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凡的運氣不錯,在第一家,就找到自己的目標。
有位白衣少女,正站在院牆旁邊的柳樹下,癡癡地看着牆內二樓書房。
書房內,她所注視的對象,正面容悲慼,奮筆疾書。打量了下,陳凡承認,確實相貌俊秀,難怪姑娘做鬼都不放過他。
“陳姑娘,你該跟我走了。”
任務時間有限,陳凡不想耽擱,直接上前說道。
生魂沒有肉體的滋養,就猶如無根之萍,會漸漸地衰弱,乃至消失。所以人死燈滅後,靈魂要麼被地府收去進入輪迴,要麼就是仙庭接引。又或者一些仙法強大之人,有特殊功法,修成鬼仙,方纔見過城隍,衙役便是此列。
最惡劣的情況,就是悲憤而亡,怨氣鬱結,成爲厲鬼,以人世間的各種戾氣爲食,甚至吞噬生人靈魂。
有極少數運氣好的,因爲被世俗情緒所束縛,不願意離開人世,便成了地縛靈,靠吸引一地靈氣而活。
陳秀珠這種情況,本來身體就弱,滋養出來的靈魂也強不到哪裡去,這才過世多半天的時間,在陳凡的眼中,靈魂之火如風中殘燭,飄搖不已,最多再堅持幾個時辰,就要隨風而逝。
“你是誰!”少女抱心躲到一邊,顯然被陳凡嚇到了。
“我是來接引你的天庭接引使,你時間不多了,我們要趕緊上天庭,用仙法給你凝結仙體。”
“接引使,天庭。”少女喃喃道:“我這是,真的的死了嗎?”
陳秀珠看來也是知道接引使的,也知道現在自己的情況。
“可能不能不走,我也別的要求,這裡靜靜地看着就好,看着,我就滿足了。”
小姑娘,你是不是腦子有坑,多少人爭着上天庭,你居然不想去,這都屬於是藐視天庭了,天庭不要面子的嗎?
心中瘋狂吐槽,陳凡還是要耐心地解釋:“你是不是感覺身體越來越輕,眼前的事物漸漸模糊。”
“對啊,對啊,你說得沒錯,我都看不清張生了。你不是接引使嗎?那就是仙人了,有沒有什麼好辦法。”
“你這是整個靈魂的靈氣在消失,如果再不上天庭,整個人都沒了。”
“啊!”陳秀珠輕聲尖叫道:“這麼嚴重。”
揪着手,少女內心在糾結,她想看着張生,又不甘心就這樣消亡。那以後就再沒機會看到他了。
反覆思考了一下後,陳秀珠下定了決心:“好,我跟你走,但你能夠幫我看看,他在寫什麼,從一早上就開始寫了,看得出,他很不開心。我想知道,是什麼讓他不開心,或許可以幫個忙。”
“你自己看不到嗎?”幫忙陳凡倒沒什麼,前世十七八歲,正是讀書的時候,這少女就和家人陰陽兩隔,確實有些可憐。他現在自己是接引使,你能不能上天,都看我的工作如何,現在反倒指揮起我來了。
小姑娘搖搖頭:“不行,我最多隻能站在院牆邊上,就有股力量把我推開。現在我知道了,張生家中有人在朝中任職,請朝廷的供奉施過法,我這樣的鬼魂不能近身。”
陳凡這才定睛一看,還真有禁制,不過太過於粗淺,他都沒看出來。可對付陳秀珠卻是夠了。
行吧,君子成人之美,這算是自己的第一次,讓服務對象都開心點。
陳凡飄了起來,隱去身形,定在窗外,看了下,這小子洋洋灑灑已經寫了幾頁紙。神識掃過,竟是篇悼文。
也是個癡情種子,原來那天不只是姑娘動了心,小夥子也看對了眼。默默地記在了心上,還悄悄地找人打聽過。
這悼文就像是張生的內心獨白,聽說少女染病,他已經求父母找好媒人,只等病號,就上門提親。父母也對於陳氏這種積善之家很滿意,應了下來。
但今早噩耗傳來,姑娘因病故去,他悲憤欲絕,恨自己怎麼沒早點把這份思念之情說出來,現在陰陽兩隔,再沒機會,所有的情緒,化作一張張辛酸淚。
陳凡乾脆用仙法,把自己看到的一切,都共享給陳秀珠。
“原來他也喜歡我。”少女微笑着,眼角的眼淚卻止不住,說不出是開心,還是難過,或者二者兼而有之。
“爲了我的事情,耽誤上仙了。”清醒過來的陳秀珠,還是一個知書達禮的大家閨秀模樣。
“我們這就走吧。”
“不向你父母道別了?”陳凡問道,這算是被接引人的權利,和親人見一面。
秀珠搖搖頭,悽然一笑:“不了,父母養育我十八年,未能盡孝道,就此而去,再見面,只是讓二老徒增傷心,上仙給我父母交代過就好。一切就拜託上仙了。”
少女盈盈一拜。
陳凡暗歎了口氣,這姑娘倒是明白,這上天雖然是好事,但以後仙體形成,就受天規限制,已經不是凡人,再難見面,她父母應該也明白這些,再見次面,真的就只有多添一些離別之情。
“好吧,就依你所言,我給你父母留句話,我們走吧。”
依照規矩,陳凡把接引牌放在陳秀珠的額頭處,一縷縷白光從接引牌上攝入姑娘的靈體,她整個人都被籠罩上了一層淡淡的白光,生魂也變輕了,慢慢飄了起來。
陳凡展開接引梭,將陳秀珠接了上來,照例最後說一句:“在此,我以接引使的身份,最後再說一句,陳氏秀珠,此去天庭,你便是仙庭衆人,塵俗已斷,再無瓜葛,你可願意。”
少女滿臉的不捨,但還是咬着牙,點點頭道:“父母用多年功德換來我再活一次的機會,我願意。”
“那就坐好吧,上天后,你還有很多事情需要學習。”
跳躍到天庭,還是有靈力波動,爲了不驚擾凡人。行至郊外,陳凡才手握接引牌,捏了個法訣,整個接引梭在半空中漸漸消失。
人世間,陳家二老眼前浮現出一行字:“秀珠已被接引至仙庭,勿念。”
兩人見字,不由抱頭痛哭。
許久後,待兩人情緒稍定,陳母有些疑惑地說到:“你有沒有覺得,這次得來的上仙有些眼熟。”
陳父思索了一會,有些不確定地說道:“你這麼一說,我也有這感覺,當時心思都在秀珠上,並沒有想太多。現在想來,這不是二十多年前附近的陳家二郎嗎?”
陳母恍然道:“對,就是他,當年可是生得好皮囊,加上文采斐然,可惜十多歲早夭,我不少姐妹當時都惋惜不已。”
確定了是自己的熟人,夫妻倆又充滿了希望,當年的故人能回來,那自己的女兒呢?不管十年,二十年,只要能回來看看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