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吃早飯的時候,包正發現阿紫的眼睛還略微有些發紅,但是也不好和她解釋,乾脆也就當沒看着了。
早飯過後,韓世忠高高興興地上殿面聖,可是當他回來的時候,卻是滿臉的沮喪。在家中等候他好消息的衆人見了他這副模樣,心中也都不由一沉。
果然,韓世忠在一口將碗裡的茶水連同底下的茶葉吞掉之後,氣憤地叫罵起來:“秦檜這廝着實可惱,整日就知道拉幫結派,黨同伐異。朝中自己的親信,不知道安插了多少,可是一聽說要提拔正兒,就推三阻四,結果這件事竟然不了了之,實在令人氣悶!”
梁紅玉又給他倒了一杯茶,然後安慰道:“先消消氣,慢慢說。”
韓世忠連幹了三碗茶水之後,這才說出了事情的經過。原來今日早朝,皇上聽說搶劫庫銀的盜賊落網,不由龍顏大悅,就叫岳飛說明一下破案的經過。
岳飛於是就詳細敘述了昨天抓捕盜賊的始末,並竭力推舉包正。皇上在歡喜之餘,就要把包正分派到刑部任職。
誰知就在這個時候,秦檜的爪牙何天祿出班奏道說,包正曾經擔任龍遊縣的仵作,而根據大宋律法,仵作在三代之內,是不允許爲官的。這時,秦檜也以祖宗的律法不可破爲由,反對給包正授官。而岳飛和韓世忠也竭力爲包正辯解,事情愈演愈烈,最後竟然成爲了主戰派和主和派的兩黨之爭。
宋高宗被雙方吵得頭疼,於是就宣佈散朝。這件事,最後也沒有着落。韓世忠講完之後,包正就安慰他說:“韓伯伯,其實,做一個仵作也未嘗不可。在龍遊當仵作的日子,我過得也很高興。”
韓世忠怒道:“好男兒自能竭力進取,做一番轟轟烈烈的大事,纔不負此生!難道你就滿足於一個小小的仵作嗎?”
包正想了想,一臉正色地搖搖頭。韓世忠道:“着啊!你不甘心,我們也不忍你的才能被埋沒啊,你記住,官做得越大,才越能做大事!”
包正點點頭:“此時也不宜過於着急,我們還是從長計議吧。”
其他人也沒有好辦法,暫時也只好如此啦。就在這時,忽然有家人來報:“外面有秦府的管家求見!”
韓世忠正在氣頭上,怒吼道:“快些叫他滾出去,滾得越遠越好!”
旁邊的梁紅玉聞聽,勸慰道:“還是見見吧,也不要搞得這麼僵嘛,表面的文章,還是要做的。”
韓世忠站起身來道:“你們要是願意接見,你們就見,反正我是不見!”說罷,將袖子一甩,氣沖沖地走了出去。
梁紅玉望着他的背影,苦笑道:“就這個牛脾氣,半輩子了,也改不了,真是江山易改、秉性難移啊!”
雷老虎哈哈大笑道:“他要沒有這個脾氣,也就不能成爲我們的大帥啦!”說罷,就隨着出去了,看來。老哥倆是談心去了。
不一會,家人領着相府的管家走了進來。那人先向梁紅玉見禮道:“小人是秦相府中的秦福,給韓夫人請安!”
梁紅玉淡淡地說道:“起來說話吧,韓將軍上朝歸來,有些倦了,你有什麼事,就對我說吧。”
秦福謝過之後,站起身來,垂手退到了一邊,然後才說道:“稟告韓夫人,我家相爺想請包正公子過府一敘。”
包正一聽,竟然牽扯到自己身上,不由心中奇怪起來:“這個秦檜葫蘆裡到底賣得什麼藥?在金殿上與我作梗,現在卻又要見我?”
只聽秦福繼續說道:“只因我們相府在前些時候,被臭名昭著的大盜一支梅偷去了一些字畫,相爺今日聽說包公子擅長破案,所以想請他幫忙,緝拿一支梅,找回字畫。”
梁紅玉聽了,也不好阻攔,於是就目視包正,徵求他的意見。包正聽了,心中好笑:“這個任務倒是不難,那一支梅就在我的身邊,手到擒來。不過卻無論如何,也不能獻給秦檜;那些字畫也在我的手上,不過,可不能白白的就還給你們,怎麼也得換些白花花的銀子啊,老子的手頭最近正緊呢!”
想好之後,就朝着梁紅玉點點頭。然後對秦福說:“好,在下就是包正,竟然能得丞相大人垂青,實在是三生有幸,有什麼差遣,當然是義不容辭了。”
那秦福也面露喜色,恭恭敬敬地給包正施了一禮,然後又向梁紅玉告退。這才和包正一起出了房門。
臨走的時候,包正想找兩個夥伴同行,卻見一支梅低着頭,假裝看不見;阿紫撅着小嘴,當包正的目光掠過她的時候,就狠狠瞪了包正一眼;而林升因爲科舉事件,對秦檜意見甚大,更不在同行人之列,於是包正心想:“看來只有叫小黑一起去了,畢竟是好兄弟嘛!”
誰知,那小黑更是氣人,竟然閉上眼睛,坐在凳子上假寐起來。包正一賭氣,乾脆自己一個人去了,同時,心中自我安慰着:“你們都不去,正好我可以便宜行事!”
出了將軍府,只見門外停着一乘四人擡的轎子,秦福殷勤地招呼包正坐進了轎子,然後出發。
包正回到南宋之後,還是第一次享受到如此高級的待遇,只覺得顫顫微微,非常富於節奏和韻律,於是就安心享受起來。人家大姑娘坐轎——頭一回;他包正坐轎,也是頭一回啊!
由於昨晚幾乎是一夜未睡,所以不知不覺間,包正竟然睡着了,而且,在睡夢之中,他還夢到了童年時候的搖籃,自己正躺在裡面,悠來蕩去。
直到秦福掀開轎簾,輕聲呼喚了一陣之後,包正才從睡夢中驚醒了過來,他睜開了眼睛,見秦福正以一種異樣的眼光看着自己,而轎子,似乎也停了下來。
於是,包正就迷迷糊糊地問道:“到地方了?”
秦福點點頭,心中暗想:“像你這樣睡着進相府的,還真是第一個。以前別人來的時候,都是戰戰兢兢,循規蹈矩,生怕自己有失儀之處。您可倒好,竟然睡着了,真不知道你是沒心沒肺呢,還是生來就隨遇而安啊!”
包正於是在轎子裡面伸了一個懶腰,長長地打了一個哈欠,這纔出了轎子。到了外面一看,原來已經進到了相府裡面。包正這才知道,原來是轎子直接就擡進來了。
於是,包正就四下打量起這座相府來。只見院中十分寬敞,裝飾也十分華麗,但是卻絕無爆發戶的感覺,人工的亭臺軒榭和自然的山石草木緊密結合在一起,互相掩映。有些地方,竟然還有小橋流水,給人以自然寧靜的感覺。包正忽然意識到:秦檜是個很有品味的人。
在秦福的引領下,穿過了幾座小橋,轉過了幾道迴廊,來到了一處所在,在一個人工挖掘的小湖上,建着一個水榭,有一半伸到湖裡,另一半連在地上,供人出入。正門的門楣上,掛着一塊匾額,上書“聽雨軒”三個大字。字體法度嚴謹,比劃蒼勁,很是大氣。
包正不由停下了腳步,欣賞起來,看着看着,不由讚道:“好字,好字!只是未免美中不足!”
話音剛落,從裡面走出一人,披頭問道:“有何不妥?”
包正打量了他一眼:“只見他白麪長髯,雙眼細長,眉毛很淡,但是眉心處卻極爲濃密,幾乎將兩條眉毛連成一片。眼珠微成黃色,從裡面射出兩道精光,奪人心魄。兩隻手又細又長,左手留着長長的指甲,右手卻修剪地非常整齊。
包正心中已經確定:此人定是秦檜了!隨後,又垂下眼睛,向他的雙腳看去。因爲據說秦檜的雙腳極長,所以在讀書的時候,人稱“長腳秀才”。
但是遺憾的是,對方穿着長長的袍子。一直垂到了地面,遮住了雙腳,使包正無法看清其廬山真面目。
打量完了秦檜之後,包正並沒有感覺到他是多麼的邪惡。也許,那種臉譜化的外貌,只有在戲臺上才能定型吧。
這時,秦福見包正只是一味觀瞧,也不答話。於是連忙爲他介紹道:“包公子,這位就是相爺!”
包正於是將手拱了兩下,口中說道:“見過丞相。”
那秦檜也不在乎他的禮法,又急切地問道:“你剛纔是這上面的幾個字有美中不足之處,卻是爲何?這三個字是一次秋日的黃昏,天降細雨,老夫啓窗觀賞湖上的秋雨,有感而發,於是欣然命筆。實乃平生得意之作,你卻如何要貶低我?”原來,秦檜此人,最喜書法,他的字體也自成一家,現在使用的宋體,據說就是他的功勞。只是因爲他是歷史上有名的奸臣,所以也就沒有多少人認同了。今天聽說自己的字有毛病,於是就先急了。
包正笑道:“丞相,我是的問題,不在字上,而在字義上!”
秦檜回望匾額,沉思了一會,忽然轉怒爲喜,連連點頭道:“高見,高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