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了!”太攀心下凜然,真元,沿着四肢百骸緩緩而動,衣袖當中,真元絲絲縷縷的絞纏於一體,凝結成一直三寸長短的透明小蛇,栩栩如生,鱗甲齊備,瞳孔當中顯現出來的,是靈動無比的感覺。
這小蛇,首尾相纏,環繞着太攀的手腕,盤旋輪轉,往復不歇。
有腳步聲響起,一個紫衣的道人,揹負長劍,凌空而來。
紫衣之外,是純白色的罩袍,將其整個人,都藏於那罩袍當中,除開目光之後,這道人周身上下,沒有一絲一毫顯露於外,便是其雙手上,也都是有了一層雲布,將一身的氣機,鎖得嚴嚴實實。
隨着這道人的靠近,太攀目光當中的慎重忌憚之意,也是越發的強烈。
這道人背後的那長劍,是一樁法器,身上的那罩袍,亦是一樁法器,便是連手上的雲布,也是一樁法器——雖然這三件法器當中,除開那長劍之外的罩袍和雲布,其上的氣機駁雜無比,沒有了絲毫的潛力,一看就是倉促之下,臨是應付出來的東西,一戰之後,其質地,就有可能經受不住真元的變幻而崩潰,但無論如何,法器,就是法器,哪怕只是一轉,甚至有可能一轉都不到。
“真是豪奢。”在那紫衣的道人凌空而來的時候,灞水底下的水府當中,灞水的河神,也是津津有味的看着灞水岸邊的場景,而在這河神府中,方纔的嵩明三人,赫然在側。
“萬丈飛虹一掛,所能凝練出來的虹布,也不過半卷,僅半尺而已。”
“而這道人,周身的罩袍,手上的纏布,皆是以虹布祭煉。”
“不愧是九大宗派。”水府當中,嵩明道人看着那紫衣道人的周身上下,目光當中,不知是豔羨還是什麼,良久之後,這道人才是嘆了口氣,頗有抑鬱的,將杯中的瓊漿,一飲而盡。
就這紫衣道人一身的罩袍纏布,至少,也得耗費七八丈方可祭煉而成,若是如這紫衣道人那般粗製濫造,不及工本的話,便是十餘丈,也未必是能夠祭煉的出來。
換而言之,這一身的罩袍纏布,於尋常的神境大修而言,光是尋覓飛虹,織虹爲布,就至少要花費整整十年的時間。
帝國輪轉,九大宗派屹立於天地之間,已然是近三千年,帝國境內,幾乎是每一座山巒,每一條河川,都是九大宗派觸手所及之處。
而在這樣的情況下,天地之間產出的一應神藥珍材,十之八九,都是落入到了九大宗派以及帝室的手上。
餘下的一兩成,在經過那些小宗派,最後,才輪到無數的散修們。
再加上九大宗派當中的藥田,肉實等等,可以說,宗派當中的修行者,尤其是九大宗派,從踏上修行開始,就已經是將那些散修們,遠遠的甩在了身後,無論是從天資,還是從資源上來說。
修行之法,雖然號稱不假外求,但依舊是不可能離開外物的,尤其是衆位散修們,天資本來就比不上能夠被選入宗派的弟子,是以,這些散修們,對資源的需求,比起那些宗派弟子來,亦是更加的迫切。
然而,這天地的格局,就是如此,越是需求,就越是沒有,越是不用,卻越是來得容易。
修行者求天之道,但這天之道,也依舊是由人而天,在成就仙人之前,修行者所奉行的,依舊是人之道……人之道者,損不足以奉有餘。
“前輩餘澤,便是如此了。”
“先秦末年,羣雄逐鹿,無一人看好高祖。”
“獨獨這九大宗派,孤注一擲,爲高祖帝業傾巢而動,楚漢之爭,屢敗屢戰,四十年間,九大宗派當中連續換了三代道主。”
“如今他們的尊榮,又豈是憑空而來?”
“嵩明道友若是有意的話,以神境修爲,再加上你的交由,或許能夠立下一方小小洞府,一代一代的傳承下去,待到天地變幻之際,終究會有機會的。”水府上首,灞水之神目光幽幽,權柄神印,於其袖間,閃爍着三重不朽的光輝,光輝從那神印而出,沿着灞水而動,將這瀰漫三千餘里的灞水,都籠罩於其間,庇佑着灞水當中的一應水族,以及灞水兩岸的居民。
“算了。”嵩明道人的目光當中,意動之色,一閃而過,倏忽之後,嵩明便是搖了搖頭。
立下一方傳承,由豈會是如同言語說來那麼輕鬆?
休說立下這傳承之後,要面對的種種挑戰,便是傳承內部的種種俗務,各方的利益牽扯,以及與其他宗派爭取弟子的籌劃,就不是尋常的修行人所能爲之。
嵩明道人坐下,也有三個弟子,但只是這三個弟子的修行用度,以及這三個弟子之間的明爭暗鬥,就已經是令他操碎了心,這一次,若非是他的弟子被人拿住了把柄,他又怎麼可能身先士卒,爲他人棋子,邀請長青兩位老友前來試探太攀。
三個弟子就已經是如此,若是立下一方傳承,那還得了?
“嵩明道友卻是走眼了。”灞水之身看着河岸,“那紫衣道人背後的長劍,鋒銳之意,透出劍鞘而動,這一柄長劍,哪怕不是千鍛之兵,怕也是百鍊當中最決定的層次了,稍稍打理一番氣機,便是一劍上好的法器坯子,哪怕是承載天罡禁制,亦是有可能的。”
“可惜,這鋒銳之間,又有悲鳴隱隱,這一柄長劍,怕也是被急功近利之法,毀了根本。”
“十丈虹布,再加一柄接近千鍛的寶兵,只爲了隱藏身份,又有三位道友爲前驅。”
“我到真是有幾分好奇,這紫衣道人,以及其背後之人,到底是九大宗派當中的哪一位了。”這灞水之神,目光幽幽。“掩飾身份不計代價,又是爲了什麼!”
言語之間,明晃晃的光芒展開,化作一面鏡子,將河岸邊的一切,全數展現於這鏡面當中,鏡面上,一道一道五彩斑斕的線條出現——那是這灞水兩岸,天地元氣流動的軌跡。
河岸上,無論是太攀還是紫衣道人,都絲毫沒有想到,他們已經是引起了這位灞水之神的幾分興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