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說女媧娘娘會出手?”
修羅界中,懸與天際的浩瀚宮闕,一道削瘦的身影端坐在主位之上,出聲問道。
那是一位少年,一身黑色道袍,面色俊美妖異,黑髮如瀑,根根好似仙劍,神姿天縱,眼神鋒銳無比,彷彿裡面藏着兩把神兵。
而身爲阿修羅王的波旬魔王,就乖乖跪在地上,神情恭敬無比,宛如面對天神一般,只因眼前這位,乃是他們阿修羅一族的創造者,亦是這血海孕育出的第一位生靈冥河老祖。
“啓稟老祖,窮奇是這般說的,他說新任真武大帝囂張跋扈,不曾將他們妖師宮看在眼中,如是您出手的話,妖師鯤鵬會爲您擋住玉虛宮一衆仙人,而女媧娘娘則會攔住元始聖人。”波旬恭恭敬敬的道,哪裡有半分那叱吒三界的修羅王模樣?
冥河老祖若有所思的看了波旬一眼,卻是突然一笑,道:“老祖我如是猜的不錯,想必你也是想老祖出手的吧,這樣一來,順帶着便能將你女婿的大仇給報了,你那女兒也能睡得安穩了。”
波旬聞言,渾身一震,卻是咬了咬牙,狠狠在地上磕了個頭,道:“老祖容稟,牛魔王畢竟是咱們血海的女婿,那莫元殺他,分明便是沒將老祖您還有咱們血海阿修羅一族看在眼裡,如今沒了聖人牽制,老祖您是該出手殺他,自上次那如來肆虐血海之後,咱們阿修羅族的威名在三界卻是不復往昔,許多神魔都擔心咱們庇護不住他們,不少都從血海中逃離了!”
“照你所言,老祖我出手殺了那新任真武大帝,卻是好處多多,既能重振咱們阿修羅族的威名,又可讓圓了你女兒的心願,還能與那鯤鵬交好,是也不是?”冥河老祖笑眯眯的道,看不出他內心真實想法是什麼。
波旬看了看他,點頭道:“恰如老祖所言!”
“嘿嘿,不過這麼多好處,偏偏就沒老祖什麼好處,還要得罪那玉虛宮聖人,你們是想將老祖當槍使嗎?!”冥河老祖冷笑一聲,說到後來,語氣陡然變得冷厲了起來!
波旬心中頓時一慌,是呀,是有千萬般好處,可是那是對他、對妖師宮亦是對截教和他女兒,老祖這個真正出手的,可曾落着什麼了?
他一時不知道說什麼是好,那冥河老祖複道:“你呀你,還是太嫩了一些,女媧娘娘出不出手,那又豈是他鯤鵬說的算的?當真是女媧娘娘有什麼吩咐,也是媧皇宮的人來此,而不是那一隻小小窮奇了。”
“況且便是媧皇宮的意思,女媧娘娘擋的了元始聖人一時,可會擋這位娘娘一世?誰不知曉那元始天尊的小心眼,他記下老祖,便是今日不報,有機會卻是無論如何也不會放過老祖的。”
對於這些聖人的心性,冥河老祖瞭解的是一清二楚,畢竟都是開天闢地誕生的生靈,當初這幾位還不曾成聖之際,他們打過的交道不少,甚至發生過不少的爭執,互相之間的瞭解之深,卻是遠超常人的想象。
況且,人家正派的師父通天教主都不着急,他卻冒出來爲牛魔王報仇,冥河吃飽了撐的,去找莫元的麻煩?
波旬有些失望,不過他面對的到底是冥河老祖,阿修羅王的威風卻是無論如何在這裡也擺不起來,冥河老祖能讓他執掌阿修羅族,也能將他換了,底下還有其餘三大魔王和四大魔將來着!
他只好道:“既是如此,那我便迴轉宮殿,替老祖回絕了那窮奇便是。”
“不急不急,你帶他來此,老祖要親自問一問他。”冥河老祖道。
這一番作態,卻是出乎了波旬的意料,不是說不出手嗎,還見窮奇做什麼?
他不解的看向冥河老祖,卻見冥河老祖道:“老祖我是不想得罪元始天尊,不過出手收拾收拾他的弟子,只要不打死了,他也不會在意的。你說的對,借這位新任真武大帝的名頭提振一下咱們血海一族的威名,還是很有利的。”
殺和欺負是兩回事,只是欺負一下的話,元始天尊根本就懶得管,畢竟欺負的又不是他。而且門人弟子也要多經歷這種打磨,才能歷練成才。
原本鯤鵬打的也是這個如意算盤,不過現下他見莫元背後有一衆闡教仙人幫襯,卻是不敢輕易動彈,便來教唆冥河老祖出這個頭。
波旬懂了冥河的意思,退了下去,不多時,便帶着那窮奇迴轉此地。
那窮奇一看寶座上那尊少年身影,一身氣勢,深不可測,與鯤鵬相差無幾,當下心中一凜,恭敬行禮道:“小妖拜見老祖,老祖萬安!”
“起來吧。”
冥河揮了揮手,問道:“你之來意,老祖已然清楚,老祖問你,鯤鵬那廝讓老祖出手,可有什麼好處?!”
好處?
窮奇微微一愣,鯤鵬只是讓他來此傳話,可並未有半分提及什麼好處。
“怎麼,沒有?你兩手空空,單憑空口白牙,便想讓老祖我爲你們妖師宮出頭,這未免有些太過於無禮了吧,難道你們妖師宮求人從來都是這個求法?”冥河老祖語氣不善的道,一縷森冷殺機卻是自他身上涌現而起,朝着那窮奇壓了過去。
冥河老祖是何等道行,準聖三重天的絕世大能,距離聖人也只差那麼一毫,縱然只是一絲殺意,也不是區區一名大羅金仙能承受的。
窮奇只覺得一瞬之間,通體冰涼,宛如置身無邊血海一樣,渾身上下每一寸肌膚都充斥着莫大的恐懼,他慌忙跪在地上,驚聲道:“求老祖饒命!”
冥河老祖冷笑一聲,心念轉圜之間,已然將殺意收起,只是盯着那窮奇,一言不發。
窮奇擦了把頭上的冷汗,暗罵鯤鵬摳門,請人出手也不給好處,他道:“老祖容稟,妖師大人只是讓小妖過來傳話,並未有其他言語,如是您老人家真有什麼需要,儘管告知小妖,待小妖迴轉北冥,必然告訴妖師,想必以妖師大人和老祖的交情,如非太過過分,他必然會答允的。”
“交情,老祖我和你家那位妖師可不敢有什麼交情,老祖可不想如那兩位妖皇一般被他坑死。”
冥河搖了搖頭,道:“你且回去告訴你家妖師,想要老祖出手,很是簡單,那東西當初的下落,他總要給個明確說法,老祖我知道不是他拿的,可當初下手的是他,搜魂的也是他,這下落他不可能不知道!”
波旬和窮奇聽的是一頭霧水,什麼那東西,什麼下手搜魂,這到底說的是什麼?
也不怪他們不清楚,蓋因兩人誕生的日子晚,這件事的發生,猶在兩人出世之前。
冥河見兩人迷茫的模樣,卻是不做解釋,而是道:“且回去吧,將老祖我的話轉告給他,他自然懂什麼意思。如是他答允的話,本座自會挑選一個合適時機出手的。”
說完此句,冥河老祖便合上雙眸,不再言語,兩人見狀,也不好追問,只能應聲告辭。
卻說兩人一回到波旬所在的宮殿,那窮奇還未曾離開,鐵扇公主已然是急吼吼的道:“父王,如何,老祖可曾出關見過窮奇,老祖如何說?”
波旬笑了一笑,道:“待爲父送走了客人再與你仔細分說,不必着急。”
他轉身對窮奇道:“望小友你不要介懷,我家老祖便是這個脾氣,不過他老人家說話慣來算數,只要妖師大人肯答應他的條件,老祖必然會如他所願。”
“老祖和我家妖師大人乃是一個層次的強者,小妖見上一面,已然是不勝榮幸,豈敢有其餘的想法。大王放心,小妖此番迴轉妖師宮,定然將今日所發生之事盡數說與我家妖師大人聽,不論成與不成,都會有回信的。”窮奇答道。
恰如他所言,他內心便是對於冥河老祖不滿,也不敢有想法,蓋因兩人的差距委實是太大了。大羅金仙雖然是三界高層戰力,讓無數神魔仰望的存在,可是在冥河老祖這等層次的人物眼中,又算得了什麼?
修道有瓶頸,看天資,看跟腳,看機緣,更看師門,以他的福分,這輩子能突破準聖已然是天大的造化了,冥河老祖和妖師鯤鵬這樣的境界,他根本沒機會達到。
“那本王便恭候道友的好消息了!”波旬笑道。
窮奇點了點頭,拱手一禮道:“告辭。”
說罷,快步朝着外邊走去,到了殿外,自有這山上巡守的修羅族人帶他離開此地。
眼見得這位妖師宮妖魔離去,鐵扇公主忍不住又問道:“父王,到底是如何了,老祖那到底怎麼說?”
鐵扇公主不傻,兩人的對話卻是讓她明白,老祖已然出關,而且必然是提出了一些條件。
波旬看了看自家女兒一眼,冥河老祖那裡說的清楚,根本不會殺莫元,女兒報仇的願望,只怕是要落空了。
他嘆了口氣,道:“鐵扇,你何必如此執着,那新任真武大帝,到底是聖人弟子,便是老祖出手,又當真敢殺他嗎,又當真殺的了嗎?依爲父看,你與其將希望寄託在老祖身上,倒不如去求求那位聖人,他畢竟是你夫君的師父。”
“老祖……老祖他不願意?!”
鐵扇公主如遭雷擊,阿修羅族是她的孃家,牛魔王死後,便是她在世上的唯一依靠,可是如今這份依靠並不想幫她,她一時之間,卻是有些蒙了。
“老祖不是不願意,他會出手,只是……只是不會殺那人罷了。”波旬並不隱瞞自家女兒,事實上,他更想讓自家女兒放下仇怨。
聖人門下,又豈是那般好殺,又豈是殺了沒有任何後果的?!
神魔修行不易,終歸是要量力而行,終歸是要多爲自己考慮,被滿腔憤恨充斥頭腦的結果,便是萬年道行一朝喪的下場。
“父王……”鐵扇公主看着波旬,兩隻明媚的丹鳳眼裡,已然有點點淚光閃爍。
波旬又是嘆了口氣,道:“求人不如求己,老祖的心意,爲父也改變不了,你便安生的在這裡住下,好好養胎,等着小外孫生出來,你再去求求截教弟子,看看能不能念着往日裡的情分,讓他拜入聖人門下,說不得日後他修爲有成,能親自爲父報仇來着?”
這是老成謀國之言,這種仇怨,與其託付他人,倒真不如自己來解決,須知,殺死聖人弟子的因果可是不小,誰又願意去承擔?
鐵扇公主猶自不語,那新任真武大帝的厲害,她是心知肚明,想要報仇,只怕起碼要準聖境界,而一尊準聖境界的大能又豈是那麼容易修煉來的?
旁的不說,便說她夫君牛魔王,跟着聖人修行,尚且只是大羅金仙,她父親波旬,身爲修羅界之主,有冥河老祖指點道行,才堪堪成爲準聖,她腹中孩兒有沒有這份資質不好說,便是真的有,那也是無盡歲月過去了,彼時,仇人的道行還不知道增長到了什麼境界!
波旬看了眼女兒,也不再多言,只是暗暗的又嘆了口氣。
……
天界,真武神殿。
送走了廣成子的莫元夫婦,剛剛將真武麾下神將的事情理順,正準備好好熟悉一番這真武神殿的諸般地方,把守神殿的天兵卻是急匆匆的進來稟報道:“啓稟帝君,門外有位自稱是您師兄的道人求見。”
“我師兄?”
莫元微微一愣,廣成子都走了,這事情都結束了,還有什麼師兄來訪?
他神念探了出去,卻見得真武神殿的玉階之上,有一尊穿着素白道袍的中年道人靜靜的站在那兒,手中拿着一柄白色拂塵,腰間懸着一枚小印並配有一把青色的連鞘長劍,這三件寶物都是說不出的眼熟!
莫元看了兩眼,驀然記起了這三件寶物的來歷,那一枚小印,分明便是番天印,而那長劍,則是與通天教主的青萍劍並無二致,拂塵他沒見過,不過其上道韻內斂,寶光非凡,顯見不是俗物。
在莫元一衆師兄裡,能同時將這幾件寶物帶上的,除了那位大名鼎鼎的福德真仙雲中子以外,卻是再沒第二個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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