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奘秉誠建大會 觀音顯像化金蟬
龍集貞觀正十三,王宣大衆把經談。
道場開演無量法,雲霧光乘大願龕。
御敕垂恩修上剎,金蟬脫殼化西涵。
普施善果超沉沒,秉教宣揚前後三。
貞觀十三年,歲次己巳,九月甲戌,初三日,癸卯良辰,陳玄奘大闡法師,聚集一千二百名高僧,都在長安城化生寺開演諸品妙經。那皇帝早朝已畢,帥文武多官,乘鳳輦龍車,出離金鑾寶殿,徑上寺來拈香。怎見那鑾駕?真個是:
一天瑞氣,萬道祥光。仁風輕淡蕩,化日麗非常。千官環佩分前後,五衛旌旗列兩旁。執金瓜,擎斧鉞,雙雙對對;絳紗燭,御爐香,靄靄堂堂。龍飛鳳舞,鶚薦鷹揚。聖明天子正,忠義大臣良。介福千年過舜禹,昇平萬代賽堯湯。又見那曲柄傘,滾龍袍,輝光相射;玉連環,綵鳳扇,瑞靄飄揚。珠冠玉帶,紫綬金章。護駕軍千隊,扶輿將兩行。這皇帝沐浴虔誠尊敬佛,皈依善果喜拈香。
唐王大駕,早到寺前。分付住了音樂響器,下了車輦,引着多官,拜佛拈香。三匝已畢,擡頭觀看,果然好座道場。但見:
幢幡飄舞,寶蓋飛輝。幢幡飄舞,凝空道道彩霞搖;寶蓋飛輝,映日翩翩紅電徹。世尊金象貌臻臻,羅漢玉容威烈烈。瓶插仙花,爐焚檀降。瓶插仙花,錦樹輝輝漫寶剎;爐焚檀降,香雲藹藹透清霄。時新果品砌朱盤,奇樣糖酥堆彩案。高僧羅列誦真經,願拔孤魂離苦難。
太宗文武俱各拈香,拜了佛祖金身,參了羅漢。又見那大闡都綱陳玄奘法師,引衆僧羅拜唐王。禮畢,分班各安禪位。法師獻上濟孤榜文與太宗看。榜曰:
至德渺茫,禪宗寂滅。清淨靈通,周流三界。千變萬化,統攝陰陽。體用真常,無窮極矣。觀彼孤魂,深宜哀愍。此是奉太宗聖命,選集諸僧,參禪講法。大開方便門庭,廣運慈悲舟楫,普濟苦海羣生,脫免沉痾六趣。引歸真路,普玩鴻蒙;動止無爲,混成純素。仗此良因,邀賞清都絳闕;乘吾勝會,脫離地獄凡籠。早登極樂任逍遙,求往西方隨自在。
詩曰:
一爐永壽香,一卷超生籙。
無邊妙法宣,無際天恩沐。
冤孽盡消除,孤魂皆出獄。
願保我邦家,清平萬鹹福。
太宗看了,滿心歡喜,對衆僧道:“汝等秉立丹衷,切休怠慢佛事;待後功成完備,各各福有所歸,朕當重賞,決不空勞。”那一千二百僧一齊頓首稱謝。當日三齋已畢,唐王駕回。待七日正會,復請拈香。時天色將晚,各官俱退。怎見得好晚?你看那:
萬里長空淡落暉,歸鴉數點下棲遲。
滿城燈火人煙靜,正是禪僧入定時。
一宿晚景題過。次早,法師又升坐,聚衆誦經不題。
卻說南海普陀山觀世音菩薩,自領瞭如來佛旨,在長安城訪察取經的善人,日久未逢真實有德行者。忽聞得太宗宣揚善果,選舉高僧,開建大會;又見得法師壇主乃是江流兒和尚,正是極樂中降來的佛子,又是他原引送投胎的長老,菩薩十分歡喜,就將佛賜的寶貝捧上長街,與木叉貨賣。你道他是何寶貝?有一件錦襴異寶袈裟、九環錫杖;還有那“金緊禁”三個箍兒,密密藏收,以俟後用。只將袈裟、錫杖出賣。長安城裡,有那選不中的愚僧,倒有幾貫村鈔,見菩薩變化個疥癩形容,身穿破衲,赤腳光頭,將袈裟捧定,豔豔生光,他上前問道:“那癩和尚,你的袈裟要賣多少價錢?”菩薩道:“袈裟價值五千兩,錫杖價值二千兩。”那愚僧笑道:“這兩個癩和尚是瘋子,是傻子!這兩件粗物,就賣得七千兩銀子?只是除非穿上身長生不老,就得成佛作祖,也值不得這許多!拿了去,賣不成。”那菩薩更不爭吵,與木叉往前又走。行的多時,來到東華門前,正撞着宰相蕭瑀散朝而回,衆頭踏喝開街道。那菩薩公然不避,當街上拿着袈裟,徑迎着宰相。宰相勒馬觀看,見袈裟豔豔生光,着手下人問那賣袈裟的要價幾何。菩薩道:“袈裟要五千兩,錫杖要二千兩。”蕭瑀道:“有何好處,值這般高價?”菩薩道:“袈裟有好處,有不好處;有要錢處,有不要錢處。”蕭瑀道:“何爲好?何爲不好?”菩薩道:“着了我袈裟,不入沉淪,不墮地獄,不遭惡毒之難,不遇虎狼之災,便是好處;若貪淫樂禍的愚僧,不齋不戒的和尚,毀經謗佛的凡夫,難見我袈裟之面,這便是不好處。”又問道:“何爲要錢,不要錢?”菩薩道:“不遵佛法,不敬三寶,強買袈裟、錫杖,定要賣他七千兩,這便是要錢;若敬重三寶,見善隨喜,皈依我佛,承受得起,我將袈裟、錫杖情願送他,與我結個善緣,這便是不要錢。”蕭瑀聞言,倍添春色,知他是個好人,即便下馬,與菩薩以禮相見。口稱:“大法長老,恕我蕭瑀之罪。我大唐皇帝十分好善,滿朝的文武無不奉行。即今起建‘水陸大會’,這袈裟正好與大都闡陳玄奘法師穿。我和你入朝見駕去來。”
菩薩欣然從之,拽轉步,徑進東華門裡。黃門官轉奏,蒙旨宣至寶殿。見蕭瑀引着兩個疥癩僧人立於階下,唐王問曰:“蕭瑀來奏何事?”蕭瑀俯伏階前道:“臣出了東華門前,偶遇二僧,乃賣袈裟與錫杖者。臣思法師玄奘可着此服,故領僧人啓奏。”太宗大喜,便問那袈裟價值幾何。菩薩與木叉侍立階下,更不行禮,因問袈裟之價,答道:“袈裟五千兩,錫杖二千兩。”太宗道:“那袈裟有何好處,就值許多?”菩薩道:
這袈裟,龍披一縷,免大鵬吞噬之災;鶴掛一絲,得超凡入聖之妙。但坐處,
有萬神朝禮;凡舉動,有七佛隨身。這袈裟是冰蠶造繭抽絲,巧匠翻騰爲線,仙娥織就,神女機成,方方簇幅繡花縫,片片相幫堆錦簆。玲瓏散碎鬥妝花,色亮飄光噴寶豔。穿上滿身紅霧繞,脫來一段彩雲飛。三天門外透元光,五嶽山前生寶氣。重重嵌就西番蓮,灼灼懸殊星斗象。四角上有夜明珠,攢頂間一顆祖母綠。雖無全照原本體,也有生光八寶攢。這袈裟,閒時摺疊,遇聖才穿。閒時摺疊,千層包裹透虹霓;遇聖才穿,驚動諸天神鬼怕。上邊有如意珠、摩尼珠、闢塵珠、定風珠,又有那紅瑪瑙、紫珊瑚、夜明珠、舍利子。偷月沁白,與日爭紅。條條仙氣盈空,朵朵祥光捧聖。條條仙氣盈空,照徹了天關;朵朵祥光捧聖,影遍了世界。照山川,驚虎豹;影海島,動魚龍。沿邊兩道銷金鎖,叩領連環白玉琮。
詩曰:
三寶巍巍道可尊,四生六道盡評論。
明心解養人天法,見性能傳智慧燈。
護體莊嚴金世界,身心清淨玉壺冰。
自從佛制袈裟後,萬劫誰能敢斷僧。
唐王在那寶殿上聞言,十分歡喜,又問:“那和尚,九環杖有甚好處?”菩薩道:“我這錫杖,是那:
銅鑲鐵造九連環,九節仙藤永駐顏。
入手厭看青骨瘦,下山輕帶白雲還。
摩訶五祖遊天闕,羅卜尋娘破地關。
不染紅塵些子穢,喜伴神僧上玉山。”
唐王聞言,即命展開袈裟,從頭細看,果然是件好物,道:“大法長老,實不瞞你。朕今大開善教,廣種福田,見在那化生寺聚集多僧,敷演經法。內中有一個大有德行者,法名玄奘。朕買你這兩件寶物,賜他受用。你端的要價幾何?”菩薩聞言,與木叉合掌皈依,道聲佛號,躬身上啓道:“既有德行,貧僧情願送他,決不要錢。”說罷,抽身便走。唐王急着蕭瑀扯住,欠身立於殿上問曰:“你原說袈裟五千兩,錫杖二千兩,你見朕要買,就不要錢,敢是說朕心倚恃君位,強要你的物件?更無此理。朕照你原價奉償,卻不可推避。”菩薩起手道:“貧僧有願在前,原說果有敬重三寶,見善隨喜,皈依我佛,不要錢,願送與他。今見陛下明德正善,敬我佛門,況又高僧有德有行,宣揚大法,理當奉上,決不要錢。貧僧願留下此物告回。”唐王見他這等懇懇,甚喜,隨命光祿寺大排素宴酬謝。菩薩又堅辭不受,暢然而去,依舊望都土地廟中隱避不題。
卻說太宗設午朝,着魏徵齎旨,宣玄奘入朝。那法師正聚衆登壇,諷經誦偈,一聞有旨,隨下壇整衣,與魏徵同往見駕。太宗道:“求證善事,有勞法師,無物酬謝。早間蕭瑀迎着二僧,願送錦襴異寶袈裟一件,九環錫杖一條。今特召法師領去受用。”玄奘叩頭謝恩。太宗道:“法師如不棄,可穿上與朕看看。”長老遂將袈裟抖開,披在身上,手持錫杖,侍立階前。君臣個個欣然。誠爲如來佛子。你看他:
凜凜威顏多雅秀,佛衣可體如裁就。
暉光豔豔滿乾坤,結綵紛紛凝宇宙。
朗朗明珠上下排,層層金線穿前後。
兜羅四面錦沿邊,萬樣稀奇鋪綺繡。
八寶妝花縛鈕絲,金環束領攀絨扣。
佛天大小列高低,星象尊卑分左右。
玄奘法師大有緣,現前此物堪承受。
渾如十八阿羅漢,賽過西方真覺秀。
錫杖叮噹鬥九環,毗盧帽映多豐厚。
誠爲佛子不虛傳,勝似菩提無詐謬。
當時文武階前喝采,太宗喜之不勝。即着法師穿了袈裟,持了寶杖,又賜兩隊儀從,衆多官送出朝門;教他上大街行道,往寺裡去,就如中狀元遊街的一般。這去玄奘再拜謝恩,在那大街上,烈烈轟轟,搖搖擺擺。他看那長安城裡,行商坐賈、公子王孫、墨客文人、大男小女,無不爭看誇獎,俱道:“好個法師!真是個羅漢下降,活菩薩臨凡!”玄奘直至寺裡,僧人出寺來迎。一見他披此袈裟,執此錫杖,都道是地藏王來了,各各歸依,侍於左右。玄奘上殿,炷香禮佛,又對衆感述聖恩已畢,各歸禪座。又不覺紅輪西墜,正是那:
日落煙迷草樹,帝都鐘鼓初鳴。叮叮三響斷人行,前後街前寂靜。上剎暉煌燈火,孤村冷落無聲。禪僧入定理殘經,正好煉魔養性。
光陰燃指,卻當七日正會。玄奘又具表,請唐王拈香。此時善聲遍滿天下。太宗即排駕,率文武多官、后妃國戚,早赴寺裡。那一城人,無論大小尊卑,俱詣寺聽講。當有菩薩與木叉道:“今日是水陸正會,以一七繼七七,可矣了。我和你雜在衆人叢中,一則看他那會何如,二則看金蟬子可有福穿我的寶貝,三則也聽他講的是那一門經法。”兩人隨投寺裡。正是有緣得遇舊相識,般若還歸本道場。入到寺裡觀看,真個是天朝大國,果勝裟婆;賽過祗園舍衛,也不亞上剎招提。那一派仙音響亮,佛號喧譁。這菩薩直至多寶臺邊,果然是明智金禪之相。詩曰:
萬象澄明絕點埃,大興玄奘坐高臺。
超生孤魂暗中到,聽法高流市上來。
施物應機心路遠,出生隨意藏門開。
對看講出無量法,老幼人人放喜懷。
又詩曰:
因遊法界講堂中,逢見相知不俗同。
盡說目前千萬事,又談塵劫許多功。
法雲容曳舒羣嶽,教網張羅滿太空。
檢點人生歸善念,紛紛天雨落花紅。
那法師在臺上,念一會《受生度亡經》,談一會《安邦天寶篆》,又宣一會《勸修功卷》。這菩薩近前來,拍
着寶臺,厲聲高叫道:“那和尚,你只會談小乘教法,可會談大乘教法麼?”玄奘聞言,心中大喜,翻身跳下臺來,對菩薩起手道:“老師父,弟子失瞻,多罪。見前的蓋衆僧人都講的是小乘教法,都不知大乘教法如何。”菩薩道:“你這小乘教法,度不得亡者超升,只可渾俗和光而已。我有大乘佛法三藏,能超亡者昇天,能度難人脫苦,能修無量壽身,能作無來無去。”
正講處,有那司香巡堂官急奏唐王道:“法師正講談妙法,被兩個疥癩遊僧扯下來亂說胡話。”王令擒來,只見許多人將二僧推擁進後法堂。見了太宗,那僧人手也不起,拜也不拜,仰面道:“陛下問我何事?”唐王卻認得他,道:“你是前日送袈裟的和尚?”菩薩道:“正是。”太宗道:“你既來此處聽講,只該吃些齋便了,爲何與我法師亂講,擾亂經堂,誤我佛事?”菩薩道:“你那法師講的是小乘教法,度不得亡者昇天。我有大乘佛法三藏,可以度亡脫苦,壽身無壞。”太宗正色喜問道:“你那大乘佛法在於何處?”菩薩道:“在大西天天竺國大雷音寺我佛如來處;能解百冤之結,能消無妄之災。”太宗道:“你可記得麼?”菩薩道:“我記得。”太宗大喜道:“教法師引去,請上臺開講。”
那菩薩帶了木叉,飛上高臺,遂踏祥雲,直至九霄,現出救苦原身,託了淨瓶楊柳。左邊是木叉惠岸執着棍,抖搜精神。喜的個唐王朝天禮拜,衆文武跪地焚香。滿寺中僧尼道俗、士人工賈,無一人不拜禱,道:“好菩薩!好菩薩!”有詩爲證。但見那:
瑞靄散繽紛,祥光護法身。九霄華漢裡,現出女真人。那菩薩頭上戴一頂金葉紐、翠花鋪、放金光、生瑞氣的垂珠纓珞,身上穿一領淡淡色、淺淺妝、盤金龍、飛綵鳳的結素藍袍,胸前掛一面對月明、舞清風、雜寶珠、攢翠玉的砌香環珮,腰間繫一條冰蠶絲、織金邊、登彩雲、促瑤海的錦繡絨裙,面前又領一個飛東洋、遊普世、感恩行孝、黃毛紅嘴白鸚哥,手內託着一個施恩濟世的寶瓶,瓶內插着一枝灑青霄、撒大惡、掃開殘霧垂楊柳。玉環穿繡扣,金蓮足下深。三天許出入,這纔是救苦救難觀世音。
喜的個唐太宗忘了江山,愛的那文武官失卻朝禮,蓋衆多人都念“南無觀世音菩薩”。太宗即傳旨,教巧手丹青描下菩薩真像。旨意一聲,選出個圖神寫聖、遠見高明的吳道子。此人即後圖功臣於凌煙閣者。當時展開妙筆,圖寫真形。
那菩薩祥雲漸遠,霎時間不見了金光。只見那半空中滴溜溜落下一張簡帖,上有幾句頌子,寫得明白。頌曰:
禮上大唐君,西方有妙文。程途十萬八千里,大乘進殷勤。此經回上國,能超鬼出羣。若有肯去者,求正果金身。
太宗見了頌子,即命衆僧:“且收勝會,待我差人取得大乘經來,再秉丹誠,重修善果。”衆官無不遵依。當時在寺中問曰:“誰肯領朕旨意,上西天拜佛求經?”問不了,旁邊閃過法師,帝前施禮道:“貧僧不才,願效犬馬之勞,與陛下求取真經,祈保我王江山永固。”唐王大喜,上前將御手扶起道:“法師果能盡此忠賢,不怕程途遙遠,跋涉山川,朕情願與你拜爲兄弟。”玄奘頓首謝恩。唐王果是十分賢德,就去那寺裡佛前,與玄奘拜了四拜,口稱“御弟聖僧”。玄奘感謝不盡,道:“陛下,貧僧有何德何能,敢蒙天恩眷顧如此?我這一去,定要捐軀努力,直至西天;如不到西天,不得真經,即死也不敢回國,永墮沉淪地獄。”隨在佛前拈香,以此爲誓。唐王甚喜,即命迴鑾,待選良利日辰,發牒出行。遂此駕回,各散。
玄奘亦回洪福寺裡。那本寺多僧與幾個徒弟,早聞取經之事,都來相見。因問:“發誓願上西天,實否?”玄奘道:“是實。”他徒弟道:“師父呵,嘗聞人言西天路遠,更多虎豹妖魔,只怕有去無回,難保身命。”玄奘道:“我已發了弘誓大願,不取真經,永墮沉淪地獄。大抵是受王恩寵,不得不盡忠以報國耳。我此去真是渺渺茫茫,吉凶難定。”又道:“徒弟們,我去之後,或三二年,或五七年,但看那山門裡松枝頭向東,我即回來,不然斷不回矣。”衆徒將此言切切而記。
次早,太宗設朝,聚集文武,寫了取經文牒,用了通行寶印。即有欽天監奏曰:“今日是人專吉星,堪宜出行遠路。”唐王大喜。又見黃門官奏道:“御弟法師朝門外候旨。”隨即宣上寶殿,道:“御弟,今日是出行吉日。這是通關文牒。朕又有一個紫金鉢盂,送你途中化齋而用。再選兩個長行的從者,又銀揭的馬一匹,送爲遠行腳力。你可就此行程。”玄奘大喜,即便謝了恩,領了物事,更無留滯之意。唐王排駕,與多官同送至關外。只見那洪福寺僧與諸徒,將玄奘的冬夏衣服俱送在關外相等。唐王見了,先教收拾行囊、馬匹俱備,然後着官人執壺酌酒。太宗舉爵,又問曰:“御弟雅號甚稱?”玄奘道:“貧僧出家人,未敢稱號。”太宗道:“當時菩薩說西天有經三藏,御弟可指經取號,號作‘三藏’何如?”玄奘又謝恩,接了御酒,道:“陛下,酒乃僧家頭一戒,貧僧自爲人,不會飲酒。”太宗道:“今日之行,比他事不同。此乃素酒,只飲此一杯,以盡朕奉餞之意。”三藏不敢不受,接了酒,方待要飲,只見太宗低頭,將御指拾一撮塵土,彈入酒中。三藏不解其意,太宗笑道:“御弟呵,這一去到西天,幾時可回?”三藏道:“只在三年,徑回上國。”太宗道:“日久年深,山遙路遠,御弟可進此酒,寧戀本鄉一捻土,莫愛他鄉萬兩金。”三藏方悟捻土之意,復謝恩飲盡,辭謝出關而去。唐王駕回。
畢竟不知此去何如,且聽下回分解。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