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心愛的人在一起的日子如同流光，飛速逝去後總讓人流連忘返，從末尾向着源頭追溯，便是回憶，越開心的記憶，回憶起來就越傷感。
一個多月的日子一晃而過，轉眼已經邁入了五月中旬。
在這個溫暖的晨曦，燕天明一如既往地做好了早飯，親吻了淚痕未乾的依依的額頭，兩人坐下吃着早飯，沉默無言。
晨光透入窗子，驅散了最後一絲陰影。
燕天明很快吃完，不敢去看依依悽怨的眼神，背好行囊大步走出門。
小院中柳小二瞪着燕天明，彷彿想要將他生吞活剝。
雖然他很不喜歡這個姐姐看上的傢伙，但是那是慪氣，他和姐姐一直相依爲命，燕天明突然橫插進來，當然會遭受他的不滿。
但是燕天明現在要離開，要離開他的姐姐。
在他看來，這是拋下了姐姐。
他不懂昨晚姐姐紅着眼圈對他說的大義，他只知道姐姐被這人傷了心，卻還一個勁爲他開脫。
所以他很憤怒。
燕天明邁步走向門口，依依追了出來，腳步聲焦急又沉重，燕天明的腳步頓住。
回身，是一個撞入懷中的擁抱。
晨光暖，但是她的身軀卻很冰涼。
昨晚她沉默了一宿，無論燕天明怎樣好言安撫都沒用。
離別，就像上一次一樣，心傷。
柳依依已經知道燕天明此行的終點會去哪裡，那是血腥的戰場，壞人活着能回來嗎？
你承諾的，就要活着回來。
不是死別，卻勝似死別。
雖然離那場戰爭還有一段時間，但在這段時間裡，依依知道壞人不可能再回來陪她了。
柳依依知道燕天明不會逃避，所以也沒有像別的女子一樣，沒有說出讓燕天明留下來之類的話，只是目不轉瞬地盯着他。
燕天明摸着她的腦袋，心口陣痛，此去之後，生死不知，若是到了黃泉，就再也沒辦法擁着她的體溫入眠。
所以燕天明不想死，但是這不是他可以控制的。
無論如何承諾，或是堅定決心，都沒辦法控制。
只能盡力。
燕天明說不出安慰的話，因爲那都是欺騙，只得摸了摸她的腦袋，留下了可能是最後的一吻。
依依固執地不讓淚水流下來，她怕這會削弱了燕天明離去的決心。
燕天明走出院門的那一剎那，柳依依感覺自己的心都好像要空了，窒息感瞬間涌了上來。
燕天明沒有回頭，獨自離去的背影孤獨而堅毅，沒有猶豫，沒有留戀，逐漸遠去。
柳依依扶着門框癱倒在地，看着漸行漸遠的那個背影，再也抑制不住淚水洶涌而出。
燕天明依舊沒有回頭，背影消失在視線裡，只是留下一句話。
“若能活着，待我浴血歸來，我身上的鮮血，會是你的紅蓋頭。”
柳依依猛地捂住嘴，泣不成聲。
天九陽喟然一嘆，看着這一對年輕的戀人，想到了自己的曾經。
在他們這個歲數，自己還是家族中的少爺，無憂無慮，而他們已經要承受死別。
世俗事，當真如此殘酷？
柳小二來到姐姐身邊，猶豫了一會，才鼓起勇氣摸了摸姐姐的腦袋，低聲道：“姐，我也要走了，你一個人……好好地生活。”
柳依依輕輕點了點頭，淚痕宛然。
這件事她昨晚就知道了，天九陽和皇甫書不可能一直待在這，天九陽說要帶走他們兩個，但是今天這一幕後，他們也知道柳依依是不可能離去的，她會在這裡一直等着燕天明，直到他回來，或者是等到他死去的消息。
柳小二鼻子酸酸的，好幾次都忍不住想要留下來，但是隻有跟着師父才能學會高深的武藝，才能教訓那欺負姐姐的登徒子，才能學會治好姐姐的本領，只有咬着牙堅定了決心。
皇甫書從翠玉柺杖上摘下了一個葫蘆，遞給了柳依依，道：“這裡面是一百八十顆補氣丹，你每日吃一顆，剛好吃半年，能調養你的身體，能暫時壓下你的病。”
柳依依接過葫蘆，真誠道謝。
她沒有告訴燕天明，她得病了。
這個病，神醫皇甫書的藥丸也只能暫時壓下。
皇甫書最後看了一眼這個天真爛漫的少女一眼，嘆着氣離開了。
這麼好的一個少女，可惜得了絕症。
這也是皇甫書傳授她醫術的原因。
柳小二最後留戀地看了姐姐一眼，跟着師父還有皇甫書離去，三人的背影消失在裡黎明的晨光裡。
偌大的小院，瞬間就只剩下了她一個人。
空空蕩蕩，牆角一直被忽略的灰塵被微風捲起。
只剩下一個人了啊。
柳依依在門前環膝而坐，惘然地看着太陽升到中天，而後緩緩西垂，劃出了一條完美的半圓弧線。
她目中光彩黯淡，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柳依依在門前坐了好久，直到暮光代替了晨光。
她臉色默然蒼白，捂嘴咳嗽起來，從葫蘆中倒出了一顆藥丸，吞落腹中，臉色這才稍稍紅潤起來。
柳依依站起身，關上門，回到院子裡。
發了一會呆，柳依依抄起牆邊的掃帚，開始打掃院落。
動作很慢很仔細，因爲她不想這麼快就打掃完。
因爲她不知道自己做些什麼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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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聲嗚咽，一曲簫音在山巔雲海迴盪。
孤單的倩影坐在山巔，雙腳耷拉在懸崖外，閉目專注地吹着玉簫。
簫音嗚咽，一如悲風。
雲海變換，雲捲雲舒，雲朵有萬千姿態。
這裡是雲國，這裡有無盡的雲。
這座山下，有一座城，那座城中，有一樂坊，那個樂坊，名爲善才。
風過雲海，拂動女子蒙面的薄紗。
秦瀟瀟放下了簫，看向雲霧遮掩的山下，目光滿是傷感和回憶。
秦瀟瀟緩緩站起身，素衫被山風吹得獵獵舞動，寒意漫上她的身軀。
高處不勝寒。
抑或是孤獨不勝寒。
秦瀟瀟只接觸過一個人的體溫，冷的時候，想起的也是那個熾熱的體溫。
兩行清淚，染溼了面紗。
形單影隻的日子，總是會想起你。
秦瀟瀟掏出包裹，將一襲保存了很多年的染血大紅袍扔下了懸崖。
然後她迎着寒冷的山風張開了雙臂，彷彿想要藉着山風的寒冷驅散自己身上虛無縹緲的體溫。
她狠下了心，斬斷了自己的羈絆。
然後她背起了行囊，下山遠去。
她告訴自己，此生永不再回東南。
所以她一路向北。
（今天一更，很快就忙完這段時間了，到時候恢復每日兩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