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的山中,四處都瀰漫着血腥味兒。
宋羨看着一片狼藉的山寨。
“安撫好那些女眷,”宋羨道,“等天亮就將他們送去衙署,到時候就能放她們歸家。”
十幾個女眷都是山匪四處搶來的,這羣人在此地盤踞了六七年,做了不少傷天害理的事。
就憑這些山匪,邢州衙署從上到下都應該被論罪,還有那杜繹也是一樣,打聽到有這樣的人在,不但沒想着上報衙署清剿,反而利用他們對付陳家村。
身邊的常同應聲。
宋家家將帶了女眷出來,宋羨聽到了一陣哭聲,不由地皺起眉頭:“不要送去衙署了,先找個院子安置吧,不要讓人知曉她們從哪裡被救出來的。”她們的遭遇讓人知曉了,就算衙署給做了主,只怕也活不下去,這世上有太多人對女子過於苛刻。
從前宋羨不會想到這些,前世遇到這樣的事,就只會交給衙署去辦,現在不同了,自從認識謝良辰,見到陳家村之後,心裡的某個地方就變得柔軟,能想到的也就更多,很多事會換另一種方式去解決。
常同顯然也沒料到大爺會這樣安排,略微思量之後,就明白這樣對那些可憐的女子更好。
常同讓人將這消息告訴那些女眷,免得她們驚慌。
女眷的哭聲果然漸漸停下來。
宋羨目光繼續看向黑暗的山中。
宋羨道:“那些人還沒抓到?”
常同稟告:“還沒有,我們圍剿山匪的時候,那些刺客潛伏在暗中伺機動手,雖然事先有所安排,但他們也很警醒。”
宋羨看向常同,山匪太多又要應對暗算的人,常同也受了傷。
“先去處置傷口,”宋羨道,“一會兒點幾個人馬跟我一起去抓逃脫的人。”一步步引着他們動了手,這次定然要全都抓住,一個也不能漏。
更何況這其中還有一條大魚,宋羨的一舉一動全都靠這條大魚向外傳遞消息。
喬副將敗露之後,宋啓正一直在清理宋家軍,再加上宋羨整飭軍營,很快那些藏匿在宋家軍營的人就要浮出水面。
宋羨早有預料,那些人沒有退路之後,要做最後的掙扎,最近他幾次打擊蕭興宗,成了蕭興宗目前最大的眼中釘,幾個原因湊在一起,必然向他下手。
他離開鎮州、趙州就是最好的機會。
宋羨話音剛落,一個婦人哭着道:“大人,您是朝廷的大人吧?後山還關着我們村子裡的人,大約有十幾個人,男的要被逼着入夥,女子也被關押着要……”
婦人沒有繼續說下去:“求求您救救他們。”
婦人跪下來磕頭,常同上前將人扶起來:“你不必如此,我們將軍既然來圍剿山匪,就會盡力救人。”
宋羨走出山寨,看向後山。
常同道:“那些刺客也逃去了後山。”他們去救人,必然又是一場惡戰。
宋羨吩咐道:“先讓人去探探情形,剩餘的人稍作停留就與我一起前去。”
常同應聲下去安排,不過很快他去而復返:“大爺,常安帶着人來了。”
片刻之後,常安帶着人走進山寨,常安深吸一口氣走到宋羨面前。
看着常安受挫的神情,宋羨淡淡地道:“被看出來了?”
常安應聲道:“我被大小姐支開了片刻……然後常悅就什麼都說了。”帶着人從院子到山寨吹了一路的風,他才清醒的認識到,被謝大小姐察覺不是常悅的錯,先上當的人是他。
唉,不能想象。他們兄弟輕易就被攻破了,平日裡自詡還算聰明,到底敵不過大小姐,不過往深了思量,大爺還不是這個結果……什麼樣的將軍什麼樣的兵,他也就沒什麼可不好意思的了。
常安道:“還是大小姐厲害。”希望這句話能救他一條狗命。
宋羨臉色果然沒有變得更壞,而是淡淡地問:“院子裡都安排好了?”
“我出來的時候吩咐好了,”常安小心翼翼地擡起眼睛,“不過常悅被大小姐叫過去問話了。”
謝大小姐還是發現了常悅的本性,從這往後常悅的日子也不好過。
常安說完將補了一句:“大小姐也是擔憂您,否則不會多想。”
宋羨眼睛微垂,眉梢間的冰雪消融了些,明知故問地道:“是嗎?”
常安頷首:“是。”
宋羨站在原地,靜謐了片刻,臉上的擔憂終於讓出了一半,變成了隱匿的歡喜,不過很快他就有恢復冷靜,吩咐道:“既然你來了,就不用再耽擱,與我一起去後山。”抓住那些人,結果了這裡的事,她也就跟着平安了。
常安應聲。
宋羨叫住常安道:“你們跟在後面不要點火把,他們知曉後山關着人,定然藏匿在路上準備伏擊,帶着光亮過去,更容易暴露行跡。”
宋羨翻身上馬,接過火把:“我來引路。”
宋羨帶着火把走在前面,先吸引住那些人,等那些人動手之後,常安等人再暗中行事。
常安道:“大爺,您多加小心。”
宋羨等人直奔後山而去,火把的光芒在黑暗中格外顯眼,山中隱隱出來呼喊救命的聲音,宋羨就要催馬向那聲音靠近,黑暗中破空之聲傳來,一波羽箭彷彿劃破天際,頃刻而至。
宋羨等人手中的火把如遭疾風般一陣搖曳。
刺客以爲一擊佔了先機,正要再搭弓射箭,卻有一柄柄利器從他們背後亮出來。
“噗”利器入血肉的聲音傳來。
滾熱的鮮血在山中噴濺。
山中,有人慘呼,有人喊叫,有人奔逃。
刺殺宋羨的人馬裡,有人用布巾將自己的面容牢牢地遮掩住,開始向山外逃去,他看向身邊人:“宋羨不是沒帶常安嗎?常安是從哪裡冒出來的?”
常安不但來了,而且躲在暗中向他們動手。
敗走來得太快,那人着實不甘心,喬副將敗露之後,這麼快就輪到了他,本來做了周密的安排,哪知道宋羨就像未卜先知般,輕而易舉地就將一切摧毀。
“還想逃去哪裡?”
宋羨冰冷的聲音從不遠處傳來,那人擡起頭,只見黑暗中亮起了幾支火把,緊接着一支箭疾馳而至,在他還來不及躲閃時“噗”地沒入小腿的皮肉之中。
那人疼痛之下,踉蹌地單膝跪在地上。
“拿下布巾,讓我看看你是誰?”
宋羨的聲音再次傳來。
那人強迫自己在驚懼中回過神來,他踉蹌地向旁邊躲去:“宋羨……宋羨,你不會殺我,你這樣費盡心思抓我,不就是想要將我交給宋啓正,宋啓正在查當年遇刺之事,你是不是一直想要沉冤得雪?
我死了,就沒人能告訴宋啓正真相,喬副將當年爲了誣陷你做的事,現在只有我知曉。”
那人抽出刀刃橫在自己脖頸上,用陰狠的聲音道:“再追,我就自戕,你再也沒有機會爲自己申辯。”
“你錯了,”宋羨驅馬上前,“我就從來沒想過爲自己申辯,因爲我根本不在乎。”
說完宋羨拉弓射箭,一支箭奔着那人心窩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