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坤的預感沒有錯,代州關卡已經支撐不住。
一個時辰之前,齊人用光了箭矢,只能用石頭阻擋試圖爬上城牆的大遼兵馬。葛坤臉上的笑意愈發深了,就連他騎着的戰馬也在輕嘶。
葛坤伸手拍了拍馬頭,不用着急,很快就要輪到他們衝鋒陷陣。
“三皇子,”副將稟告道,“齊人城牆上有異動。”
剛剛結束了一輪攻城,代州城樓上就看不到了人影,偶爾纔有幾個人在城牆上跑來跑去,分明就是在欲蓋彌彰。
葛坤眼睛一亮:“他們這是要逃了。”
假裝還在爲下一輪攻城做準備,其實已經捨棄了關卡。
葛坤道:“狡猾的齊人。”
齊人慣會用什麼兵法,若是他再繼續等在這裡,攻克關卡之後,看到的只會是一個空城,就這樣被宋家軍逃了,後面一路往南行時,宋家軍還會設下埋伏。
現在是將宋羨的兵馬全都拿下的最好時機。
葛坤當機立斷:“不用再修整兵馬了,立即攻城。”
副將應聲:“領命。”
葛坤抽出從身邊人手中接過長刀,他得謝謝蕭興宗,雖然蕭興宗不中用,但給了他機會。
十幾年與齊人在關卡上你爭我搶,最終還要靠他這一戰大獲全勝。
等到所有人準備好,葛坤先縱馬來到最前方:“齊人的主將不過是宋家家奴,靠着城牆和工事才能撐到現在,如今沒有了軍備,擋不住我們大遼的將士,現在我就帶着大家一起攻入城中。”
身後傳來地動山搖的呼喝聲。
葛坤滿意地點頭,再擡頭往城牆上看時,城牆上留守的幾個將士,果然畏畏縮縮地向後退去。
果然如他所料,葛坤再也沒有了疑慮,下令道:“攻城。”
這次攻城與前幾次不同,葛坤帶領的兵馬幾乎全都壓了上去。
就像葛坤想的那樣,他們不沒有受到過多的阻攔,城牆上的攻擊對齊人的兵馬來說不值一提。
攀爬城牆也變得簡單起來,登上城樓的遼人發現,守城的將士果然早就不見了蹤跡。
跳入城中的遼人,與外面的軍隊裡應外合,很快就打開了代州關卡的城門。
遼人終於涌入城內。
葛坤瞧着這一幕,心中又是一陣狂喜,哪裡像蕭興宗說的那般艱難?宋家軍真的不好對付?
“進城。”葛坤也催動了胯下的戰馬。
葛坤的戰馬跨入城門:“立即前去探查,看宋羨的兵馬到底逃去了何處。”他早早就發現了端倪,那些人一定走不遠。
副將應聲帶着將士四處搜查。
葛坤繼續向城中走去,被擋在城外這麼久,現在終於能舒口氣了,接下來就是在代州各處布兵,拿下附近的三城,他就可以向父皇送消息……
葛坤隱約覺得頭頂一亮,一個東西裹挾着風聲呼嘯而至,他下意識地轉頭看去。
一團燃燒的火球落在了剛剛入城的大遼將士之中。
“城牆上藏着人。”
緊接着又有十幾個火球接二連三的落地。
火球落在地上,“轟”地一聲爆開,周圍的將士紛紛被其中飛出的鐵片和火團擊中,慘叫聲不絕於耳。
“快,將他們打下來。”
“避開,避開。”
葛坤驚詫地看着這一切,腦子裡一片空白,齊人不是沒有了軍備嗎?他們連箭矢都沒了,哪裡來的火器?
唯一的可能是齊人故意在騙他。
“三皇子,”副將道,“可能有援軍,有援軍來了。”
說話間又有火球落下,只不過這一次火球沒炸開,而是帶着滾滾的濃煙。
一股刺鼻的氣味兒傳來,葛坤不禁一陣咳嗽幾乎喘息不得。
周圍一切都被煙氣輪罩,將士慌張地四處奔跑。
就在這時,箭矢從頭頂呼嘯而至,慌亂的遼人將士就像是一個個活動的箭靶,紛紛中箭。
只有少數人在這時候還能想起來用盾牌遮擋。
箭矢不停地落下。
葛坤被人護着躲藏,想要退出城外。他們千方百計想要入城來,卻剛剛進來一刻就拼命想要退出去。
葛坤在人羣中挪動着腳步,終於在濃煙中辨別出方向,朝着城門口走去。
越靠越近。
城中的濃煙散去了不少,城門就在眼前。
葛坤和身邊的護衛再次加快了腳步,葛坤死死地盯着前方。
一陣風吹來,煙氣緩緩飄散開,城門口的情形開始變得清楚。
當風捲走了最後的煙靄時,露出了一人橫戈立馬的身姿。
葛坤渾身的汗毛在這一刻全都豎立起來,因爲這個人,也因爲這人身後威武的兵馬軍陣。
宋羨縱馬衝入城中。
葛坤身邊的副將上前阻攔。
長槍從副將身上穿出,透出身體的一截槍桿上的鮮血尚未滴下,就重新被宋羨握在手中。
微微用力,整杆長槍從血肉中穿行而過,下一刻槍尖對準了另一個人。
“是宋羨,宋羨來了。”兩國在關隘交手多年,有將領認出了宋羨。
這一喊,剛剛遭受了伏擊的遼人兵馬又是一亂。
不是沒有援軍嗎?
不是已經耗光了軍備?
宋羨怎麼可能出現在這裡。
葛坤握着長刀的手在顫抖,他死死地盯着宋羨,除了逃走,腦海中沒有其餘的思量。
一場戰事剛剛開始,但雙方主將相差懸殊,最後的結果可想而知。
葛坤身上開始增添傷口,護着他的兵馬越來越少。
廝殺仍舊在繼續,但葛坤卻早就沒有了戰意,取而代之的是心底的驚慌。
他身邊的副將再次倒下,一杆滴血的長槍直指他的咽喉,槍頭、紅纓上落下的鮮血滴在葛坤身上。
葛坤眼瞳緊縮,嘴脣顫抖,他眼睜睜地看着那青年俯下身,幽深的視線似利刃,隨時都會刺入他胸口。
“我不殺你,”宋羨道,“我會將你送回遼國。”
聽到“我不殺你”這幾個字。
葛坤心底涌起一絲酸澀,他想要呵斥宋羨,大聲喊叫讓將士們奮勇殺敵,寧死不降,可他連個“不”字都說不出來。
葛坤怔愣間,身體被重重壓下,手臂被人用繩子緊緊地綁縛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