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啓正思量片刻,吩咐親信:“讓人回去問問情形。”
想到京城離鎮州路程不近,打探了消息再傳回來不免誤事,於是轉身去了書房。
宋羨寫了幾封手書交給親信:“去邢州見苗將軍,請他幫忙調些藥材。”眼下他與橫海節度使都在京城,如果北方亂起來可想而知會是什麼模樣,這時候鬧時疫,真的嚴重了會耽擱春耕,接下來就是饑荒。
宋啓正幾乎想立即進宮,向皇上請命回鎮州。
宋裕端了一杯茶放在宋啓正面前:“父親,軍中不會有事吧?大哥不知能不能顧得過來?”
宋裕的這句話讓宋啓正心中一震,他來之前身邊的幕僚提醒過他,將兵權交給宋羨恐怕不妥當,萬一找個藉口處置了他在軍中的親信……
“父親,”宋裕停頓片刻,拿定主意道,“雖說三弟他還……可遇到這樣的事,若不然兒子先帶人回去幫大哥?”
宋啓正看向宋裕,宋裕眼睛微紅臉上是爲難的神情,一邊是宋旻,一邊是鎮州,本來宋啓正想要讓宋裕回去,此時此刻也打消了這個念頭。
鎮州時疫真的嚴重,宋裕回去豈不是一樣會有危險?
宋啓正道:“你好好留在京城,鎮州的事我自會處置。”
宋啓正說完話轉身向外走去。
宋裕看着宋啓正的背影,嘴角翹起露出一抹若有若無的笑意,鎮州情勢未明他怎麼好回去?
就算要回,也要押送朝廷賑濟的藥材和糧食一同上路。
收到鎮州時疫的消息之後,陸續又有北方各州有關時疫的急報入京。
朝堂上氣氛沉重。
李佑皺起眉頭滿心擔憂,不知道剛剛建起的官藥局能不能有用處,好在年底時官藥局收了一些藥材,總能派上些用場。
一場朝會下來,衆人各司其職,宋啓正帶人返回鎮州。
宋啓正等人才動身不久,就又有密摺送到了皇帝手上,皇帝正與李佑議事,看到奏摺不禁皺眉。
將奏摺遞給李佑,皇帝道:“看看吧,是太醫院賈似的密奏,說宋羨一意孤行接管了官藥局,不採納他的建議,從鄉野中尋來不少百姓進出官藥局幫忙。
宋羨這是要做什麼?朕在鎮州建官藥局,是爲了百姓能夠獲益,不是任由旁人胡鬧的。”
李佑將密奏仔仔細細地看了一遍,賈似字裡行間頗有推脫之意,其中許多事只怕誇大其詞,真實的情形未必如此。
李佑低聲道:“臣見到的宋羨爲人沉穩,絕非莽夫,應該不會亂來,朝廷才建官藥局,沒有先例在前,誰也不知官藥局到底該做些什麼,恐怕宋羨與賈似在這件事上有了分歧,不如再等一等。”
皇帝看了李佑一眼,李佑從北方回來之後屢次爲宋羨說話,如此明顯的舉動已經是第三次了。
第一次因爲遼人,第二次因爲鎮州的百姓,第三次又是爲官藥局。
那些暗中的讚許和幫襯就更別提了。
皇帝的目光讓李佑一驚,忙垂下頭:“是臣多言了。”
皇帝揮揮衣袖阻止李佑:“你和朕是同門師兄弟,與旁人不同,先生不肯回來,朕身邊能說話的也只有你了,朕知曉你是一心爲了大齊。”
李佑道:“是臣太過着急了,臣是擔憂北方戰事再起什麼波瀾,朝廷這些年爲了對付遼人花費了太多精神,好不容易纔有如今的局面,宋羨雖然年輕,但在北方也算有些威望,若是能夠爲朝廷穩住北方,算是朝廷幸事。”
皇帝頷首:“朕年輕時開始就南征北戰,舊傷纏身,如今精神是一年不如一年,身下更沒有子嗣承繼,恐怕日後有人會暗中擾亂證據,邊疆穩固的確萬分重要。
可惜眼下蔡戎不可信,宋啓正也讓朕不能放心,宋羨是不錯,朕怕他太過年輕就身居要職,萬一拿捏不住,恐怕釀成大錯。”
李佑猶記得回京之前先生對他說的話,若是想要舉薦宋羨,不如這樣開口:“年輕也有年輕的好處,皇上一手拔擢的人,更能時時刻刻記住皇恩。”
李佑說着,心中默唸,希望宋羨不要在這樣的關頭出錯。
皇帝目光微深,李佑的話不是沒有道理:“那就再看看,希望宋羨不要讓朕失望。”
李佑應聲。
從大殿裡出來,冷風迎面吹入李佑官袍之中,李佑感覺到了透心的涼意,皇上的疑心越來越重了。去將那胭脂拿來
有時候皇上在思量些什麼,讓他也無法猜透。
這進宮的路越來越難走了。
李佑忽然懷念起陳家村的那些人,希望他們都安好。
北方時疫的消息在京中散開,達官顯貴若有家眷在北方,都急着打發人回去看情形。
京中的宅子買賣,租賃的價錢很快就翻了一番。
嘉慧郡主戴着冪籬,坐在茶樓二樓,打開了一扇窗子向外眺望。
不一會兒功夫一輛車馬停在不遠處的脂粉鋪子前,從馬車上下來一個女眷,讓人服侍着走入了鋪子。
半個時辰之後,女眷才走了出來,她身邊的媽媽捧了幾隻匣子緊緊地跟在她身後。
女眷沒有直接上馬車,而是擡起頭看了看茶樓,轉身向茶樓走來。
這女眷名叫麗姝,跟在蔡戎身邊已有三年,是蔡戎最喜歡的妾室。
麗姝坐下來,吩咐身邊人去尋茶博士,又想起剛剛還有一盒胭脂沒買,吩咐管事媽媽:“去將那胭脂拿來,鄭姨娘喜歡。”
等到管事媽媽離開之後,一個人影撩開簾子,快步走到麗姝面前。
“麗姝。”春山喊了一聲,伸手將麗姝拉住。
麗姝貼身丫鬟忙起身去外面望風。
麗姝剛剛十九歲,正是極好的年紀,整個人卻不免太過消瘦,臉色也略顯得有些蒼白。
“郡主還好嗎?”麗姝低聲道,“我送入京中的消息郡主可都收到了?”
春山點頭。
兩個人說話間,麗姝袖口微卷,露出了一道青紫的痕跡。
春山眼睛一熱:“這又是蔡……”她的話沒能說出口,就被麗姝搖頭阻止。
“我沒關係,”麗姝道,“只希望能助郡主收回屬地。”她心中擔憂的是父親、母親和妹妹,他們好端端的,她就算死也值得。
生怕管事媽媽去而復返,春山來不及安撫麗姝,急着道:“你在蔡戎那裡可聽說過陳家村?知不知道陳家村裡有個許先生?”
麗姝聽過陳家村:“那許先生是何人?”
春山抿了抿嘴脣:“郡主收到了消息,說那許先生應該是廣陽王爺的舊屬……可惜現在明珠暗投,恐怕被人利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