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完乾坤道人的敘說,陸北心神越發驚異。
“道友的先天靈寶,畢竟不屬此界……是不是此界大羅道尊也無法御使?”
陸北突然問道。
“太微道友目光如炬。”
乾坤道人微微一笑道。
陸北心中一沉,心道,別人無法御使,爲何他可以?
“太微道友,你是不同的。”
乾坤道人打量着陸北,好似看出了陸北心中的疑惑,面上笑容漸漸斂去,神色肅然地說道。
陸北心頭一震,面上不動聲色。
乾坤道人嘆了一口氣,道:“太微道友,你道途多艱,貧道這兩件先天靈寶與你有緣,就送予你吧。”
說着,乾坤道人,不,無極道山山山主,負手仰首看天,神情越發蕭索。
他忽而憶起初來此界的過往,念起那個巧笑嫣然的女子。
若能再次見她,定要問一句:“上古妖庭的百花園,是否依然四季如春?”
“太微道友,你我或有再見之日。”
無極道山山主轉過身來,目光湛然地說道。
清澈滄桑的眼眸中,依稀倒映出一個身形挺拔,神情冷峻的青年劍仙。
那青年一雙冷眸,恍若星空般璀璨、滄桑。
繼而微微一笑,乾坤道人突然崩碎成點點流光消逝一空。
“道友?!”
陸北眸光微動,面色悵然。
不知爲何,他總覺得乾坤道人,言語之中有一二隱瞞之處。
而且他總有一種奇妙的感覺,他似乎見過這位乾坤道人。
不,應該是無極道山山主。
搖了搖頭,陸北不再深思,他能感覺得到,對於乾坤一氣浮生圖和先天無極碑……這兩件先天靈寶,再無隔閡!
屋中,陸北收回神念,眸光微動,不由得長出了一口氣。
“陸北?”
聞聽動靜,楊嬋擡起頭來,盈盈目光,望向陸北。
長長的睫毛急劇抖動,眼中有着化不開的綿綿情意。
搖曳的燭光,將吹彈可破的肌膚,映耀的紅潤如霞。
“嬋兒。”
陸北心中一動,低聲喚道。
“陸北……”
楊嬋櫻嚀一聲,顫抖着閉上了澄澈寧靜的眼眸。
在少女羞紅的臉頰中,陸北微微一笑,仿若蜻蜓點水一般。
輕輕擁住三聖公主柔軟的身軀,心中不禁一嘆。
在嘯月妖王的洞府,二人感情急劇升溫,但從眼前少女微微繃緊的嬌軀,他還是能看出……終究還未到那關鍵的一步。
眼前的這位三聖公主,端莊妍麗,她的感情也是深沉而含蓄的。
這一點兒,卻是不同於紅兒公主。
紅兒公主本就是長生真仙,敢愛敢恨,當她察覺到自己陷入與自己糾纏不清的狀態,且又無法擺脫之時。
她並沒有矯情地不敢面對,而是很快認清自己的內心,並做出……嗯,正確的抉擇。
有時候,陸北甚至懷疑,身爲長生真仙的紅兒公主,是否真的在短短的一年相處的時間裡……愛上了自己?
或者是說,屈服於命運,嘗試着去愛自己。
而楊嬋對他的情意,也絕非是什麼一見鍾情,而是在慢慢的相處中,自然而然,水到渠成。
其實,他……不是很想承認,他曾經有意無意地撩撥過她。
三聖公主未來嫁給的那個凡人,他是真的看不上……
感情的事兒,實則一團亂麻,但或許正是如此,他和這方西遊世界的聯繫卻越發緊密。
他似乎找到了來到此方世界的意義。
茫茫道途,絕巔之上,一人獨仙,看着山下的春榮秋枯的野草,難道這纔是修道的真諦?
不……得道,不僅僅是神通廣大,一人寂寥,還應該有意義!
正如生命的意義,不僅僅是因爲存在。
老而不死,曰賊!
存在的不朽,就好像要在本來絕對運動的時空中,去尋找絕對的靜止。
緣木求魚罷了。
運動纔是這個世界的真相,相對運動下的相對靜止纔是不朽和長生的真意。
當年在花果山,他看着五彩仙石下的螻蟻,曾經發出這樣的感嘆。生命,螻蟻一樣的生命……
可他們的存在,其實,也是有意義的……
那麼,我的意義又是什麼?
或者說,我的道真,是什麼?
復仇八仙,快意恩仇?
不,遠遠沒有那麼狹隘。
證得混元道果,拯救天地。
好像也沒有那麼偉大。
或許,我只不過是想好好的活着罷了,死過一次的人,更應該懂得活着的珍貴。
能夠擡頭望天,能夠低頭看地,能夠從心所欲……擁着自己喜歡的姑娘,斬殺自己厭惡的敵人。
順心意,爲縱橫!
求長生……只是因爲我不想死。
修神通……是因爲我想活得好。
如此罷了。
陸北心念於此,心中一暢。
靈臺前所未有的清明,仿若一道枷鎖斬開。
靈臺虛天隨之擴展十餘倍,豁然突破天仙巔峰,直到真仙方止。
可,周身並無諸般異象涌現,相反,原本身上縹緲欲仙的氣息消失不見,而是整個人變得尤爲普通和真實。
一股來自心靈層面的愉悅,悄然在陸北心頭浮起。
那是長生的真意,在心湖中一點點的化開。
長生真仙,便是求得真我!
如今,他道行已至真仙,而今只差烙印一行本源!
原本,縱然煉化黎椿神樹的樹心,將後天乙木之氣吸收一空,他也只是空具本源力量的天仙而已。
真仙依然遙遙無期。
但此刻,卻大爲不同。
用掉回靈紫菸草之後,將一身狀態調整至巔峰,就着手突破吧。
心中定下章程,陸北便靜靜望着楊嬋,他似乎有些相信,這個少女就是他所謂的情劫了。
心念及此,不由自失一笑。
“陸北,你笑什麼?”
楊嬋睜開眼睛,淺笑着說道。
映着燭光,陸北冷削的臉龐微微柔和,神情忽而有了一絲扭捏,“嬋兒,你真美……”
“額?!”楊嬋臉頰通紅,羞澀地垂下眼睫,一副任君採擷的可人模樣。
……
……
讓時間稍稍倒退一些。
西方,靈山。
兩道金光在天邊急劇閃過,最終落在大雷寺山腳下。
清源妙道真君楊戩一襲常衫,神情冷峻,氣度凝然。
身後跟着李煥章,一大一小的眼睛咕嚕嚕轉起,四處打量這佛門聖地。
這時,綿長的石階之上,突然遠遠下來了一個小沙彌,小沙彌來到二人近前,單掌立於胸前,宣了個佛號,問道:“可是清源妙道真君當面?”
“正是本君。”
楊戩神色淡淡道。
“真君,請隨小僧來,菩薩等候多時了。”
楊戩目光閃爍,也不多言,當先跟上小沙彌。
隨後清咳一聲,李煥章忙是緊隨而上。
這是一方清波盪漾的水潭,潭中有着成片的荷葉覆蓋。
荷葉大如翠玉圓盤,間或有幾朵亭亭淨植的荷花,抽出一個個白色的花骨朵,含苞欲放。
水潭之畔,蓮臺之上,端坐着一個妙齡女仙。
女仙一襲白色長裙,仙姿縹緲,面如小月,容顏華美莊嚴,眉心點着硃砂,手持楊柳玉淨瓶,雙眸緊閉,似在參禪打坐。
正是觀音尊者。
“楊戩見過師叔。”
楊戩來到近前,拱手言道。
“師叔……”
“師侄稍等片刻,惠岸已經去喚大勢至菩薩去了,而後再細說詳情。”
觀音尊者豁然睜開眼眸,微微一笑,擺手示意道。
聞言,楊戩神色微頓,只得靜靜等待。
就在這時。
遠處天邊,一朵七彩祥雲飄飄而來。
雲頭之上,正有一個十七八歲模樣的頭陀,一個身披金色袈裟的老和尚。
大勢至菩薩和惠岸行者,終於來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