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伸手拿起碗就往嘴邊送,一邊上衛士大驚,急阻道:“將軍,我們這就給你做新粥,這粥都不知道多久了,不可亂喝。”
歐陽自遠笑了一下,慢慢放下碗答道:“我不是想喝粥,我想看看這人家離開多久了。”
原來他一見那粥,見那粥還沒有變質,絕對是戶主離開不久,於是舉到口邊一聞,發現那粥的味道還沒有變。
西域氣候如此炎熱,這粥的味道卻沒有變,這說明,這戶主離開也就是一兩天之內,至多不過三天,如果戶主方纔離開,是不是因爲害怕漢軍而逃?他們是不是還藏在哪個村內?如果在村內,歐陽自遠可不想強佔別人的房屋。
他吩咐道:“去四下打聽一下,這些屋子的戶主是什麼人,跑到了哪裡去。”
衛士見歐陽自遠如此吩咐,心知歐陽將軍是不想強佔他人房屋,但這地點是好不容易纔找到的,難兜在西域雖算大國,但以中原的標準看,實在太小,卻上哪裡去找第二個合適的地方去?一時間有些不想去。
歐陽自遠橫了衛士一眼,衛士見將軍神色不善,只得轉身出去打聽。
歐陽自遠見衛士去打聽,一時倒也不必離開,萬一這房主已經遠走他鄉了,他倒也不會無論如何不徵用此房,他就在這四下裡一一查看着這十幾間房屋,見其他房屋都好象是戶主走的比較急,有些屋子裡衣服還散扔着,看樣子是急急的收拾了就跑掉了。
只有方纔衛士要當中軍的那一間,好象很是從容,只是,那廚房碗裡的粥告訴他,這個“從容”其實也只是相對其他戶主而言的,至少,那一碗粥都來不及喝說明不是真的從容。
歐陽自遠一戶戶轉下來,已經有了一些時候,但衛士仍沒有回來,不由有些不滿,他正要再派人去找,卻見那衛士撅着嘴回來了,一見歐陽自遠,立刻說道:“這真是見了鬼了!小的打聽了幾戶人家,那些人家一聽說打聽這裡的事,就好象碰到了鬼一樣拼命的迴避,他們明明的懂漢語,卻都裝着不懂的樣子,但看那神色,明明的是聽懂了的!”
歐陽自遠哼了一聲,心想這衛士連這點兒事情都辦不好,實在不堪大用,於是揮手令衛士退下。
此時他也轉的有些累了,見一時打聽不着什麼,只得先行安頓下來,如果戶主回來再做道理。
衛士們忙裡忙外的收拾着,片刻收拾了個大致,歐陽自遠見屋子裡安的不是牀,而是如北方一樣的土炕,只是那炕又高又寬,倒是與北方民居有些不同,他慢慢坐在炕上,感覺着真是夠舒服的。
其實這土炕雖大,但很硬,又做工不精,有些凹凸不平,如果讓一個百姓來睡,還真不是很舒服,但歐陽自遠天天行軍,日日打仗,現在居然住在了屋子裡,還有炕睡,自然感覺着舒服極了,他不由躺在炕上,伸了個懶腰。
這個懶腰才伸了一半,卻聽得院落裡吵了起來,好象幾個衛士在撲打什麼東西一樣,歐陽自遠唉了口氣,心想這些衛士真是沒辦法,怎麼就不讓他安靜一下呢。
他起了身,伸腳去穿鞋,一伸腳卻發現,鞋不知何時不見了一隻。
歐陽自遠又是好氣又是好笑,揚聲呼喚衛士,哪知連叫數聲,衛士居然沒有進來。
歐陽自遠心中惱怒,提氣再喊,這一回終於有了動靜,一個衛士匆匆跑了進來,但歐陽自遠一看衛士的手,卻不由吃了一驚。
那衛士手裡,居然拎着一隻貓。
那不是活貓,而是一隻死貓,貓的毛髮都是白色的,身上滿是黃土,這貓的皮膚都已經乾癟,看着十分悽慘。
歐陽自遠此時先不說鞋的事,而是問道:“你們在吵什麼?你手裡拿一隻死貓做什麼?”
那衛士答道:“回歐陽將軍的話,我們在院子裡發現了好大一個老鼠洞,那裡好多的老鼠,而且還有一隻死貓,我們正在打呢。”
歐陽自遠嗯了一聲,心知這是衛士們發現了老鼠洞想撲打掉,但聽得歐陽自遠叫的急,只得跑進來答應,但老鼠洞裡有死貓,這也太奇怪了吧。
歐陽自遠想了一下,也不得要領,只得不去想它,反正這也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吩咐衛士道:“你把那貓扔了,再給我找一雙鞋來。”
那衛士一愣,看了看炕下,答應了一聲,隨即又問道:“這雙鞋可是破了?小的拿去補補。”
歐陽自遠笑罵道:“笨蛋!你可看到地上有鞋子了?”
那衛士聽得歐陽自遠罵他,不由有些臉紅,不敢再出聲,但眼睛卻仍看着地面。
歐陽自遠見這衛士神情不對,於是也向地面看去,卻發現自己的一雙鞋子赫然就在地上。
這一回歐陽自遠也愣了。
方纔他明明的在地面上看了,根本只有一隻鞋,現在怎麼會又出來了?這地面又沒多大,怎麼可能會看不到地面上的鞋?
那衛士有些猶豫,慢慢轉身往回走,歐陽自遠急忙叫那衛士不必再拿鞋了,隨即下地,穿了鞋子往外走。
他才一出屋,就見幾個衛士正在滿院子的跑着,院子角落裡,一堆柴草掀開,露出一個洞來,那洞大小如人腿粗,洞口附近,幾隻老鼠正在四處亂竄,幾個衛士不斷的追打着。
歐陽自遠見這洞如此之大,心想這西域連老鼠都不一樣,真是夠邪門的。他看了一會兒,見幾個衛士已經將老鼠趕走,於是吩咐將那洞挖掉,省得夜裡鬧老鼠,正自吩咐着,卻聽得院外傳來幾個女子的驚呼之聲。
歐陽自遠急搶步到院門處看去,卻見柳千惠和莫爾蘭正在院門外驚叫着,一邊叫一邊往一邊躲,不遠處,數只老鼠正在鼠竄而逃------是實實在在的鼠竄。
歐陽自遠撲哧一笑,心想這兩個女子上陣殺敵不眨眼,卻如此的害怕老鼠,實在好笑,正要招呼,莫爾蘭卻衝着歐陽自遠叫道:“怎麼會有老鼠?”
歐陽自遠笑道:“這有什麼稀奇,居家之所,糧食堆積,自然會有老鼠,院子裡還有好大一個老鼠洞呢。”
兩個女子聽說院子裡還有好大一個老鼠洞,不由一起變了顏色,對視一眼,齊齊轉身。
歐陽自遠奇道:“咦?你們要到哪裡去?”
“回去,”柳千惠說道,“我們可不陪你睡這老鼠窩了。”
原來兩個女子聽說歐陽自遠的中軍設在了民居中,不由同時想到,終於可以陪丈夫睡上一晚了,所以相約而來,沒成想才一到門口就碰到了老鼠,而且院子裡還有老鼠洞,二人一般的心思,寧可不陪丈夫睡覺也不和老鼠爭地盤,所以一起轉身。
歐陽自遠又是好氣又是好笑,見二人堅決的返回,也沒有辦法,只得轉身進院。進得屋裡,屋子已經收拾的差不多了,他這才又上了炕,方纔坐下,趙天成卻來了。
這一回,趙天成是爲漢軍士卒請願來了。
西域之戰,漢軍一路艱苦前行,現在這裡有如此好的一個休息之所,趙天成打算請歐陽自遠放士卒幾天假,在這裡休息一下,然後再繼續向前,這個想法與歐陽自遠不謀而合,歐陽自遠點頭答應,吩咐趙天成輪流放士卒的假,同時小心警戒,不要讓敵人有機可乘。
趙天成點頭答應,將要出屋,卻又回過身來說道:“於將軍的傷勢很不妙,大夫正盡力相救,只是。。。。。。”他沒有再說下去。
歐陽自遠長嘆了一聲。
這件事,他也無法可想,只能希望于振飛吉人天相了。
趙天成彙報已畢,退了出去,自去組織人衆,同時囑咐衆將,今天不要再去打擾歐陽將軍,讓歐陽將軍也放個假,好好休息一下。
歐陽自遠處理了軍務,天色已晚,他感覺着好象全身都發軟了一樣,於是匆匆收拾了一下,倒在炕上。
半夜時分,歐陽自遠醒了。
他感覺身邊有人。
那倒不是有人碰着了他,而是一種感覺,這感覺很強烈,如果不是真的有人是不會有如此強烈的感覺的。
歐陽自遠返手去摸,卻摸了一個空。
他不由有些奇怪。
他可不是什麼膽小之人,現在怎麼會有這麼個感覺?他翻了個身,四下掃了一下,見一切如常,心中有些恍惚,合了眼打算繼續睡。
才一朦朧,他卻聽得耳邊好象有吃東西的聲音。
就是那種在咬嚼乾糧的聲音,那聲音很清晰,也很近。
歐陽自遠猛的翻身坐起。
黑暗中,隱約好象有一個人影一閃而逝!
歐陽自遠一邊喝問着“什麼人?!”一邊伸手去拿劍,手一抓,突然有一隻手抓住了他的手!
歐陽自遠這一驚更甚,反手去抓這手,但一反手間,那手卻已經不見了。歐陽自遠急忙伸手抓住劍跳下炕來,黑暗中以腳找鞋,越找越找不到。
他在屋內這一番折騰,早驚動了守門的衛士,衛士搶步進來,見歐陽自遠持劍站在地上,急忙點燃油燈,卻見屋內一切如常,連那一雙鞋也就在歐陽自遠的腳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