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緣會又遇故人

因緣會又遇故人

我施展輕功一路狂奔,黃昏時分終於來到一個市集,這一路上我肆意奔跑,來到客棧時自然灰頭灰臉的,但即便是如此,我還是能感覺到四周的目光在隨着我轉,只得叫小二開了間房,又把東西叫到房間裡面吃了就睡。

躺在牀上,我不禁愁道:自己這張臉長得太好終究惹事,特別是我現在一個人獨闖江湖,難保不會給我拈花惹草,又想起在山洞石壁裡看到的唐門毒技,乾脆給自己下點無關痛癢的小毒,醜化一下形象好了。

想到做到,我從牀上爬起來,見天色已晚,便翻身跳上屋頂,在一片屋頂上四處走動,尋找藥店了——其實我也可以光明正大的走出去買,但一來不想太引人注目、二來不想讓人知道我買什麼藥,所以只好去當“樑上君子”了。

雖然我在這人生地不熟,但好在這年頭的人做生意也懂得在門外弄個招牌,沒找多久,就看見一間店,門口掛着大大的“藥”字。

我心裡暗喜,正想找辦法潛進去,突然聽見有人似乎也從瓦面上施展輕功過來,不禁一驚,翻身從瓦面落下,腳勾住屋檐掛在那裡偷聽。

只聽那腳步聲由遠而近,停在藥店的方向,聽腳步聲似乎是兩個人,其中一人輕輕揭開瓦片對另外一個人說:“五經,你下去將夫人要用的藥取回,莫忘記留下買藥的錢。”

五經似乎很不情願道:“要去你自己去,那狐狸精甚是討厭,我纔不幫他取藥呢!我陪你過來已經不錯了,最多幫你看風。”

“藥理什麼的,我根本不懂,你跟公子學了幾年醫,你去取藥最合適了……”

“四書,你這呆子,”五經罵道,“你那麼關心那個狐狸精作什麼?莫非你也像公子那樣被迷住了……”

“五經!”四書喝道,“不準亂講!我們是什麼身份,就算公子平時再寵我們,我們也只是個下人,夫人身份矜貴,若非公子要趕去君山救胡二爺,不想被人察覺行蹤讓我們低調行事,早就請名醫替夫人看病了,何用現在偷偷摸摸的來取藥?你再不去我就生氣啦。”

這個五經似乎怕四書真的生氣,於是罵罵咧咧的從屋頂跳下去,良久又跳上來,道:“藥到手了,我還拿了不少治傷的藥,若胡二爺受傷了也能派上用場。”

四書笑道:“考慮得這麼周全,怪不得公子這麼疼你。”

五經啐了他一口:“少不要臉,自從那狐狸精來了以後公子就沒再碰我了,你又不是不知道?何況我對你……哎……”

五經話未說完就走了。

“等等我。”四書跟着他也走了。

我翻身從屋檐上飛上瓦面,只見兩個窈窕的身影在月色下漸行漸遠,心裡很是疑惑。

聽這兩人的談話內容,他們的主人似乎是與胡仰天是舊識,而且關係非同一般,好到不顧朝廷的重重包圍,親自到君山去救他,放眼天下,能做到這一點的人,估計就只有胡仰天的師兄“書生劍”冼家樹!可是冼家樹不是帶着唐鈺失蹤了嗎?莫非四書、五經口中的“夫人”、“狐狸精”就是唐鈺?

若真是這個變態少年,那我真是要趕緊走人!

可是我又有點想知道胡仰天的情況。我和冷至超走後,君山上就剩下傅青書和胡仰天兩股勢力,以傅青書的爲人絕對不會放過胡仰天,何況冷亦寒後來又趕回去了。這也是我爲什麼不趕回去救胡仰天的原因,因爲即使是我回去了,冷亦寒、傅青書聯手對付胡仰天的話,胡仰天根本一點勝算都沒有,我去也是白白送死,除非胡仰天對冷亦寒有利用價值,若真是如此那我去不去都一樣。

現在得知冼家樹出手救胡仰天,那胡仰天逃出生天的機會就很大,我實在很想去看看他的狀況。我不喜歡他,但不代表我不關心他,畢竟他爲我做了那麼多,若連這起碼的關心都沒有那我還是人麼?

於是我一咬牙,冒着被唐鈺纏上的危險,我施展輕功,跟蹤着四書、五經,悄悄來到一處偏僻的小院。

我藏在院子外面的一棵大樹上,見四書、五經進了一個房間,裡面果然傳來唐鈺冰冷的聲音:“你們進來做什麼?趕緊滾出去!我看見你們就煩!”

透過窗能看見唐鈺臉色蒼白的躺在牀上,牀前站着兩名穿着素色衣服的美少年,眉目間都秀麗無比,容貌與唐鈺相仿,只是一個年紀稍大、身材略高,神情對唐鈺甚是關心;一個身材嬌小,眉目間帶着怒意,估計就是那個對唐鈺心生不滿的五經了。

我想起之前聽四書、五經的對話,再看看他們的模樣,心裡不禁嘆了口氣:這個冼家樹外表儒雅斯文,還真看不出原來這麼風流,唐鈺不在身邊就找兩個長得差不多的來頂當,之前還真沒看出他這麼色!幸虧他不叫“君子劍”,否則還真是和嶽不羣般噁心人……

我在這邊想着,那邊四書開口道:“夫人,我見這幾天你病了就叫五經去找了點藥打算煎給你喝。五經還找了些艾草,幫你灸一灸可能會舒服些。”

“滾!”唐鈺厭惡的看了五經一眼,道,“我不要這小倌出身的人碰我。”

“呸!”五經罵道,“你以爲自己是什麼東西?和自己侄子都能作出那樣的事!簡直是禽獸不如!我看見你就想吐!”

“你!”唐鈺怒道,“不要以爲我現在穴道被冼家樹封住,不能動了就好欺負!我可以讓冼家樹殺了唐楓,自然有辦法讓他也殺了你這刁奴!”

唐楓死了?還是被唐鈺挑唆殺死的?

我想起被唐楓毒殺了的謝如月不禁一陣感慨:天網恢恢、疏而不漏,唐楓爲了這段孽緣害了別人,但最終也害了自己。唐鈺根本不喜歡他,唐楓爲了唐鈺他捨棄一切,最後連命都丟了。

“誰是奴?別以爲自己和公子睡了就很了不起,我和四書都是公子的侍妾,若我們是奴,你也比我們好不了多少!”

“啪”的一聲,四書扇了五經一耳光。

“你打我?”五經捂着臉難以置信的道。

“快跟夫人道歉。”四書喝道。

“誰是你夫人?”唐鈺怒道。

“哼,”五經眼怒兇光,“我今天就滅了你!看你還怎麼作威作福!”

說完拔出匕首衝上去就刺,唐鈺根本動不了,何況躲閃,四書只有上前阻攔,一時間三人扭作一團。

我看得真是又好笑又好氣,這幾個人明明是堂堂七尺男兒,卻弄得像潑婦罵街一樣互相謾罵廝打,真夠丟人的!做男人做到這份上還不如別做。

我實在看不下去了,正想溜之大吉,突然屋裡傳來一聲慘叫,我回頭一看,之間五經胸口插着一把匕首,指着四書“你你你”了半天就登天了。四書如夢初醒的衝過去抱住他,但也已經無力迴天了。

“怎麼辦?”四書喃喃道。

“四書,”唐鈺突然聲音放柔,眼波說不出的嫵媚誘惑,“謝謝你爲了救我殺了五經。我知道你是喜歡我的,不如你先解開我的穴道,我們一起逃走吧。”

“逃走?”四書茫然的看着他,低下頭不知在想什麼,終於擡起頭目光堅定的對唐鈺道,“我帶你走。”

四書的武功雖不弱,但也解不開冼家樹的手法,只得替唐鈺推功運血,半解了唐鈺的穴道讓他不致於完全動不了,但要想行走自如也沒這可能了。

四書扶着唐鈺,從房間走到院子裡,這時一把平靜無波的聲音突然從我旁邊不遠處傳來,

“四書,你準備背叛本門、帶着此人逃走嗎?”

四書嚇得呆在那裡,我也嚇得呆在樹上一動都敢動。

這人是什麼時候來到我附近的,我居然一點都不知道。以我現在的武功修爲,哪怕是冷至超、冷亦寒他們來到我也不可能察覺不到,這個人的武功竟然在他們之上,實在恐怖!

我不禁後悔自己跟着過來了,但後悔有什麼用?只得鎮靜心神,屏住呼吸努力將自己藏在樹上不讓這絕頂高手發現了。

只見院子中的四書突然跪在地上,對着聲音的方向叩頭道,“門主饒命,所有事都是我鬼迷心竅,與唐公子無關,你要責罰就罰我好了。”

“你果然是迷得不輕,到這個時候了還替他一力承擔。”高手冷冷道,“唐鈺,你怎麼說?”

唐鈺站在那搖搖欲墜,冷笑道,“他的死活與我無關。”

“好一個鐵石心腸。”高手說道,“四書,你現在該死心了,你爲了他錯殺同門,知道自己該當何罪?”

四書看了唐鈺一眼,眼神中含着愛慕、不捨、不甘,但唐鈺始終沒有看他一眼。

四書嘆了口氣,突然微笑道:“喜歡唐公子是我自己的事,一切都是我心甘情願的,我不後悔。四書錯殺同門,原不至死,但擅自帶人逃跑,兩罪並罰,罪該處死。”

“死”字剛出口,一股黑血已涌出嘴角,看來他是咬破藏在牙裡的毒藥死的。四書的屍體倒在地上,眼睛還戀戀不捨的盯着唐鈺。

唐鈺一言不發的站在那裡。

我正想趁此機會逃走,突然那高手的聲音又響起了:“這位朋友,看了這麼久的熱鬧也該出來見見面了吧?”

他聲音響起便已出手,話說完我和他已交手數十招。此人內力深不可測,招式完全看不出路數,表面上似乎平淡無奇,但實際上卻毫無破綻並且招招殺着,我被打得只有招架之功而無還手之力。

那人一開始只是試探我的武功,見我勉強接了幾招,便起了殺人之心,招式更是凌厲,終於一掌打在我胸口處,我頓時只覺自己胸口像是被汽車撞了一下,一口鮮血噴了出來,人也從樹蔭上飛了出去,跌落在院子裡。

這回死定了!

我絕望地看着向我一步步走來的高手,月光這時穿過雲層照在我臉上,對方突然“咦”了一聲,人也站在那裡沒再走向前。

唐鈺突然輕笑一聲,道:“原來是你。”

我朝他苦笑一下:“不就是我。”

說完,我掙扎着爬起來,對着那人道:“我只是路過,我什麼都不知道,求求你不要殺我。”

生死關頭,就算明知是說廢話,也只能服軟認輸。

那人沒再吭聲,似乎在考慮一個問題,良久才道:“你是什麼人?”

“此人叫雪硯,原是冷宮中人,後來走投無路投奔了瑞王,現在是什麼身份就不知道了。”唐鈺冷聲道。

我連忙道:“我現在已經與任何人無關了,只想退出江湖不問世事,今晚無意中看見四書、五經他們,一時好奇才跟過來的,我真的絕無惡意……”

我還想繼續解釋,對方打斷我道,“你姓什麼?”

“我不知,我是個棄嬰。”我說道。

“你今年多大了?”

“19。”

那人長嘆一聲,“原來如此、原來如此……”

我聽得莫名其妙,莫非此人是我生父?若真是如此,那我這條命是保住了。

我正暗自高興,那人突然出手,我還沒看清是怎麼回事,只覺得肩膀琵琶骨一疼,“啊”的痛叫一聲,渾身無力的痠軟在地上,旁邊的唐鈺也是一聲慘叫,估計也是與我同一命運。

“我用天蠶絲穿透你們兩個的琵琶骨、將你們的內力封住,沒有我的獨門解法,以後你們就是廢人一個。聰明的就跟我走、聽我的吩咐。”說完那人也不理我們的反應,自顧自的走進房間裡。

混蛋!我恨恨的望着那人,居然用這麼卑鄙的方法控制我!我望了唐鈺一眼,見他和我一樣憤怒又同樣無可奈何。

終於我們二人認命地從地上爬起來,忍着滿腹的怨恨走進房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