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境空間之中,仍是一片冰天雪地,只是與以前不同的是,眼下的寒風已經不如從前凌冽,而且那冰原上的冰川,也是明顯少了許多,只有寥寥數塊而已。
望海手捧清淨琉璃瓶,仍是不見絲毫的驚慌,只是皺眉道:“雲翔,莫非到了今天,你還你爲憑藉你這半吊子的主宰空間便能勝得了我?”
“菩薩誤會了,”前方憑空現出了雲翔的身形,只見他淡淡一笑,道:“雲某當然知道,僅憑你那清淨琉璃瓶,便不是我這空間能夠抵擋的,今日也只是請你來作客罷了。”
“作客?”望海冷哼一聲,四下打量了一番,隨口品評道:“多年不見,怎的我看你這主宰空間沒有絲毫的長進,反倒是大不如前了?你最拿手的萬年玄冰,怎的只剩了這麼幾塊?”
雲翔聞言苦笑一聲,嘆道:“菩薩真是好眼力,就在前幾年間,我不慎請來了一個惡客,將我這裡一通打砸,毀壞了不少物件,至今尚未完全修復,倒是讓菩薩見笑了。”
“惡客?道門中人?”望海猛然想到了前幾年聽來的一個傳聞,冷哼道:“看來果然是你乾的好事,卻不知是哪一位?”
雲翔道:“上洞八仙,鐵柺李,不知可是和菩薩有什麼交情?”
望海點頭道:“原來是他,倒也難怪了,傳說他千年以前便在修煉這主宰空間之道,你能從他手中保下這一處空間,便已是難得了。這樣一處殘破的空間,你請我進來又有什麼好看的?”
雲翔笑道:“菩薩莫急,我前些年得了一件新家當,正打算煉入我這空間之中,只是如今尚未完全成功而已,到時再請菩薩前來品鑑不遲。”
“新家當?”望海雙眉一皺,沉吟道:“難道傳言是真的,兜率宮丟失的法寶果然落入了你的手中?”
雲翔搖頭道:“菩薩可是個聰明人,又怎可輕信那些毫無根據的傳言?罷了,咱們且說些正事吧,其實,我邀請菩薩來此,是想與你談談心的。”
望海疑惑道:“到了這個時候,你還有心思與我談心?”
雲翔笑道:“正是,咱們不妨坐下來慢慢聊。”說着,他隨手一揮,冰原上便出現了一張冰桌和兩個冰凳,桌上居然還放着一隻酒壺和兩個酒杯。
他自己一屁股坐在了冰凳之上,隨手拿起酒壺給自己倒了一杯,道:“菩薩可要嚐嚐?”
望海略一沉吟,便也坐了下來,搖頭道:“出家人從不飲酒,有什麼話你只管說便是了。”
雲翔道:“其實我一直有一個秘密,從來不曾與外人說起,今日忽然想說出來,你可想聽聽?”
望海奇道:“什麼秘密?”
雲翔將手中的美酒一飲而盡,然後指了指自己的腦袋,笑道:“我這腦子裡,有許多不屬於這個世界的東西,所以,若是比修爲,我着實不值一提,可若是比計謀,還真未必有人能勝我。”
望海皺眉道:“你到底想說什麼?”
雲翔仍是自顧自地道:“你們這些神佛,從來不會將凡人放在眼中,可你莫要忘記了,人心其實才是這個世界上最複雜的東西,在我的腦中,這研究人心之道,喚作心理學。”
“心理學?”望海忍不住重複了一遍,似是若有所悟。
雲翔繼續道:“在這心理學之中,即便是十惡不赦之人,其實心中的念頭也是有跡可循,並非只是一門心思想着作惡。只可惜,這一門學問太過高深,我也只是略懂皮毛罷了,菩薩可是覺得有趣嗎?”
望海冷哼一聲,道:“若你只是想說這些廢話,便休怪我自行離開了。”說着,她已是輕輕拋起了手中的寶瓶,似是要施展開法術。
雲翔忙道:“菩薩莫急,既然你對這些研究凡人的學問不感興趣,我說些你感興趣的便是,就說一說那殷嬌之事吧。”
望海一聽這話,方纔停下了動作,道:“與她何干?”
雲翔道:“那殷嬌年輕時爲了與那水賊劉洪私奔,曾殺夫棄子,不管在誰眼中看來,恐怕都算不得好人了。不過,你可曾想過,她連懷了兩個死胎之後,卻又爲何會忽然得了失心瘋?”
望海沉吟道:“懷胎十月,卻誕下死嬰,那殷嬌受了兩次這般罪過,得了失心瘋又有什麼奇怪的?”
雲翔道:“不錯,這罪過確是不小,不過,這恐怕未必是她瘋掉的真正原因。每當誕下死胎之時,她定然難免會想到被自己活生生投入江中的第一胎,心中的悔恨之情恐怕纔是讓她瘋掉的真正原因。
你雖然能用丹藥醫治她的瘋病,卻不可能消除他心中的悔恨,尤其是當見到玄奘的時候,這種悔恨與愧疚交織之情,又豈是一般人能夠想象的?”
望海冷笑道:“你的意思是,她對玄奘還真有什麼母子之情不成?”
雲翔嘆道:“這樣的感情,恐怕遠不是你這樣高高在上的神佛能夠理解的。而且,我還特意叮囑了玄奘,要他格外照顧她,你可曾想過,每當感受到玄奘的關愛,只會讓她心中的愧疚更甚。
這一路北上,足足走了近兩個月的時間,這兩個月中,她雖然享受了天倫之樂,但是她心中的愧疚,卻也早已多到了你無法想象的地步。你以爲,她真的會心甘情願爲你坑害玄奘嗎?”
望海聽得這話,心中也生出了一絲不好的預感,道:“若是依你所說,她又爲何會甘心爲我所用?”
雲翔大笑道:“望海,可笑你一直以爲是自己在利用殷嬌,可事實上,在我看來,你們的關係只怕要反過來,只是她一直在利用你罷了。”
望海疑惑道:“這是爲何?”
雲翔仍是笑聲不止,道:“自始至終,我所看到的,只是那殷嬌假意答應了幫你,目的只是見一見她唯一的兒子,至於這一路上感受到玄奘的關愛,其實已經是最奢侈的恩賜了。”
望海道:“我一直在她身旁,從不見他與你說話,你又是如何知道此事?”
雲翔道:“你雖然一直守在她身旁,卻從來不曾將她放在眼中,自然也沒有真正關注過她。但我與你不同,我早已發現,現在的殷嬌,與其說是在裝瘋,倒不如說是一個了無生趣,一心求死之人,這樣的人,我已經見過太多了。”
望海驚道:“你是說,那殷嬌......”
雲翔點頭道:“不錯,距離長安城越近,那殷嬌的求死之心也就越重,所以,這一次,你的對手從來都不是我,你輸給的,是那個從來都不曾放在眼中的瘋女人,你說,這豈不是可笑至極?”
“不好!”望海驚呼一聲,忙站起身道:“你快快放我離開此地。”
雲翔哈哈一笑,同樣起身道:“望海,你以爲,我今晚爲何會請你出來相見,又爲何會請你來我這空間中做客?”
望海此時已是氣得渾身顫抖,怒道:“看來,你就是爲了引我離開她身旁,無法及時回去查看她的情況。”
說完,她也不等雲翔回答,手中的清淨琉璃瓶已是飛射而起,迎風漲大而起,水流旋渦已是緩緩凝聚在了瓶口,準備直接硬闖出這夢境空間。
雲翔起身撣了撣衣服,道:“算算時間,怕是還差了些火候,這樣吧,之前與你說你的那件新家當,不如先讓你見識一番吧。”
說着,他猛然身形一閃,便已不見了蹤影,而與此同時,天地間忽然出現了一柄巨大的扇影,一扇落下,頓時狂風四起。
望海見了一見這狂風,臉上頓時露出了不可思議的神色,失聲驚呼道:“三味神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