傾盆大雨不斷傾瀉而下,整個北涼城被漫天的大雨籠罩,這場大雨一下就是整整一天,一天一夜戰亂之後,滿城的血腥都被沖刷一空。
次日放晴,天空如洗,一碧萬頃,和煦的陽光照耀在涼州大地上,原本陷入戰亂的北涼城又恢復了曾經的喧鬧,滿城的屍首都被清理,戰亂的痕跡也被消除,人來人往,盡顯繁華。
而在經歷變亂的北涼城中,此時談論最多的一件事就是曾經北涼城中的主宰,天炎家族消亡,唯一存留下來的天炎翦接掌大位,宣佈稱王,統領天炎家族麾下的十數萬大軍,還有涼州六府之地。
天炎翦稱王毫無疑問引發了軒然大波,之前天炎煌稱王,雖然很多人心中都頗爲不甘,但礙於天炎家族都不敢發作。
而經歷了內亂之後,天炎家族近乎全滅,只有天炎翦一人活下來,本來六府之地中除了豫安是天炎家族經營已久,根深蒂固的屬地之外,其餘五府都是新得之地,統治尚不穩固,此時天炎家族元氣大傷,家族成員大都殞命,對各地大軍的掌握一落千丈,不少將領此時都已經起了反心,加上外部勢力推波助瀾,大有開府割據一方,重回交相征伐的神祗時代。
就在這個風尖浪口的敏感時期,天炎翦舉辦稱王大典,邀請各方使節觀禮,還有北涼城中數十萬民衆,彙集在北涼城外。
永和元年三月初三,大晴,天炎翦一身九章冕服,頭戴冕冠,神色肅穆,體態莊嚴,登上了築造的百丈天壇,手持祭祀之器,開始祭天稱王。
獲得了涼州絕大部分氣運,天炎翦此時可以說已經半強迫天道認可了他涼州之主的位置,因此剛一登上天壇,就出現異相。
底下觀禮衆人,在天炎翦登上天壇之時,就見到百丈高的天壇之上,赤紅祥雲匯聚,宛若華蓋,其間似有鳳翱翔,欲振翅高飛,卻被隨即浮現的黑氣束縛。
就在此時,有一黑色玄鳥從天而降,取代赤鳳,盤旋在天炎翦上空長鳴,並降下華光,籠罩在天炎翦身上,久久不散。
古書有云,真王現世,必生異象!
底下觀禮的衆人看着此刻出現的異象,全都震驚不已,這可是天降異象,即使是掌握了偉力的神祗也不能引動,目睹此相,四周民衆烏泱泱紛紛跪倒。
“天炎一族內亂,此族近乎全滅,涼州內亂在即,本以爲這天炎翦不過譁衆取寵之輩,苟延殘喘,不想還真有幾分氣數,天降異象,當年的夏天子啓也是蒙受天澤,方纔掃平天下,建立大夏,難道此人也有天命?”一個使節看着天壇之上的玄鳥華蓋,感嘆着說着,目光更是不斷涌動,心中生出不少計較。
而天炎翦沐浴在華光之中,不久之後就宣佈其得了天啓,當着數十萬民衆和使節的面,更其姓氏,廢天炎氏,建立黑氏,改名爲黑翦。
“臣黑翦謹告上蒼,天下蕩覆,民不聊生,鬼魅橫行,臣本涼德,唯順天命,就位涼王,必夙夜兢照,爲國爲民,集衆以武,蕩平天下,太平所立,萬世所法,冥冥上蒼,實鑑臣心!”
…………
此時氣運激盪,黑翦的祭文方一念完,就見得天壇之上氣運大盛,北涼城連同天水府氣運浩浩蕩蕩彙集而來,籠罩在黑翦上空,成重雲華蓋之相,玄鳥居中,氣運大盛。
但與此同時,黑翦藉着祭天之際,高居天壇之上,俯瞰涼州四方,只見各處都有刀兵肅殺之氣隱隱飄蕩,玄黑軍氣升騰,呈鳳禽蛟蛇氣象,環伺涼州中央重雲華蓋中的玄鳥,大有山雨欲來之勢。
對於曾經的天炎翦,如今的黑翦稱王,消息傳出,天下大譁。
夏天子路駕崩以來,各州都在戰亂之中,之前涼州被天炎一族蕩平,天炎家族氣運鼎盛,天炎煌稱王大勢所趨,已經讓天下爲之側目,但經歷了之前的天炎武之亂,天炎家族大軍已經失去了控制,到了懸崖邊上,只差一步就是全面崩盤,涼州重新陷入戰亂之中。
而這個時候,黑翦稱王,徹底成爲引發大亂的導火索。
各地實權將領紛紛行割據之實,不少人觀望,更有不少將領宣佈不承認黑翦的涼王之位,甚至有野心勃勃的梟雄之輩不知道從哪裡找到了之前和天炎家族有些血脈瓜葛的傀儡,豎起正統的大旗,號召涼州羣雄起兵,伐無道,誅黑翦。
原本天炎家族中職位最高的外姓將領,百里新都,在黑翦稱王之後,當即宣佈獨立,割據武威,連同淵牢關盡入其手,一番清洗之後,整肅麾下大軍三萬,開衙建府,建立武威都護府,自稱武威大都護。
與此同時,百里新都發出檄文,號召涼州各地將領起兵共擊黑翦,得到了響應,涼州之中野心之輩紛紛整頓大軍,和百里新都合兵一處,組成聯軍,幾乎是天炎家族總兵力的一般,有十萬之數,號稱三十萬,對着北涼城虎視眈眈。
面對動盪的局勢,剛剛稱王的黑翦在結束大典之後,三日之內,整肅大軍,包括天水府在內的兩萬大軍還有北涼城中剩下的大軍,擇其精銳,編整成軍,合兵一處,共五萬大軍,在北涼城中誓師之後,大軍開拔,號稱十萬,宣佈討伐叛逆,兵鋒直指武威。
戰爭的陰雲再次籠罩在涼州大地上,一方是天炎家族唯一的血脈,而且還得了天眷,志在一統涼州。另一方掌握軍權,在這千載難逢的時機,都是蠢蠢欲動,欲圖誅殺黑翦,滅了天炎一族,爭奪一絲成龍之機,雙方大戰不可避免。
三日之後,一望無際的曠野上,兩路大軍正在開拔,一方是由黑翦親自率領的五萬大軍,另一方是六家實權將領組成的聯軍,在北涼城和武威城之間的登天野相遇,旌旗蔽空,戰鼓隆隆,彼此遙遙對峙,蒼涼的軍號聲迴盪在空曠的天野上。
雙方十五萬大軍,已經是之前涼州大軍的大半軍力,此時彼此遙遙對峙,軍氣沖天而起,直入九霄,烏雲滾滾,黑雲壓城城欲摧,不外如是。
“大都護,這黑翦以前頗有善戰之名,絕非易與之輩,雖然我方軍力多出一倍,但來路各異,軍心不齊,若是野戰,不是大勝就是大敗,何不據守武威城,削其鋒芒,再徐徐圖之?”
黑壓壓的騎兵之中,一名將領看着身側前方一身着金色玄甲的年輕將領,可以看到這將領剛毅的面容上,鼻樑挺直,嘴脣微抿,一雙黑色的眼眸深邃堅定,一對劍眉異常顯眼,輪廓分明,雖然年青只有二十餘歲,但一看就讓人心生信賴,不由自主就會折服,甘爲驅使。
這年青將領就是割據武威的百里新都,也是之前在天炎家族中職位最高的將領,以外姓的身份統帥四萬大軍,是天炎煌的嫡系心腹,天炎煌一死,此人也徹底失去顧慮,起兵倒戈相向。
聽到副將的疑惑,百里新都並沒有回答,而是目光凝重的望着對面遠處旌旗蔽空,軍容整肅,不動如山的北涼大軍,許久之後方纔長長吐出一口濁氣,長嘆道:“之前鎮守一方,久聞天炎翦之名,哦,現在應該叫黑翦,此人驍勇善戰,尤其是攻克天水府,不過十日,就平了天水府全境,直到如今,天水府仍在黑翦的掌握之中。這場兵變之中,連天炎煌都身隕,獨此人笑到了最後,接掌北涼大權,成爲涼王,今日本都護觀北涼大軍軍容整肅,沒有絲毫混亂,不過短短三日就能將五萬大軍整合到如此地步,此等梟雄人物,絕不可小覷啊!”
“如今黑翦稱王,又有天啓,正是關鍵時期,若是據城而守,失之被動,這涼州還有不少心懷舊主之人,要是各自爲戰,遲早會被黑翦一一擊破,還不如趁着黑翦剛剛稱王,人心未附之時,堂堂正正一戰,正面破了他的大勢,這涼州所屬又是一番羣雄競起!不如此,本都護又哪有機會角逐寶座呢?”
百里新都說着,目光灼灼的望向對面大軍之中一面巨大的大大纛,下方一身着黑甲的少年將領同樣騎馬遙遙觀望,彼此目光似乎穿越了距離,碰撞在一起,燃燒着熊熊戰意。
希律律!!!
一騎自大軍陣中飛馳而出,朝着對面遙遙喊話,“黑翦叛逆聽着,你身爲天炎一族之人,卻叛亂謀反,大逆不道。喪心病狂,弒殺同族罪其一,數典忘祖,更名改姓罪其二,妄自稱王罪其三,這等亂臣賊子,人人得而誅之!今日我雄師三十萬,討伐叛逆,上合天心,下順名義,若有深明大義者,當撥亂反正——噗嗤!!!”
一股血線飆撒半空,這一騎被一箭貫穿頭顱,身體抽搐着,很快倒地死去。
“要戰便戰,哪那麼多廢話?”
黑翦在大纛之下,神色漠然,望着對面的十萬聯軍,嘴角露出一絲莫測的笑意,一隻手掌緩緩擡起,隨後握掌成拳,大軍之中頓時響起蒼涼的軍號聲,士卒頓時握緊了手中的兵刃,鋒利的刃口斜指蒼穹,一股帶着鐵鏽的血腥肅殺之氣飄蕩在半空之中,陣中箭矢遙遙對準遠處的敵軍,劍拔弩張,大戰一觸即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