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過他還回來的手機,張校長勸慰着似乎被金錢交易給打擊了一小下的這位知識分子,“這是轉讓技術費,也是市場經濟大趨勢,您千萬不要推辭。”
“我是想推辭,可沒那個情操,家裡要用錢的地方很多——”看着桌上的鈔票,他擡頭示意他的太太收起來,“放心吧,關於這個工藝改進的事情我肯定有把握。”
看着丈夫,最終取走桌上三萬塊的那位太太顯出不安的情緒,錢這玩意兒對他們來說彷彿是件很尷尬的事情似的,看得讓人心疼到寒心。
在張校長的主持下,現場還擬定了個合約,當技術改良達到所有的定向指標後,油漆廠將其兩萬餘款一次付清,方有容和張校長一起簽字作了旁證。
從廚房內現炒些家常炒菜準備招呼着客人,家裡的小姑娘跑了出去買了一瓶酒和一些滷菜,很快都擺上了桌。招呼着客人舉筷的那會兒,小屋內激烈的咳嗽聲打破了應酬的過程,老人卡在嗓子眼的痰動在小小的屋子裡震盪,侷促的呼吸讓主人全家立即向小屋去,夫妻熟練得給老人捶背吸痰,小姑娘從角落拖出了個小型氧氣灌,麻利的給老人戴上呼吸器,一會兒,振動咳嗽的老人這才安靜了下來,應急有序中看出這戶人家對老人的沉積病況早已經習以爲常了。
看着圍着老人有序忙碌着的一家三口,旁觀的他們體會到這個家看上去較爲清貧的原因了。衆所周知,最近些年的科研人員的工資數額提升幅度挺大,可是增加在醫療和教育的花銷幅度更大,家裡有位百病纏身的老人和正在求學的孩子,這個需付出更多開銷的家庭怎能不清貧。
收拾妥當的夫妻倆向客人示意抱歉,收拾了老人房間內痰跡的小姑娘向客人道別了,她要上學了。
爲了打消屋內沉靜的氣氛上,在座中年紀算是最小的方有容搶着吃飯吃菜,歡噗中和這家沉默的主人說着話,“唸書的時候學理科,老師還說過生化不分家,您是學專業化學的那一定對生物也有所研究,聽說雄性蠶繭吐出的絲挑揀出來能織出絲綢中最高檔的絲織品,您說有沒有可能經過生化的方式來分解出雄性蠶繭?”
“可以。”對交際不熟練的男主人客氣的給他們夾菜,應着的他和對着他眨眼的方有容對上了。
“——可以?”含着土豆絲的方有容張大了眼睛。
“理論上絕對可行,不過,雄性的蠶比雌性的蠶繭更好嗎?”他對蠶繭這玩意兒不懂,也開始有些好奇心了, “以前聽說過有這方面的研究成果,就是沒什麼用處,就停下來,要是給我們一些時間技術攻關,應該沒問題。”
按着腦門,方有容深深體會着國人研究技術的智慧和經濟運營脫軌交臂而過的慘烈現狀,“只要技術能找到合適的土壤就一定能帶來經濟效益。”方有容喃喃的說着經濟頻道主持人的臺詞。
看着較爲好奇不解的知識分子,方有容連忙把國內絲綢現狀大致整理了一下,“我的公司是代理進出口的,其中的單子大半是絲綢出口,剛纔說的那個用雄性蠶繭的絲綢織出來的絲綢和普通蠶繭織出來的絲綢的價格相差好幾倍,就這樣,基本上還找不到貨源。我們國家的絲綢是佔據全世界出口百分之八十以上,可是絲綢的價格全是外國人說了算,只有這樣少量的深加工的有高附加值的產品才能自己作主,要是能把這樣的技術研發出來,我們的絲綢就能物有所值了。”這就是在小外貿上班的好處,他的老闆徐翊一直代理出口的絲綢外單,連帶着他對絲綢的小知識也在上升,關於什麼雄性蠶繭的絲能織出更有檔次的絲綢,會在價值上能有非常大的利潤空間這件事當然是從徐翊那兒聽到了的了,但是國外的單子到了,他們一路聯繫下來,很多廠家都沒有這個科研生產技術,也無法得到這個技術,沒想到,實在沒想到,居然會在這裡得到了半肯定了的信息。
“如果您能信任我和張校長,請您授權讓我們幫您聯繫對口的絲綢廠,讓他們投入研究資金研發這個項目,我們保證,絕對不從中拿回扣。”看了也清楚這兩位知識分子夫妻實在沒有什麼經濟感覺,說不準別人說兩句就把技術交了出來,那就他們自己下手吧,讓知識分子多掙點錢沒什麼不好。他要做科技的經紀人!
正在對和南方不同口味的餐飲很有興趣下筷的張校長對上方有容的目光,他也應着。
詫異的男主人道,“這並不是我的專業領域,需要跨行業的研發人員進行組合,研發不是問題,我可以幫你們尋找合適的研發人員——”
“只要研發不是問題就行了。”激動的方有容握着對方的手,不管怎麼說,這可又是個成功的一小步,現在的他恨不得立即就給徐翊打去電話,讓徐翊好好敲他那些絲綢商一頓。
對過於激動的方有容,在場年紀都比他大的人們都覺得很有意思,不管怎麼說,看出來了,這是個熱心腸的年輕人。
相比方有容的激動,張校長就顯得不以爲然多了,“我覺得你不要這樣太高興,研發是一個問題,可我覺得有自己的品牌纔是提高附加值最主要的。就像一件能賣到三百元以上的皮爾卡丹的襯衣一樣,一旦剪掉了它的商標,同樣還是那件襯衣,或許只能賣到二十塊而已,所以,我覺得我國產品從根本上還是附加值太低的問題。”
“對噢。”方有容再次對睿智的張校長投去崇拜的目光。
看着在座的各位,張校長道,“我也是經商的,在國內競爭無序化中我也吃過虧,據我所知,現在的企業只要能拿到外單就在同行競爭上亂壓價,最後導致把利潤空間全部暴露給了外國人,對於絲綢新技術研發的事情,我覺得這是個很好的雙贏,可是一旦像傳銷一樣到處傳播,多數的絲綢廠都能生產,那肯定又得相互壓價無序競爭,最終又得導致和普通絲綢一樣的結局,有些時候,壟斷是需要的。”張校長揮揮手擋住方有容崇敬的視線,他爽朗得笑了起來, “這不是我說的,是我老弟分析的,我覺得在找合適的企業進行合作之前,我對你有個建議,不算是爲了國家利益民族利益這種誇張的名目,就是隻爲了自己企業的發展,找幾個同行業的人,大家坐下來談談。對了,你就找你們的外貿經理,我請我老弟出馬,別看他是律師,他對經濟比對法律在行。”
“對,對。”爲自己不成熟而慚愧的方有容連忙借花獻佛,端起酒敬張校長一杯,一邊看着聽着的主家笑了起來,搶着也喝了一杯,氣氛一下子熱火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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