烏雞國。
文殊菩薩緩緩落下,有些尷尬地將袖中的照妖鏡塞了回去,慈和麪容上現出笑意,說道:“太微道友,還請劍下留人。這是我的坐騎青毛獅子。”
說着,念動咒語,那妖怪頃刻間由原來的國師面容,變作一個青毛獅子,乖覺無比地趴伏於地。
陸北眸光冷冽,冷冷說道:“菩薩不看好自己的坐騎,卻讓他來這裡害人?”
說來,這青毛獅子還是陸北的熟人,當年,他和六牙白象、金翅大鵬雕,曾在翠雲山芭蕉洞逼迫鐵扇公主母子。
“太微帝君此言差矣,這青毛獅子在烏雞國,並未曾害得人命。而且,自他到後,這三年間,風調雨順,國泰民安。”
文殊菩薩強自辯白道。
行者道:“但這獅子害人人倫,烏雞國國王三宮娘娘,和他同眠而臥,玷污了別人的身子,壞了倫常綱理,這還叫不曾害人?”
聞言,文殊菩薩啞然失笑,擺了擺手說道:“玷污不得,玷污不得,他是個騸了的公獅子。”
八戒聞言,上前,用蒲扇的大手摸了一把,哈哈大笑道:“這妖精真個是糟鼻子不吃酒……枉擔罪名了。”
那青毛獅子猝不及防被老豬摸了一把,又被此言擠兌,眼底怨毒之色一閃而過。
文殊菩薩說道:“諸位其實還有所不知,當初,烏雞國王,好善齋僧,如來差我來度他歸西,早證金身羅漢,因不能和他原身相見,就化了一凡僧,問他化些齋供,被我幾句言語相難,他不識好人,將我捆了,送在御水河中浸了三天三夜……浸他三年,以報我三日水災之恨,此所謂‘一飲一啄,莫非前定?’今讓你們前來,成了功果。”
“文殊,莫說那些有的沒的,這青毛畜生若來日再爲禍一方,又該如何?”陸北沉聲說道。
文殊菩薩沉吟道:“帝君想要如何?”
陸北冷聲道:“定斬不饒。”
文殊菩薩雙掌合十,說道:“帝君好重的殺性!”
陸北不屑一笑,“懲惡揚善,其惡不懲,天理難昭,本帝執掌幽冥,焉能不如此行事?”
文殊菩薩一時語塞,嘆了一口氣,說道:“帝君,貧僧回去會好好懲戒這孽畜的。”
說着,縱起一朵祥雲,匆匆離去。
衆人再次回到烏雞國,烏雞國王自是千恩萬謝,發了通關文牒,親自帶着宮妃太子,送唐僧一行出了城郭。
……
……
春去暑往,秋盡冬來。
正是……【霜凋紅葉林林瘦,雨熟黃粱處處盈;日暖嶺梅開暖色,風搖山竹動寒聲】
唐僧一行離了烏雞國,夜住曉行,將將半月有餘,忽見一座險峻高山。
或是被妖怪抓得多了,唐僧勒馬喚住行者,說道:“你看前面又有大山峻嶺,恐一時又有邪祟來侵我也。”
行者笑道:“師父,莫要多心,有俺老孫在,可護持你周全。”
唐僧聞言,心下稍寬。
三人又行了一程,攏目看山,只見山高林密,青石染黛,碧紗堆煙。
“呀…”一道尖銳刺耳的石門開合聲響起,只見遠處山凹處,一團紅雲,直衝九霄,結聚了一大團雲氣。
衆人悚然而懼,行者忙將唐僧從龍馬上攙扶下來,說道:“兄弟們,不要往前走了,有妖怪。”
八戒忙拿起九齒釘耙,將唐僧護在中心。
陸北面色淡然,也是按劍而立,他在思索,這是哪一路妖怪。
畢竟前世西遊記也有些淡忘。
而云頭之上,卻現出一個紅衣精靈來。
她變作六七歲模樣,扎着兩個蘑菇頭,小臉蛋兒粉嘟嘟,眉心點着胭脂紅,粉紅色的肚兜上面繡着鴛鴦戲水,脖子上還掛着一塊兒玉佩。
她看着下方衆人,心中尋思,“聽人言,這東來的和尚,吃上他一口肉,可以長生不老,道行大進。”
這時,陸北心存疑惑,擡頭看去,淡漠目光穿過雲團,正見那紅衣精靈面容,心中便是一驚。
“號山,枯鬆澗?聖嬰……陸檸?”
就在這時,那紅衣精靈似乎覺察到了別人的窺視,一張繃緊的小臉轉過來,看向陸北。
不知爲何,目光剛一交匯,迎着那雙複雜的目光,她竟有些畏懼和害怕,心底還有一絲親近和熟悉。
正疑惑間,轉眼待看到唐僧,小蘿莉又是下意識地舔了舔嘴脣,思忖道,“這白麪皮的和尚有高人護着,若近前多半不能成事,需得使一個以善迷人的巧計來。”
既存此念,陸檸便將紅雲異象散去。
見紅雲散去,行者就是說道:“師父,這妖怪許是個過路的,我們上路吧。”
八戒笑着說道:“師兄說話真有意思,妖精還有什麼過路的?”
“你哪裡知道,若是那座山洞的妖王設宴,邀那諸山各洞之精怪赴宴,卻有東南西北四處的精靈都來赴會,是故,他只有心赴宴,無心傷人,這必是過路之妖精。”
唐僧點了點頭,在幾人的護送之下,繞路而行。
陸北收回目光,嘆了一口氣,壓下強行上前相認的心情。
他卻是有許多年都沒有見過鐵扇公主母子了,沒想到,聖嬰都長這般大了。
心中帶着一絲愧疚,陸北隨着唐僧向前走去。
可是衆人行不多遠,但聽清脆糯軟的呼救聲從山林中傳來。
唐僧驚聲道:“徒弟呀,這半山中,哪裡有人在叫?”
行者插科打諢一陣,想要將唐僧的注意力吸引到別處。
但唐僧卻越發聽清了有人叫救命。
行者只得笑道:“師父,我曉得,莫管閒事,且走罷。”
說着,就是牽着馬繮繩,一心想要快速離開這座山嶺。
又行了一程,唐僧又聽到人呼救,且越發清晰。
“救命,救命啊!”
陸北聽着這奶聲奶氣的呼救聲,又好氣又好笑,但也沒有急着拆穿。
唐僧說道:“悟空,快去看看,有人在呼救呢。”
行者無奈地嘆了一口氣,高聲應了,撥開草叢,但見遠處一棵松樹上,倒吊着一個粉雕玉琢的紅衣蘿莉。
唐僧一見此景,就是對行者怒斥說道:“你這潑猴,全無一點慈悲之心,怎的如此憊懶,還說什麼妖怪?你看,這樹上吊的不是個人嗎?”
行者見唐僧生氣,也不欲多言,讓唐僧到了樹下。
唐僧溫聲說道:“你是哪家娃娃?發生什麼事了,怎會弔在這裡?說於我,也好救你。”
小蘿莉眼睛噙淚,脆生生說道:“師父呀,西山有一條枯鬆澗,澗邊有一村莊,我是那裡人家。我祖父姓紅,只因廣積金銀,傢俬鉅萬,渾名喚做紅百萬。他年老歸世已久,家產遺給我父……近來人事奢侈,傢俬漸廢,改名喚做紅十萬,專一結交四路豪傑,將金銀借放,希圖利息。怎知被無賴之徒,設局騙了去啊,本利無歸……我父發了誓,分文不借。那借金銀人,身貧無計,勾結土匪,明火執杖,白日殺上我家,將我家財帛盡情劫擄,又把我父親殺了,見我母親有些顏色,拐將去山寨做了壓寨夫人……”
在一旁,陸北已然是哭笑不得,他什麼時候被人殺了?
這熊孩紙,滿嘴跑火車,眼都不帶眨的。
鐵扇怎麼教的女兒?這麼虎。
唐僧聞言,頓時心生憐惜,出言就讓行者解了繩索。
卻遭行者一番盤問,這時,八戒拿了戒刀,將繩子割了,放下小蘿莉陸檸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