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家婆娘來了,你不是要去管教一下嗎?”郭岱朝朱三問道。
朱三黑臉一陣臊紅,都快要變成醬紫色,說話都快咬到舌頭了:“這……這種事不着急一時半會兒。”
陸芷在一旁說道:“三爺,你要是擔心瑤風仙子責怪,倒不如在大會上好好展露一番,也省得瑤風仙子說你修行功課不夠。”
“我……能行嗎?”朱三有點擔憂地問道。
郭岱問道:“我教你的含藏雁雲刀你練得怎樣了?”
朱三點頭答道:“基本熟練了,就是跟二哥你對練時候,總是施展不出來。”
“刀法本來就是我所創,你想要勝過我,必須自己另有突破,照本宣科怎麼夠?”郭岱思考着說:“不過你手中的破鈞刃威力驚人,刀法路數與其學我快斬亂劈那套,不如蓄勢一擊,口訣心法你都會的,就在大會上對敵現場摸索吧。”
含藏雁雲刀是郭岱不久前自創的刀法,融合了含藏手法訣與自家刀法精妙,毫不藏私地傳授給了朱三。含藏之功配合刀芒發出,足可有破罡之威,不遜色于飛劍之流。
而且朱三的隨身法器是瑤風仙子贈予的破鈞刃,拿在手裡輕若鴻毛,施法御器卻能發出重若山嶽的一擊,威力足可開山裂石。適合朱三這種慣於大開大合、玄功深厚的修士。
尤其是這種面向天下修士的大會,不像方真門派的門人較藝,有種種約束要求,修士用自己的隨身法器太正常不過。如果法器比對方更優秀,自然佔有優勢。不能指望有一個完全公平的比試環境。
莊太甲坐在陰涼處說道:“郭岱這個小子,對比武鬥法的悟性領會比很多修士都要高,朱三你聽他就好。輸給你二哥又不是什麼丟人的事。”
莊太甲偶爾也觀摩過兩人演練,郭岱的實力他是見識過的,距離自己與之較量過去短短几天,郭岱修爲似乎又突飛猛進不少,簡直有悖常理。
郭岱與朱三、陸芷離開宅院,舉辦比武鬥法大會的地方不可能安排在城內,而是在城西十餘里外的青野。最初此地是江都當地陸氏豪族產業,後來中境妖禍爆發,陸氏押寶在昶王身上,主動奉上大半家業——其中還包括數十條出海大船與江都碼頭。
“陸氏?”郭岱聽陸芷一路上解釋,不禁看着她問道:“這個陸氏跟你是什麼關係?”
陸芷也不隱瞞:“單論血緣,其實差得挺遠了。我家往上好幾代都是方真修士,不怎麼理會俗務的。偶爾回青野老宅,捎帶些人蔘啊、芝草啊,就當做是照顧後輩了。”
“哦?不知道你家長輩是哪裡的高人?”郭岱問道。
陸芷擺了擺手,笑着說:“什麼高人呀,就算有幸自幼聆聽道法,也不一定修煉有成啊。比較有道行的,就數我三叔爺爺了,你們應該聽說過,他就是太玄宮的澈聞真人啊,俗家姓名叫陸衍。”
郭岱與朱三聽見這話,兩人都怔在原地走不動道,陸芷往前好幾步才發現兩人落在身後,回身問道:“二爺三爺,你們怎麼了?”
朱三吞了口唾液,說道:“就……別喊爺了,我怕折壽。”
“澈聞真人可是太玄三尊之一,又是煉製躡雲飛槎的主導者,陸姑娘你的家世可真……霸道啊。”郭岱也不得不感慨。
陸芷倒不在意這些:“我一年到頭都見不着三叔爺爺幾回,他老人家一旦埋進書堆裡,就不認得活人了。我爹他們說是三叔爺爺沒有子弟照料,這纔派我來江都。可沒過幾天我就覺得無所事事,正好三叔爺爺跟二舅舅聊天,他就將我打發到瀝鋒會去了。”
郭岱算來算去,發現這幫方真修士之間好似藤蔓枝連,澈聞真人與莊太甲還有這重關係。而烈山明瓊又是澈聞真人的師姐,難怪他們這些高人能夠輕易聚在一起。
如此推想,難怪關函谷說他沒有插手推動玉鴻公主與這些人結交,祭陽令只是一道契機,隨後引動的結果,關函谷根本無需干涉,自然而然就會有所發展。
十幾里路對於方真修士來說很輕鬆,一路上郭岱等人也遇見到不少修士,絕大多數是江都一帶的散修,或者是小門小派的弟子傳人。
如果說天下間哪類方真修士最多,那必定是散修無疑。方真道傳承至今,有大量修煉法訣流落江湖,傳揚得極廣,已經無所謂秘傳。雖然不能說平頭百姓隨便都能入門修煉,可但凡有心此道,都能找到類似功訣典籍,甚至作爲傳家寶,代代相傳,期盼後代兒孫修煉有成。
就好比郭岱雖然勉強算是羅霄宗弟子,但他自創刀法中融合了含藏手的法訣,傳授給了朱三,也可以傳授給其他人。如果他人修煉有成,那並不算是羅霄宗傳人,就歸於散修之流了。類似例子數不勝數。
只不過流落在外的功訣典籍,因爲有意無意的增刪修補、殘缺散佚,錯訛謬誤往往極多,不要妄想憑着幾本功訣修煉成仙。之所以方真道中至今保留了大大小小的門派宗脈,那就說明師輩尊長的傳授教化還是相當重要。
因爲一個門派能夠延續傳承,那就說明其道法功訣本就經過了歷代傳人的考驗,也擁有着大量完足的補充與心得。許多修行上有可能遇到的歧途偏差,前人先輩都已經替後世傳人摸索出來,省卻了不知多少麻煩。
加上具體修煉過程中,難免遭遇到種種疑難與劫障,需要有熟知自身修行之人來指點。方真修士遇到這種事,一般只信任親傳師長,畢竟沒有誰能夠比他們更清楚自己修行。
至於像關函谷、或者重玄老祖那般,一眼窺破他人修行劫障,找出破解之法的高人,放眼方真道也沒有幾個。郭岱也不得不慶幸自己有此機緣。
而像陸芷這樣,父母兩邊家族中都有方真高人,自幼得到修行指點、藥餌補益估計不會少,莫說江湖散修,恐怕連許多門派傳人都奢望不來。
正如莊太甲所說,世上這麼多江湖散修,從他們修行之初,便幾乎註定此世與長生得道無緣。既然偶得機緣,修得一身法力,那自然是將心思動到如何高人一等、過得舒適快活上去,跟他們講清規戒律、師門傳承,豈非對牛彈琴?
從這一點來看,這些江湖散修,甚至包括許多門派弟子,其實都與俗人無異。強求天下間方真修士個個都超凡脫俗、卓然不羣,那纔是大妄想。
其實修爲高深如關函谷,郭岱也沒見過他言行舉止何等不凡,活得就像一個市井俗人。但要說他真是凡夫俗子,恐怕落入算計猶自不知。
“快看,那裡已經鬥起來了。”陸芷一指遠處,人羣圍觀中央的高臺上,來回法器光芒閃耀。
放眼望去,周圍搭起了許多高臺,形狀規制還大不相同。有的是單純的比武擂臺,有的是立起一根根梅花樁,有的乾脆是安排在池塘邊。
“這些擂臺都是誰安排的?挺用心的。”郭岱說道。
陸芷四處看着,說道:“我去找人問問。”
沒過多久,陸芷找到一位身穿天青色道裝的修士,袖口織有云龍隱現紋,正是太玄宮的制式衣裝。
“賈道兄!”陸芷上前打招呼道。
賈道兄手裡拿着通明鑑,低頭專注,看見陸芷問道:“原來是陸姑娘,你也來參加比武鬥法大會嗎?你其實直接去找澈聞真人就能上躡雲飛槎啊。”
陸芷搖搖頭:“我就是來湊熱鬧的。這兩位是我們瀝鋒會的道友,這次想來大會試一下身手。”
“久仰久仰。”賈道兄抱拳道。
郭岱兩人回禮一番,陸芷再問道:“賈道兄,這些擂臺都是誰佈置的?怎麼那麼多花樣?”
“還能是誰,霍天成霍道師唄。”賈道兄說道:“霍道師剛從前線回來,就聽說公主殿下要舉辦這場大會,連夜趕製多幅圖繪,就是大會場地各種樣式。公主殿下准許後,就讓我們神工部的人動工。”
“霍道師這麼厲害?他還懂這些?”陸芷驚歎道。
賈道兄撓了撓頭:“我們神工部不少前輩都說過了,霍道師乃是千年難遇的修道天才,資質超然不說,更有凡事舉一反三的悟性。這些擂臺樣式,據說是爲了模擬出不同的環境,校驗出各路修士的應對能力,而不僅是單純比較的法力修爲。”
陸芷一臉崇拜地說道:“霍道師啊,他的名聲耳朵裡都灌滿了,就是可惜沒能親眼相見。據說江都城中許多名門望族的大小姐對霍道師十分仰慕呢,一擲千金地供奉,只爲了見霍道師一面。”
賈道兄連忙左右觀瞧,壓低聲音道:“陸姑娘這話可別到處傳,說得霍道師跟青樓賣笑的女子一般。”
“我只是說笑而已嘛。”陸芷微吐舌尖。
郭岱在一旁聽着,心裡說不出的煩躁。方纔對擂臺佈置的欣賞欽佩,轉眼變成憎惡。一想到霍天成此刻也許就在玉鴻公主身旁獻殷勤,郭岱臉色就漸漸陰沉下來。
“二哥你沒事吧?你臉色有點發青啊?”朱三忽然問道。
郭岱咬了咬牙,說道:“沒事,看看在哪裡參加比試吧。”
賈道兄說道:“不用找了,我這裡就能安排。”說着話就在通明鑑上點點劃劃。
“現在參加比試的修士還不多,只要優勝三場以上都有資格登上躡雲飛槎。”賈道兄說道。
“三場之後呢?”陸芷問道。
賈道兄說:“要是想比還可以繼續比下去,但只要輸一場就不能再比了。因爲這次大會並不設奪魁爭元,比的差不多就行了。當然,有人想趁這次大會當揚名立萬,連勝多場也不奇怪。可咱們不會給啥獎勵的……等等。”
陸芷湊過去好奇問道:“怎麼了怎麼了?”
賈道兄有點吃驚地看着通明鑑說道:“剛纔太玄宮來消息了,但凡連勝十場的修士,都可以前去覲見公主殿下,並且賞玄玉丹三枚!”
附近有許多像賈道兄一樣的太玄宮修士,負責維持大會秩序,也都帶着通明鑑,隨時上傳下達。沒想到突然傳來這等消息,很快就引得羣情激昂。不少已經連勝三場的修士,又紛紛向附近太玄宮修士請求安排比試。
至於玄玉丹,乃是加入太玄宮的方真門派藥仙居往日秘傳,在太玄宮高人的協助下,改良丹方。品質上佳的玄玉丹,能夠治癒內外傷損、祛除沉痾舊疾,可以說是近年來太玄宮最受追捧的外丹靈藥。
朱三用手肘頂了頂郭岱:“二哥,可以去覲見公主殿下啊,連聲十場你肯定行啊。”
郭岱點了點頭,沒有應聲。陸芷則說道:“三爺,你最好也要連勝十場啊。否則怎麼去見瑤風仙子?”
“我……這個,連勝十場,是不是有點難爲人了。”朱三說道。
陸芷對賈道兄說道:“賈道兄,你能不能安排一下,給些不太中用的對手來熱熱身?”
賈道兄有點犯難,說道:“頭兩場我還可以幫襯,可第三場都是有太玄宮主事來安排,畢竟登上躡雲飛槎也要挑人。更別說後面連勝十場,哪這麼容易啊?法力消耗你們想過沒?我收到的消息是隻有今天才這樣,公主殿下何等金貴,難不成還等你們幾天慢慢比試?”
朱三聽完後也覺得難辦:“一天之內連勝十場?越往後肯定越難的,我恐怕扛不下來。”
賈道兄看着他們說道:“我可以跟主事們說說,儘量讓二位後面不要同臺比試,這樣機會也許還大點。”
朱三拍着郭岱的肩膀說道:“我是沒法子了,就看二哥你的了。”
郭岱看了朱三一眼,問道:“你覺得瑤風仙子希望你能連勝幾場?”
“這……三五場就差不多了吧?”朱三嘀咕道。
“既然這樣,你就當三五場地打吧,只是你看見瑤風仙子失望表情後,別找我訴苦醉酒。我是你二哥,不是你爹媽。”郭岱說道。
“二哥,我真的能行?”朱三還是不太自信。
郭岱已經懶得說什麼了,對賈道兄言道:“勞煩道兄安排比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