鎮州,宋家。
趙媽媽坐在雕花大牀旁用軟巾仔細地將榮夫人頭上和脖頸上的冷汗拭掉。
榮夫人自從鎮州衙署大牢裡回來之後,就一病不起。
她閉上眼睛都是宋旻絕望、憤恨的目光。
“家裡有什麼事?”榮夫人勉強打起精神問道。
趙媽媽道:“老爺不在家,大爺也沒回來,二爺早早就起身去了外面,走之前還來探望過夫人,說要去拜訪一位御史的高堂。”
宋裕這是想要通過御史的嘴救下他弟弟。
榮夫人悲從心來,宋裕都肯這樣爲宋旻奔忙,偏偏老爺要親手將兒子送去鬼門關。
宋羨現在定然很得意,立下大功朝廷又要分一個州給他,那是用他親弟弟的命換來的。
趙媽媽接着道:“老太太今天心情也不錯,吃了飯還去了園子裡走動了半個時辰,是陳家村的那位謝大小姐來給老太太做的藥膳。”
榮夫人皺起眉頭:“第二次了。”還說陳家村與宋羨無關?真的沒有關係,老太太會吃一個村婦做的飯食?
老太太分明就是在幫宋羨籠絡那些村民。
榮夫人吩咐管事媽媽:“去看着點。”或許什麼時候就能讓她抓住把柄。
趙媽媽抿了抿嘴脣:“大爺在老太太院子裡安排了人,奴婢們只能遠遠看一眼,委實近不得身。”
榮夫人咬牙切齒,好,宋羨好得很。
榮夫人想了半晌才道:“他呢?還沒派人來嗎?”
趙媽媽搖頭:“沒有,可能因爲這兩日朝廷到處抓人,鎮州來來回回被翻了好幾遍,聽說拒馬河關卡也增派了人手,恐怕很難避開人,這次想必那邊也損失不小。”
從前榮夫人聽到這話,心情說不出的複雜,不知該向着誰,可現在她反而期望他的人能脫逃,不要被大齊朝廷抓到。
她承認她是想要利用那人對付宋羨,這也不能怪她,誰叫那人喜歡她。
當年如果不是爲了宋裕和宋旻,那人也不會被遼人抓走。
怎麼說,都是她們母子欠那人的,既然這樣她不如就一直欠下去。
榮夫人一臉的頹色,伸手緊緊地捏着胸口的衣衫,她會耐心地等待時機。
另一邊。
宋老太太笑得眼睛彎起來,說不上因爲什麼見到謝大小姐她就歡喜。
而且每次謝大小姐說起陳家村,她都有種想要前去看看的衝動,她暗暗拿定主意等羨哥兒忙完歸家,她就讓羨哥兒帶她去瞧瞧。
謝良辰看着宋老太太精神不錯,又吃了一碗乳酪,這才放心告辭:“過幾日我再來看老太太。”
宋老太太應着,心中盤算說不得下次就是她去陳家村了。
等到謝良辰走了,宋老太太看向身邊的管事媽媽:“你說我也買山地種藥材怎麼樣?”
管事媽媽笑道:“您想種還不是一句話的事?”
宋老太太道:“改日我問問良辰再說。”
宋老太太已經許久沒有起這樣的心思了,對那些山地和種藥材之事好奇,也想要伸手做些什麼。
……
謝良辰一路回到陳家村,走進院子,謝良辰就看到了一個類似風匣的物什已經做好了,陳詠義拿着手中的紙張正在欣賞自己的手藝。
這可是陳詠義做木工活兒開始,做的最精細的物件兒了,主要是因爲有那些做木工的傢什。
謝良辰忙走上前握住風匣推拉了幾下,東西沒錯,用起來的感覺也差不多,就是沒有多少風被推出來。
陳詠義期盼地看着謝良辰,眼看着謝良辰揚起的眉毛漸漸落下,然後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他嘴角上的笑容也跟着不見了。
陳詠義道:“不對?”
謝良辰拿起自己畫的圖:“外面看起來沒錯,可能裡面有些問題,讓我再想一想。”
陳老太太望着嚴肅的一大一小,勸說道:“別急,慢慢來,你這東西看起來很不好做,不可能一次就能成事。”
雖然陳老太太看不懂這是什麼?木匣子卻多了把手,桌案卻沒有腿,水桶又有兩個窟窿眼兒。
這看着什麼都不像的物件兒,若是實在做不好,她就留着等天氣暖和一些,搬到院子裡坐着曬太陽。
“良辰,”陳詠義終於忍不住道,“這東西打鐵鋪子能用上?”
謝良辰點頭:“能。”
陳詠義想不到這東西能怎麼用。
不但鐵匠鋪能用,他們熟藥所也用得上。
謝良辰道:“如果能在鐵匠鋪打一些農具,明年開春我們就省力多了。”她想在開春前打農具,買兩隻大黃牛耕地用,也許明年春天鎮州就會一片新的景象。
……
林珝在府衙時,看到衙門裡人來人往比往常都要忙碌,心中就有些生疑,眼下他因爲與宋旻來往的關係時時刻刻被人盯着,可他知曉有宋家在前面,能保他安然無恙,可今天不知怎麼了,總是忐忑難安。
他派去殺宋大太太的人還沒回來,不知道是否順利?
希望妹妹不要怪他,他也是沒法子,在北方花了那麼多心思,就是爲橫海節度使籠絡人心。
若是就這樣功虧一簣,別說宋羨,橫海節度使也饒不了他。
妹妹也是辦事不利,扶不上牆,他爲她鋪了那麼多路,她卻鬥不過小小的陳家村,如果宋家能在北方開好藥鋪,將來藥材來往就會方便很多,宋家的商隊也能運送貨物,大家都有銀錢賺。
有了銀錢,就不怕沒有兵馬,官員們自然也會一心投靠。
時機成熟就是衆心所向,北方自然就都是橫海節度使的。
宋羨低頭在外打仗,立再多戰功也是無用。
沒想到結果卻不是他們預想那樣。
宋旻被抓了不說,這把火馬上就要燒到他這裡。
“老爺。”
林珝正準備下衙,身邊的親信迎過來道:“老爺,咱們祁州戍守的副將被叫出了城,走了兩個時辰了到現在也沒回來。”
林珝皺眉,是宋啓正還是朝廷有什麼吩咐?爲何他這個知縣沒有收到消息?
“不止是那位副將,”親信接着道,“軍中我們認識的那些將士都被喚走了。”
林珝心中一驚,不會那麼巧吧?這恐怕是出事了。
林珝腦海裡浮現出宋羨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