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說這吳父帶着心中的巨大悲憤!不吃不喝的一路向傅縣趕去!終於在當天亥時時分,硬是憑藉着一雙腳板,捨命奔波了一百二十華里!到了楊家大宅的門前!
當時守在院牆上的楊家護院隊,早就看見了這個幾近虛脫的人,遠遠向府前走來。但見此人到了門前便奮力拍門!覺的此等時分如此等騷擾實屬無禮!便欲開門將其懲之!
幸得當時正值盛夏,那夜楊煥亭因酷熱難耐,正在院中與妾室乘涼避暑!便指示徐長冠莫要動怒,將叫府拍門之人帶進來,趁着酷熱無聊之際,親自會之!
待得知坐在樹下石凳之上的,那位氣宇軒昂之人,便是傅縣楊煥亭後,吳父拼盡最後氣力連滾帶爬的竄到其面前,咣咣作響的便在青石板地上不斷磕頭!
楊煥亭也不叫停,就那麼的坐在石凳上,眯眼看着他不斷的磕頭,心裡盤算着此人因何事相求於己!待見頃刻間這青石板上已是斑斑血跡!便出言呵止道:“行了,你且起身說話!”
吳父起身後直覺天旋地轉無法站立,幾欲昏倒!楊煥亭憐他情意真切,便差人將他扶坐,併爲其止血上茶!
折騰了一陣子後,吳父方纔無恙成言!便又立刻翻身跪之,對楊煥亭泣血道來!
聽罷,楊煥亭也不禁爲之人倫慘劇,天殺惡行所動!但求助自己之人,畢竟只是自己區區一個貧苦佃戶!而對方不大不小的,怎麼也是個有一縣之長撐腰的大富之家!便想給其一些銀錢推之不管!
見楊煥亭如此態度,吳父又是一邊磕頭一邊哀求道:“楊老爺啊!多年來您便是咱們整個晉中地界,善名遠播的活菩薩啊!平日裡只要是咱們貧苦鄉親,有了災有了難的,但凡是求到您楊老爺面前的,您可是從來都沒讓咱們鄉親們失望過啊!這麼些年了,您愛民如子善待我們這些佃戶!大夥可都說您是個千年難遇的大善人啊!都說願意給您種一輩子的地啊!如今他王家仗勢欺人辱人太甚!還竟然不將楊老爺您放在眼裡!楊老爺您可不能不管,任憑他王家,在這山西的地界上作威作福啊!”說話之際青石板上便又是血跡斑斑!
這吳父後面兒的那幾句話打動了楊煥亭。楊煥亭道:“行了,別鬧髒了我的地方!我且問你,這個王家他是怎麼個不把我放在眼裡了?”
這吳父一聽有戲!立刻將王家大少爺**愛女時所說的話,原盤向楊煥亭反了出來!
楊煥亭聽罷身體前傾道:“那賊子果真說,就算是現在我楊煥亭本人,就在他眼前,他也要照樣先把你女兒幹了再說?”
吳父見狀立刻對天明誓,說自己若有半句虛言!便讓女兒永世被辱!
楊煥亭聽罷,看着四周府中的一衆人等,哈哈大笑道:“如此說來應該是這些年,咱們爲了給四寶積福,好事做的太多了!老實巴交的太過安分了!連小小的寶蘭縣王家,也敢說出如此狂妄之語!看來這王家的小富貴也是過到頭了!”
正說着便突然發現,只有十歲的兒子楊舉,不知什麼時候也被院中的喧譁之聲擾醒,不知何時便悄悄秘秘的,站在自己身後的大樹下旁聽!
這楊煥亭吧,不管是什麼時候,也不管是多麼煩憂,自打有了兒子楊舉後,只要一看見自己的寶貝兒子,便立刻喜上心頭歡愛不已!於是臉上笑的跟朵花兒似的,對着兒子輕輕招手,喚其上前來自己身旁。
少年楊舉見父親非但不責備自己夜間不睡,還笑容可掬的示意自己上前,便歡喜的朝父親跑去。
楊煥亭將楊舉摟在懷裡,愛憐的看着他道:“四寶啊,這個人說有人欺負於他向爹求助!你說爹是否應該出手相助與他啊?”
少年楊舉道:“爹,適才此人之言吾已悉聽之!那王家惡徒欺人太甚,有違人倫!且藐視天下狂妄至極!當誅之!”
楊煥亭聞言大驚!將兒子從懷中放到地上,雙手扶着兒子雙肩問道:“爹沒聽錯吧?你說要怎麼辦?”
少年楊舉斷然道:“當誅之!”
楊煥亭見兒子小小年紀,便處事如此心狠手辣!不禁後背發涼!擔心兒子罔顧了自己多年來對其的殷切期望!長大後會走上自己的道路,成了一個笑傲江湖的黑道梟雄!於是右手指着吳父問道:“你可聽到他所講遭遇了?”
楊舉道:“聽到了。”
楊煥亭又問道:“那你可聽的明白他所講?”
楊舉道:“聽的明白。”
楊煥亭道:“你剛纔說惡徒有違人倫,可知何意啊?”
楊舉道:“此賊當人父母毀其名節!乃違人倫之道!”
楊煥亭見只有十歲的兒子居然聽的懂這些事情!不禁疑惑道:“那你又可知何謂婦人名節?”
楊舉聽完卻笑了。欣然道:“明末秦淮名妓李香君,雖只是一風塵女子!但卻知書明理尚且知道:‘風塵女子名節講’!何況四寶苦讀聖賢安能不知?”
“李香君不畏權貴言道:‘分忠奸、辯青黃,珠玉莫將頭壓下,綺羅莫遮眼無光!脫裙衫、卸紅妝,還我天然樣!貧不妨、賤不妨,穿布衣自覺香!’。明末區區一名妓女,也知保持名節不得污之!”說着便指着站在一旁,聽的一頭霧水的吳父接着道:“此人之女自不是那風塵女子了!自當更重名節!但如今卻被那惡徒所辱!故,吾認爲當誅之!”
楊舉一番話說完,不光楊煥亭本人,就連在場只要是能聽懂的所有人,都無不爲之震驚!
區區一個十歲孩童,卻似乎早明人事一般,對何謂婦人名節如此明瞭!又能出口成章引明朝末年,秦淮河名妓李香君的拒貴名言,來闡述王家毀人名節,欺人太甚有違人倫!不禁人人皆愕然茫之!
楊煥亭則在腦中思索,我這兒子要麼就是人中之龍天賦超人!要麼便是偷讀禁書窺伺淫-穢!想到這兒,便猛的朝四周亂看!心想:“莫不是我這寶貝兒子,早已偷偷的將府中哪個丫鬟給玩兒了吧!回頭我可得囑咐他娘,對他嚴加看管,莫要出了什麼岔子纔好!明天還要好好問問他那個先生,是怎麼教學生的!都教了點兒什麼東西!”
心中雖是這麼想的,但見兒子如此天賦異稟聰慧過人!心中暗自狂喜不已!對吳父笑道:“我楊家的長房大少爺說了,王家惡徒該誅!這事兒我楊家給你出頭了!”
這句“這事兒我楊家給你出頭了!”吳父還是聽的明明白白的!於是又立刻下跪,對楊煥亭父子連連磕頭!
楊煥亭對吳父道:“這事兒你是想現在便辦,還是等明日我派人去辦啊?”
吳父道:“小人恨不得楊老爺楊大少爺,現在便爲小民做主宰了那惡徒!”
楊煥亭看着徐長冠笑道:“如此說來今夜這便是不讓你睡覺了!”
徐長冠上前一步道:“老爺,在下很願意在這月黑風高之際,取此等淫徒的首級!”
楊煥亭道:“好啊,那你現在便帶人連夜趕赴寶蘭縣城!對守城門的軍士說:奉傅縣楊家的命,要連夜進城辦事!讓他們開城門!然後衝進王府,將今天所有去過天元鄉的一衆人等,全都抓到行兇現場!當着全村老少的面兒……”說罷做了一個殺人的動作!
徐長冠應命便要動身,楊煥亭指着吳父道:“帶上他同往!讓他親自在家裡血刃仇人!記着到時候在村民面前動手時,要讓所有人都知道,這是傅縣楊家長房大少爺楊舉,在維護地方爲民除害!”
說罷便摟着兒子輕聲笑道:“四寶啊,爹問你,你會不會唱那‘桃花扇’啊?你說那李香君她好看不好看啊?你想不想去南京坐坐那秦淮河的花船啊……”
事後跟楊煥亭想的一模一樣!寶蘭縣王家的那個當縣長的妻舅,連屁都沒敢放一個!硬是睜着眼假裝什麼都不知道!而王家老爺也是躺在被窩裡,硬是整整的哭了三天!只恨自己兒子嘴上惹禍!沒來由的招惹上了這個隻手遮天的傅縣楊家!落了個亂槍穿身的下場!動手的居然還是個窮光蛋土農民!還無故搭上了八個家丁的性命!事後光各家丁的撫卹,便支付了兩千多銀元!好在膝下還有好幾個兒子!不至於老來無人送終!從此便天天交代府中上下大小:“在這山西的地界上,寧可得罪了閻錫山!也不可招惹那傅縣楊家半分!”
倒是那吳父確會算計做人!事後愣是帶着自己那寶貝女兒,來到楊府面見楊煥亭!說全家感謝楊煥亭的救命之恩!無以爲報,願意將女兒送進楊府爲奴!
楊煥亭一見那吳女之面,也是猛的被震了個跟頭!暗想這王家大少爺,他死的不虧啊!但覺的既然是出手幫了,便要漂亮事做的乾淨纔好!於是並沒接受吳女進府爲奴!而是以救命恩人的因由,將吳女賞給了徐長冠房裡玩兒用!爲此便免去了吳父所租種的良田,日後所有的一切賦稅!還賞其銀元一百!作爲買他女兒給徐長冠的費用!面子上便算作是召其入府的“聘禮”了!
自打這吳女進了徐長冠的房裡後,雖是出身卑微且身世不堪!但楊舉卻對其還是禮敬有加的!日後在跟得徐長冠學藝後,不顧徐長冠與衆位大小媽的反對,一直對其以師母相稱!而楊舉幼時,吳女對其也是萬般疼愛!一見楊舉便竭盡所能逗其玩耍!
此刻四下縣市所有的佃戶,驚聞楊家居然免費送田於己!狂喜之餘也不禁感慨,此後自己便不再是人家傅縣楊家的自己人了!若是再遇天災人禍!就不知該向誰求援了!但還是自發的,幾乎家家戶戶都在家中,設立了楊煥亭的靈堂排位!早晚一炷香的供奉這個千年難遇的地方大善!保佑其楊家人丁興旺出入平安!好再爲地方出力,得保一方平安興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