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見一個穿着粗布破衣、被髮跣足的男人出現在二人的身後。
十萬和牛三朝那男人看去。男人看上去不過三十來歲,可卻有着一種四五十歲的男人所有的頹廢氣質。
“閣下器宇不凡、不類尋常之人,不知如何稱呼?”
十萬走到那人之前問道。
那人笑着走到十萬和牛三身前,說道:“我姓任,單名一個木。”
“原來是任木先生。”十萬朝那人一拱手,“先生也喜歡柳三變的這首《望海潮》麼?”
任木點了點頭:“柳三變的詞多寫閨閣情趣,兒女情長,氣量狹小,我甚是不喜。獨這一首《望海潮》,氣勢恢宏,有吞天吐地之意,我很是中意。”
“看來任先生是個豪放灑脫之人啊!”
任木笑了笑。
“任先生,既然咱們在這兒遇上了,不如便一起同行如何?”
十萬對任木發出了邀請。
任木淡淡笑着點了點頭,與十萬和牛三並排向前走去。
牛三拉過十萬,低聲對他說:“十萬,你把這個身份不明的傢伙拉過來是要做什麼?”
十萬笑道:“只是偶遇了個蠻談得來的人,想着這一路上便可排解寂寞罷了。”
“那你知不知道他的來歷?”
十萬笑着搖了搖頭。
“不知道來歷你便將他拉來?”
“沒什麼關係啦,”十萬笑道,“老牛啊,你沒必要這麼緊張吧?”
牛三略過十萬的身子朝那任木看去,滿眼之中盡是戒備之色:“我看這傢伙不想普通人,說不定是玄門中人,前來做臥底的!”
“你見過哪個做臥底的穿着打扮這麼誇張的?就算是來做臥底,肯定也是要打扮得和常人無異,或者是打扮成某個我們都認識的人。像他這樣的打扮,簡直是要把‘我是臥底’這四個字標在臉上,這樣的人若是做臥底,怕不是要餓死!所以他必然不是什麼臥底啦!”
見十萬那胸有成竹的樣子,牛三還是有些擔心。
“我覺得這叫任木的傢伙,身上必然有着什麼秘密。至少,這任木二字,並非他的真名。”
“是真名假名,又有什麼關係?”
牛三正說着,那任木忽然開口道。
“你……你爲什麼偷聽我們說話!”
牛三瞪着任木道。
“你說話的聲音太大,我想不聽到都難啊!”任木無奈地道,“我也不想聽你說話,可我又不能把我右邊的耳朵移到左邊,你說的話從我右邊的耳朵傳進來,我也沒辦法嘛!”
十萬聞言笑道:“任先生說話還真是風趣啊!”
任木笑着擺了擺手。
牛三瞪了任木一眼,壓低了聲音對十萬道:“總之要對這傢伙加十二分小心!”
“不用加十二分小心,我沒那麼閒要找你們的麻煩。你們可以放十三分的心!”
任木笑着從一旁開口說道。
“你怎麼又聽到了?”牛三對任木怒目而視,“這次你還說自己沒有在偷聽?哼,我看你只不過是在耍詐欺騙,你其實一直都在聽我們說話對吧!”
任木笑道:“我天生靈耳,你說的話它要傳到我耳朵裡,我若裝作聽不見,才叫騙人咧!”
“你!”
“好了好了老牛,”十萬拉住了氣呼呼的牛三,笑道,“老牛啊,你不要這麼激動。要以和爲貴,以和爲貴嘛!”
“話說,二位這是要去哪兒啊?”任木在一旁笑問道。
“我們準備去西湖一趟。”十萬說。
“哦?西湖?那可是個好去處啊!”
說着,任木便由吟起詩來。
“菰蒲無邊水茫茫,荷花夜開風露香。”
十萬微笑着接口道:“漸見燈明出遠寺,更待月黑看湖光。這首蘇東坡的《夜泛西湖》五絕詩,以景襯情,情景交融,實乃爐火純青的一首佳作啊!不過比起這一首,我更喜歡蘇東坡的另一首寫西湖的詩。”
說罷,他便朗聲吟道:
“水光瀲灩晴方好,山色空濛雨亦奇。欲把西湖比西子,淡妝濃抹總相宜。”
“相比《夜泛西湖》,這首確實更加膾炙人口一些,這後兩句的比喻也是恰到好處、惟妙惟肖。”任木說罷,帶着一種意味深長的笑容看向十萬,“不過我看小兄弟你喜歡這首詩的緣故,恐怕並非因此吧?這首詩中的兩個字,與你此刻的心境大大相關啊!”
聽了任木最後一句話,十萬不由得身子一凜。
“任先生,”十萬的目光定定地朝任木看去,“看來您果然是一位前輩高人啊!”
任木笑了笑:“我不是什麼高人,不過是山野一介閒人罷了。”
說罷,他便長笑着朝前走去。
不多時,任木、十萬和牛三三人到了那西湖邊,只見那西湖周圍滿是熙來攘往的行人,湖上有數十畫舫載着人盡情遨遊、大放暢懷,一片盛景。
“既然來了西湖,便不能不乘一葉扁舟,享受一番這泛舟湖上的快恣之意啊!”
十萬提議,一旁的任木也隨之附和。
牛三見二人都如此說了,便也不好多說什麼,只好點了頭。
於是,三人租了一艘小船,便朝那西湖湖心處泛舟而去。
在湖上,十萬和任木暢懷而談,吟詩作賦,好不自在。一旁的牛三卻是一直蹦着身子,十分緊張地瞅着周圍。
西湖上,水波平靜,一片粼光,四處盡是美麗景色。
牛三卻覺得,在這平靜之中,隱隱有一股暗流在雙眼不可見之處涌動。
就在三人泛舟來到湖心之時,牛三轉眼一看,忽然發現湖上的泛舟之人竟突然全都消失了,就連那湖上的畫舫也都不見了!
牛三大吃一驚,可一旁的十萬和任木似乎還對此毫無察覺。二人還在一旁吟詩作對,彷彿周圍的一切都與他們無關。
就在此時,牛三忽覺他們所乘坐的小船震了一下。
緊接着,他便看到船底似乎有水在朝船上涌來。
“不好!”
牛三見狀驚呼一聲。
“船底漏水了!”
他這一聲驚呼,也驚醒了一旁的十萬和任木。不過二人並未有絲毫驚慌,而是一副老神在在的樣子,看起來並沒有絲毫急迫。
牛三卻是心中大急,眼看着船上漏水,下一刻,那小船便朝湖心沉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