聲言道:“感謝諸位道友給靈某人薄面,到此一聚。諸位平日都需修持,不耐俗擾,靈某也便長話短說了,今次喚得諸位道友來此間,是爲告知一事。”
他伸手一指,下方頓時現出了一方光亮,那光亮之中則是顯現出了一番景象。
衆散修看去,見裡面顯現出了諸多神異造物,有類似天夏的泊舟天台,更有形似鬥戰飛舟的物事,還有各類造物生靈諸多神異之物。
許多人生出不解之意,有人立刻發聲言道:“這些不是天夏造物麼?靈道友給我們看這些是何意?”
靈道人沉聲道:“諸位道友,這並非是天夏造物,而是神異造物。”
“神異造物……”
衆散修相互看了看,心下似乎是有些明白了。
靈道人道:“想來有道友也是猜到了,當初我輩合力,一同塑造了一尊用以勾連彼此的信神,而今日請得諸位來,也是想重演當日之盛況,重演一尊神異造物之神,如此天夏所有之造物,我等亦可享有。”
諸散修聽得此言,頓時相互議論開了,過了一會兒,有人問道:“靈道人,敢問一句,既然天夏有造物,現在又不妨礙我輩獲取,我爲什麼要再聚一個信神出來呢?這是否太過麻煩了?”
更有人質疑道:“聽說前番時日天夏玉京天機院有人竊取天夏的造物技藝,並牽涉到了我輩散人,天夏這纔來嚴查我輩,靈道友說得這造物之神和天夏造物可有什麼關聯麼?”
靈道人神色自如道:“靈某先答前一問,雖然天夏那裡是可得到造物,可共聚一個神異造物信神出來,對諸位並沒有什麼壞處,靈某隻是想着,天夏造物可用,若是我亦有造物可爲憑恃,那麼到時候就可以多一個選擇,而不會爲哪一方所制拿。”
衆修一聽,有不少人立時被這句話說服了,這些年來他們都是見識到了造物的好處,想要從天夏那裡引來一用,可與天夏打交道,他們本能有些抗拒,總是怕受束縛,若是自己也有造物來源,那就不怕這些了,大不了還可以捨棄麼。
靈道人看了看諸人表情,繼續道:“靈某再回答那第二問,據靈某所知,前番時日天夏玉京天機院的確出了一些事端,有散修勾連天機院中大匠,試圖竊取造物技藝。可是諸位,靈某這是神異造物,天機院的那是天機造物,兩者雖都是造物,但是依託不同,來源亦是不同。不是同一種類,靈某又何苦去做此事呢?這只是一個巧合罷了。”
這話令諸人將信將疑,可是靈道人既敢在此現身,而天夏又沒有明着追究其人,說明至少沒有什麼證據此事是其人所爲,那他們也就姑且信之。
而在他們說話的時候,在上空雲穹深處,焦堯正坐在法壇之上,將他們的一言一行都是記了下來,本來他也是沒怎麼在意這些小輩之言。
可是當靈道人提及共塑造物信神,而諸散修又是一副理所當然的神情時,他心中卻是一個激靈,因爲他此刻不由得想起神夏時期的一樁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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