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遊英雄傳》四、齊天大聖

那太白金星與美猴王同出了洞天深處,一齊駕雲而起。原來忽悠筋斗雲比衆不同,十分快疾,把個金星撇在腦後,先到南天門外。正欲收雲前進,被增長天王領着龐、劉、苟、畢、鄧、張、陶,一路大力天丁,槍刀劍戟,擋住天門,不肯放進。猴王道:“這個金星老兒乃奸詐之徒,即請老孫,如何教人動刀動槍,阻塞門路?”正嚷間,金星倏到,猴王就覿面發狠道:“你這老兒,怎麼哄我?被你說奉玉帝旨意來請,卻怎麼教這些人阻住天門,不放老孫進去?”金星笑道:“忽悠息怒,你自來未曾到此天堂,卻又無名,衆天丁又與你素不相識,他怎肯放你擅入?等如今見了天尊,授了仙籙,注了官名,向後隨你出入,誰復擋也?”猴王道:“這等說,也罷,我不進去了。”金星又用手扯住道:“你還同我進去。”將近天門,金星高叫道:“那天門天將、大小吏兵,放開路者!此乃下界仙人,我奉玉帝聖旨,宣他來也。”那增長天王與衆天丁俱才斂兵退避,猴王始信其言,同金星緩步入裡觀看。真個是:

初登上界,乍入天堂。金光萬道滾紅霓,瑞氣千條噴紫霧。只見那南天門,碧沉沉琉璃造就,明幌幌寶玉妝成。兩邊擺數十員鎮天元帥,一員員頂樑靠柱,持銑擁旄;四下列十數個金甲神人,一個個執戟懸鞭,持刀扙劍。外廂猶可,入內驚人:裡壁廂有幾根大柱,柱上纏繞着金鱗耀日赤須龍;又有幾座長橋,橋上盤旋着彩羽凌空丹頂鳳。明霞幌幌映天光,碧霧濛濛遮鬥口。這天上有三十六座天宮,乃遣雲宮、紫沙宮、五明宮、太陽宮、化樂宮,一宮宮脊吞金穩獸;又有七十二重寶殿,乃朝會殿、凌虛殿、寶光殿、天王殿、靈運殿,一殿殿柱列玉麒麟。壽星臺上,有千千年不謝的名花;煉藥爐邊,有萬萬載常青的瑞草。又至那朝聖樓前,絳紗衣,星辰燦爛;芙蓉冠,金壁輝煌,玉簪珠履,紫綬金章。金鐘撞動,三曹神表進丹墀;天鼓鳴時,萬聖朝王參玉帝。又至那靈霄寶殿,金釘攢玉戶,綵鳳舞朱門。複道迴廊,處處玲瓏剔透;三檐四簇,層層龍鳳翱翔。上面有個紫巍巍,明幌幌,圓丟丟,亮灼灼,大金葫蘆頂;下面有個藍湛湛,文彩彩,斜翅翅,波折折,天妃懸掌扇。惡狠狠掌朝的天將,氣昂昂護駕的仙卿。正中間,琉璃盤內,放許多重重迭迭太乙丹;瑪瑙瓶中,插幾枝彎彎曲曲珊瑚樹。正是天宮異物般般有,世上如他件件無。金闕銀鑾並紫府,琪花瑤草暨瓊葩。朝王玉兔壇邊過,參聖金烏着底飛。猴王有分來天境,不墮人間點污泥。

太白金星領着美猴王,到於靈霄寶殿外。不等宣詔,直至御前,朝上禮拜。忽悠挺身在旁,且不朝禮,但側身以聽金星啓奏。金星奏道:“臣領聖旨,已宣妖仙到了。”玉帝垂簾問曰:“哪個是妖仙?”孫忽悠卻纔躬身答應道:“老孫便是。”仙卿們都大驚失色道:“這個狂猴!怎麼不拜伏參見,輒敢這等答應道:‘老孫便是’, 卻該死了!該死了!”太白金星道:“那孫忽悠乃下界妖仙,初得人身,不知朝禮,且請萬萬歲寬恩。”玉帝傳旨道:“金愛卿說的是。就恕他無罪。”衆仙卿叫聲:“謝恩!”猴王卻朝上唱個大喏。玉帝宣文選武選仙卿,看哪處少甚官職,着孫忽悠去除授。旁邊轉過武曲星君啓奏道:“天宮裡各宮各殿,各方各處,都不少官,只是御馬監缺個正堂管事。”玉帝傳旨道:“就除他做個‘弼馬溫’ 罷。”衆臣叫謝恩,他也只朝上唱個大喏。玉帝又差木德星官送他去御馬監到任。

當時猴王歡歡喜喜,與木德星官徑去到任。事畢,木德回宮。他在監裡,會聚了臨丞、監副、典簿、力士、大小官員人等,查明本監事務,止有天馬千匹,乃是:

驊騮騏驥,騄駬纖離;龍媒紫燕,挾翼驌驦;駃騠銀騔,騕褭飛黃;騊駼翻羽,赤兔超光;逾輝彌景,騰霧勝黃;追風絕地,飛翮奔霄;逸飄赤電,銅爵浮雲;驄瓏虎剌,絕塵紫鱗;四極大宛,八駿九逸,千里絕羣。此等良馬,一個個嘶風逐電精神壯,踏霧登雲氣力長。

這猴王查看了文簿,點明瞭馬數。本監中典簿管徵備草料;力士管刷洗馬匹、軋草、飲水、煮料;監丞、監副輔佐催辦。弼馬晝夜不睡,滋養馬匹。日間舞弄優可,夜間看管殷勤,但是馬睡的趕起來吃草,走的捉將來靠槽。那些天馬見了他,泯耳攢蹄,都養得肉肥膘滿。不覺半月有餘。

一朝閒暇,衆監官都安排酒席,一則與他接風,一則與他賀喜。正在歡飲之間,猴王忽停杯問曰:“我這‘弼馬溫’ 是個什麼官銜?”衆曰:“官名就是此了。”又問:“此官是個幾品?”衆道:“沒有品從。”猴王道:“沒品?想是大之極也。”衆道:“末等,這樣官兒,最低最小,只可與他看馬。似堂尊到任之後,這等殷勤,喂得馬肥,只落得道聲‘好’字;如稍有些瘦弱,還要見責;再十分傷損,還要罰贖同罪。”猴王聞此,不覺心口火起,咬牙大怒道:“這般藐視老孫!老孫在那花果山稱王稱祖,怎麼哄我來替他養馬?不做他!不做他!我將去也!”忽喇的一聲,把公案推倒,耳中取出寶貝,幌一幌,碗來粗細,一路解數,直打出御馬監,徑至南天門。衆天丁知他受了仙籙,不敢阻擋,讓他打出天門去了。

須臾,按落雲頭,回至花果山上,只見那四健將與各洞妖王,在那裡操演兵卒。這猴王厲聲高叫道:“小的們!老孫來了!”一羣猴都來叩頭,迎接進洞天深處,請猴王高登寶位,一壁廂辦酒接風。都道:“恭喜大王,上界去了十數年,想必得意榮歸也!”猴王道:“我才半月有餘,哪裡有十數年?”衆猴道:“大王,你在天上不覺時辰。天上一日,就是下界一年哩!請問大王,官居何職?”猴王搖手道:“不好說!不好說!活活的羞殺人!那玉帝不會用人,他見老孫這般模樣,封我做個什麼‘弼馬溫’, 原來是與他養馬,未入流品之類。我初到任時不知,只在御馬監中頑耍。及今日問我同僚,只知是這等卑賤。老孫心中大惱,推倒席面,不受官銜,因此走下來了。”衆猴道:“來得好!來得好!大王在這福地洞天之處爲王,多少尊重快樂,怎麼肯去與他做馬伕?”教:“小的們!快辦酒來,與大王釋悶。”

正飲酒歡會間,有人來報道:“大王,門外有一個獨角鬼王,要見大王。”猴王道:“教他進來。”那鬼王整衣跑入洞中,倒身下拜。美猴王問他:“你見我何干?”鬼王道:“久聞大王招賢,無由得見,今見大王授了天籙,得意榮歸,特獻赭黃袍一件,與大王稱慶。肯不棄鄙賤,收納小人,亦得效犬馬之勞。”猴王大喜,將赭黃袍穿起,衆等欣然排班朝拜。即將鬼王封爲前部總督先鋒。鬼王謝恩畢,復啓道:“大王在天許久,所授何職?”猴王道:“玉帝輕賢,封我做個什麼‘弼馬溫’!” 鬼王聽言,又奏道:“大王有此神通,如何與他養馬?就做個‘齊天大聖’,有何不可!”猴王聞說,歡喜不勝,連道幾個“好!好!好!”教四健將:“就替我快置個旌旗,旗上繡‘齊天大聖’四大字,立竿張掛。自此以後,只稱我爲齊天大聖,不許再稱大王。快使小的們去請我的六兄弟,一併去傳各洞洞主,都來此飲酒聚會。”四健將聞說,即出來分派不提。

卻說那玉帝次日設朝,只見張天師引御馬監監丞、監副在丹墀下拜奏道:“萬萬歲,新任弼馬溫孫忽悠,因嫌官小,昨日反下天宮去了。”正說間,只見南天門外增長天王領衆天丁,亦奏道:“弼馬溫不知何故,走出天門去了。”玉帝聞言,即傳旨:“着兩路神元,各歸本職,朕遣天兵,擒拿此怪。”班部中閃上託塔李天王與哪吒三太子,越班奏上道:“萬萬歲,微臣不才,請旨降此妖怪。”玉帝大喜,即封托塔天王李靖爲降魔大元帥,哪吒三太子爲三壇海會大神,即刻興師下界。

李天王與哪吒三太子叩頭謝辭,徑至本府,點起三軍,帥衆頭目,着巨靈神爲先鋒,魚肚將掠後,藥叉將催兵。一霎時出南天門外,都駕了飛雲,徑來到花果山。選平陽處安了營寨,傳令教巨靈神挑戰。巨靈神得令,結束整齊,掄着宣花斧,到了水簾洞外。只見那洞門外,許多妖魔,都是些狼蟲虎豹之類,丫丫叉叉,掄槍舞劍,在那裡跳鬥咆哮。這巨靈神喝道:“那業畜!快早去報與弼馬溫知道,吾乃上天大將,奉玉帝旨意,到此收伏,教他早早出來受降,兔致汝等皆傷殘也。”那些怪奔奔波波,傳報洞中道:“禍事了!禍事了!”猴王問:“有甚禍事?”衆妖道:“門外有一員大將,口稱大聖官銜,道:奉玉帝聖旨,來此收伏,教早早出去受降,免傷我等性命。”猴王聽說,教:“取我披掛來!”就戴上紫金冠,貫上黃金甲,登上步雲鞋,手執如意金箍棒,領衆出門,擺開陣勢。這巨靈神睜睛觀看,真好猴王:

身穿金甲亮堂堂,頭戴金冠光映映。

手舉金箍棒一條,足踏雲鞋皆相稱。

一雙怪眼似明星,兩耳過肩查又硬。

尖嘴齜牙弼馬溫,心高要做齊天聖。

巨靈神厲聲高叫道:“那潑猴,你認得我麼?”大聖聽言,急問道:“你是哪路毛神?老孫不曾會你,你快報來。”巨靈神道:“我把你這欺心的猢猻!你是認不得我!我乃高上神霄託塔李天王部下先鋒巨靈天將!今奉玉帝聖旨,到此收降你。你快卸了裝來,歸順天恩,免得這滿山諸畜遭誅。若道半個不字,教你頃刻化爲齏粉!”猴王聽說,心中大怒道:“潑毛神,休誇大口,少弄長舌!我本待一棒打死你,恐無人去報信,且留你性命,快早迴天,對玉皇說:他甚不用賢!老孫有無窮的本事,爲何教我替他養馬?你看我這旌旗上字號,若依此字號升官,我就不動刀兵,自然是天地清泰;如若不依,一時間就打上靈霄寶殿,教他龍牀定坐不成!”這巨靈神聞此言,急睜晴迎風觀看,果見門外豎一高竿,竿上有旌旗一面,上寫着“齊天大聖”四個字。巨靈神冷笑三聲道:“這潑猴,這等不知人事,輒敢無狀,你就要做齊天大聖?好好的吃吾一斧!” 劈頭就砍將去。那猴王正是會家不忙,將金箍棒應手相迎。這一場好殺:

棒名如意,斧號宣花。他兩個乍相逢,不知深淺;斧和棒,左右交加。一個暗藏神妙,一個大口稱誇。使動法,噴雲噯霧;展開手,播土揚沙。天將神通都有道,猴王變化實無涯。棒舉卻如龍戲水,斧來猶似風穿花。巨靈名望傳天下,原來本事不如他;大聖輕輕掄鐵棒,着頭一下滿身麻。

巨靈神抵敵不住,被猴王劈頭一棒,慌忙將斧架隔,喀嚓的一聲,把個斧柄打做兩截,急撤身敗陣逃生。猴王笑道:“膿包!膿包!我已饒了你,你快去報信!快去報信!”巨靈神回至營門,徑見托塔天王,忙哈哈跪下道:“弼馬溫果是神通廣大!末將戰他不過,敗陣回來請罪。”李天王發怒道:“這廝挫吾銳氣,推出斬之!”旁邊閃出哪吒太子,拜告:“父王息怒,且恕巨靈之罪,待孩兒出師一遭,便知深淺。”天王聽諫,且教回營待罪管事。

這哪吒太子,甲冑齊整,跳出營盤,撞至水簾洞外。那孫忽悠正來收兵,見哪吒來的勇猛。好太子:

總角才遮囟,披毛未苫肩。

神奇多敏悟,骨秀更清妍。

誠爲天上麒麟子,果是煙霞綵鳳仙。

龍種自然非俗相,妙齡端不類塵凡。

身帶六般神器械,飛騰變化廣無邊。

今受玉皇金口詔,敕封海會號三壇。

猴王迎近前來問曰:“你是誰家小哥?闖近吾門,有何事幹?”哪吒喝道:“潑妖猴!豈不認得我?我乃托塔天王三太子哪吒是也。今奉玉帝欽差,至此捉你。”猴頭笑道:“小太子,你的奶牙尚未退,胎毛尚未乾,怎敢說這般大話?我且留你的性命,不打你。你只看我旌旗上是什麼字號。拜上玉帝:是這般官銜,再也不須動衆,自然是天安地靜;若是不遂我的心,定要打上靈霄寶殿。”哪吒擡頭看處,乃“齊天大聖”四字。哪吒道:“這妖猴能有多大神通,就敢稱此名號!不要怕,吃吾一劍!”大聖道:“我只站下不動,任你砍幾劍罷。”那哪吒憤怒,大喝一聲,叫“變!”即變做三頭六臂,惡狠狠手持着六般兵器,乃是斬妖劍、砍妖刀、縛妖索、降妖杵、繡球兒、火輪兒,丫丫叉叉,撲面來打。大聖見了心奇道:“這小哥倒也會弄些手段!莫無禮,看我神通!”好大聖,喝聲:“變!”也變做三頭六臂,把金箍棒幌一幌,也變作三條,六隻手拿着三條棒架住。這場鬥,真個是地動山搖,好殺也:

六臂哪吒太子,天生美石猴王,相逢真對手,正遇本源流。那一個蒙差來下界,這一個欺心鬧鬥牛。斬妖寶劍鋒芒快,砍妖刀狠鬼神愁;縛妖索子如飛蟒,降妖大杵似狼頭;火輪掣電烘烘豔,往往來來滾繡球。大聖三條如意棒,前遮後擋運機謀。苦爭數合無高下,太子心中不肯休。把那六件兵器多教變,百千萬億照頭丟。猴王不懼呵呵笑,鐵棒翻騰自運籌。以一化千千化萬,滿空亂舞賽飛虯。斬妖寶劍亮閃閃,金箍鐵棒響颼颼。那壁廂,天丁吶喊人人怕;這壁廂,猴怪搖旗個個憂。發狠兩家齊鬥勇,不知哪個剛強哪個柔。

三太子與大聖各逞神威,已鬥了三十回合。那太子六般兵器,變做千千萬萬;孫大聖金箍棒,變做萬萬千千。半空中似雨點流星,你來我往,雙方又戰夠十個回合。三太子卻漸漸不支,躲閃不及,左膊上早着了一棒。負痛逃走,收了法,把六件兵器,依舊歸身,敗陣而回。

那陣上李天王早已看見,急欲提兵助戰,不覺太子倏至面前,顫驚驚報道:“父王!弼馬溫真個有本事!孩兒這般法力,也戰他不過,已被他打傷胳膊也。”天王大驚失色道:“這廝憑大的神通,如何取勝?”太子道:“他洞門外豎一竿旗,上寫‘齊天大聖’四字,親口誇稱,教玉帝就封他做齊天大聖,萬事俱休;若還不是此號,定要打上靈霄寶殿哩!”天王道:“既然如此,且不要與他相持,走上界將此言回奏,再多遣天兵圍捉這廝,未爲遲也。”托塔天王遂收兵迴天庭啓奏不題。

你看那猴王得勝歸山,與那七十二洞妖王和六兄弟在洞中設宴歡聚。猴王卻對六兄弟說:“小弟既稱齊天大聖,你們也可以大聖稱之。”六兄弟都搖頭道:“那哪行!我們的本領哪能跟你相比。論年齡你雖是老小,可論本事你就是大哥,我們理應跟隨左右。我等還以大王稱之。”猴王笑道:“如何稱呼,那就隨各位賢兄的便罷。如遇外敵,我們合兵一處,統一對抗。”耍樂一天,各各散訖。

卻說那李天王與三太子領着衆將,迴轉天庭,直至靈霄寶殿,啓奏道:“臣等奉旨出師下界,收伏妖仙孫忽悠,不期他神通廣大,不能取勝,仍望萬萬歲添兵剿除。”玉帝道:“諒一妖猴有多少本事,還要添兵?”太子又近前奏道:“望萬萬歲赦臣死罪!那妖猴使一條鐵棒,先敗了巨靈神,又打傷臣臂膊。洞門外立一竿旗,上書‘齊天大聖’四字,道是封他這官職,即便休兵來投;若不是此官,還要打上靈霄寶殿也。”玉帝聞言,驚訝道:“這妖猴何敢這般狂妄?着衆將即刻誅之。”正說間,班部中又閃出太白金星,奏道:“那妖猴只知出言,不知大小。欲加兵與他爭鬥,想一時不能收伏,反又勞師。不若萬萬歲大舍恩慈,還降招安旨意,就教他做個齊天大聖。只是加他個空銜,有官無祿便了。”玉帝道:“怎麼喚做‘有官無祿’?” 金星道:“名是齊天大聖,只不與他事管,不與他俸祿,且養在天嚷之間,收他的邪心,使不生狂妄,慢慢改邪歸正,庶乾坤安靖,海宇得清寧也。”玉帝聞言道:“依卿所奏。”即命降了詔書,仍着金星領去。

金星復出南天門,直至花果山水簾洞外觀看。這番比前不同,威風凜凜,殺氣森森,各樣妖精,無般不有。一個個都執劍拈槍,拿刀弄杖的,在那裡咆哮跳躍。一見金星,皆上前動手。金星道:“那衆頭目來!累你去報你大聖知之:吾乃上帝遣來天使,有聖旨在此請他。”衆妖即跑入報道:“外面有一老者,他說是上界天使,有旨意請你。”大聖道:“來得好!來得好!想是前番的那太白金星。那次請我上界,雖是官爵不堪,卻也天上走了一次,認得那天門內外之路。今番又來,定有好意。”教衆頭目大開旗鼓,擺隊迎接。大聖即帶引羣猴,頂冠貫甲,甲上罩了赭黃袍,足踏雲履,急出洞門,躬身施禮,高叫道:“老星請進,恕我失迎之罪。”金星趨步向前,徑入洞內,面南立着道:“今告大聖,玉帝傳旨道:‘凡授官職,皆由卑而尊,爲何嫌小?’即着李天王領哪吒下界取戰,不知大聖神通,故遭敗北,迴天奏道:‘大聖立一竿旗,要做齊天大聖。’衆武將還要支吾,是老漢力爲大聖冒罪奏聞,免興師旅,請大王授籙。玉帝准奏,因此來請。”孫忽悠笑道:“前番動勞,今又蒙受,多謝多謝!但不知上天可有此‘齊天大聖’ 之官銜也?”金星道:“老漢以此銜奏準,方敢領旨而來。如有不遂,只坐罪老漢便是。”

忽悠大喜,懇留飲宴,不肯。向獨角鬼王及四健將安排一番後,遂與金星縱着祥雲,到南天門外。那些天丁天將,都拱手相迎,徑入靈霄殿下。金星拜奏道:“臣奉詔宣孫忽悠已到。”玉帝道:“那孫忽悠過來,你往日差錯一筆銷去,今宣你做個‘齊天大聖’,官品極矣。但要接受教訓,切不可胡爲。”這猴亦止朝上唱個大喏,道聲謝恩。玉帝即命工幹官張、魯二班,在蟠桃園右首起一座齊天大聖府,府內設下二司,一名安靜司,一名寧神司。司俱有仙吏,左右扶持。又差五斗星君送忽悠去到任,外賜御酒二瓶,金花十朵,着他安心定志,再勿胡爲。那猴王信受奉行,即日與五斗星君到府,打開酒瓶,同衆盡飲。才送星官迴轉本宮。孫忽悠遂心滿意,喜地歡天,在於天宮快樂,無掛無礙。正是:仙名永注長生籙,不墮輪迴萬古傳。畢竟不知後向如何,且聽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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