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整天都沒見到那個討人厭的傢伙回來,羅蘭原本是很開心的,開心是因爲沒有人會在她的耳邊嘮叨不休了。可是她卻不知怎麼,心裡面又開始惦念起夕洛明來。
她希望那個蠢蠢的騎士,是想給她準備一份驚喜禮物才藏起來的。於是,她就懷着希冀等啊等……從正午盼望到黃昏,他,都沒有準時回來。
綜藝節目裡的明星嘉賓換了又換,平日裡最喜歡看綜藝節目的羅蘭,卻一點看下去的興趣都沒有。怕黑的她一直沒有關掉電燈,強忍着睏意沒有去睡,而是一直守在房間裡。
直到夜深時分,夕洛明才遲遲迴到聖殿本部。他並沒有坐盧瑟的車子回去,一路上,他始終心緒不寧,裂界通道在人類最脆弱的時間點重開,未來世界的命運如何,他無法知曉。
穿過修煉場,夕洛明靜靜地朝着自己的住處走去,但他卻突然停下腳步,愕然地看着自己對面的房間。羅蘭的屋子裡還亮着燈,透過窗,夕洛明看到她趴在毛毯上面睡着了,睫毛一顫一顫的,那可愛的模樣,活像一隻熟睡了的貓咪。
躡手躡腳地推開門,夕洛明關好電視,把她橫抱起來放在小牀上,又拉過毛毯蓋在她的身上,可這一系列的動作,還是把她弄醒了。
“喂!你幹嘛去了?怎麼剛一回來就心事重重的?”
被溫暖的毛毯包裹着,羅蘭探出頭來,埋怨地嘟囔着。這個討厭鬼往日都一副嬉皮笑臉的模樣,但今天他給羅蘭的感覺極度反常,他那苦悶的神情和那佈滿愁雲的臉龐,都瞞不過連月跟他待在一起的羅蘭。
“抱歉,讓你擔心了,沒什麼。”
夕洛明搖了搖頭,這件事情他不想讓任何人知道,但他回到羅蘭這裡的時候,就情不自禁地會想起從前,想起與她共度過的那些故事。
自從她甦醒之後,夕洛明就從來沒有嘗試過喚醒羅蘭失去的記憶。因爲他早就知道,他已經不是從前那個了無牽掛的流浪騎士了……
他註定要揹負着奧古斯大陸的宿命,去與裂界中的惡魔決死一戰。無論結局如何,已經墮入黑暗的他,也絕不可能繼續留在聖殿,成爲庇護這片世界的英雄。
所以,羅蘭不記得他的話,就不會爲他做出的決定而悲傷!
“好好睡吧,爲了祝賀你脫離輪椅,明天一早,我帶你去大陸上游玩……”
“哦哦!太好咯!羅蘭終於不用在這裡悶着啦!羅蘭想去海濱浴場游泳!”
看着高興到一蹦三尺高的羅蘭,夕洛明溫柔地笑着,轉過身去掩上門,不讓她看到眼中泛起的淚光。這也許,是他最後能陪着她的安逸時光了吧……
他履行了初見時的約定,帶着羅蘭在廣闊的奧古斯大陸上游玩,從西境的神秘沙漠,到南方大陸的中世紀古典遺址……五天之後,他們來到海港小鎮歐瑞恩圖,在日出時分的沙灘邊拾貝趕海。清爽海風吹起她柔美長髮,儲存在錄影中的每一幀鏡頭,都是最美好的風景。
零距離接觸大海之後,幸運的羅蘭如願以償,吃到了種草很久的那家網紅芝士漢堡店。小山一樣高的限量款牛肉漢堡散發出誘人的香氣,再淋上滿滿一整罐芝士醬,使得食慾大開的羅蘭充分享受到了什麼才叫人間美味。
直到日暮黃昏,他們坐在碼頭邊的露天咖啡館吹着海風,悠閒地欣賞着海上夕陽。但就在這樣美好的場景當中,夕洛明的眼中卻瀰漫着無法消逝的憂傷,這幾天來,他經常會這樣。
“說說看吧,你啊,本可以過無憂無慮的生活,卻爲什麼非要選擇成爲一名騎士呢?”
羅蘭一直都不清楚他都經歷過什麼樣的往事,在戰爭聖殿裡,包括六位騎神在內的所有人都對她很熱情,但她卻又對這一切感到既熟悉,又陌生。每當她嘗試着去思索那些熟悉的面孔,就會感到頭痛欲裂,她隱約覺得,自己似乎遺忘了某一段很重要的回憶。
“因爲我不想生命裡只剩下孤獨,所以,我要竭盡全力守護那最後的浪漫。”
夕洛明偏過頭來,對着她笑了笑。順手拿起桌面上的相機,對着夕陽下的她按下快門。
黃昏時的碼頭邊,吹來一陣陣輕柔的海風,懷抱吉他的流浪歌手彈着心聲,那是卡洛琳專輯裡,一首慨嘆時光的歌,歌名叫做《燈塔》:
無名海靜默空曠
燈塔被時間遺忘
白鯨與候鳥吟唱
風中漸逝的悲傷
商船隊揚帆遠航
爲探尋古老秘藏
浪陪伴孤單迴響
烙印在每段滄桑
你無需成爲誰的光
多少過往,懷念着熟悉遠方
你也曾暗夜裡迷茫
和他們一樣,同寂寞頑強相抗
……
那些靠坐在長椅上歇息的傾聽者們,被流浪歌手的歌聲而感動。他們追隨晚霞眺望遠方,也許回想起了很多從前的故事。
這一刻美好是心靈上的慰藉。不過可惜的是,人們註定留不住美麗的夕陽,也留不住在時光中遠去的風景。和絃聲讓每個人心底的孤單相逢,當短暫的歌結束後,孤單被放回角落,重新與車水馬龍的城市隔絕。
儘管有太多的不捨,太多的難以釋懷,有些事情,他始終都要去面對……
七天後,回到海倫涅斯的夕洛明悄無聲息地離開了聖殿,與他同行的只有盧瑟。
無論是羅蘭,還是理查德,約翰等人都不知道夕洛明究竟去了哪裡。他甚至沒有讓莉亞知道這一次的行動。他只剩下莉亞了,所以,他不願意讓莉亞捲進這場殘酷的戰鬥當中。
西境博斯汀城外,沙洲與落日併成一色,千萬載不息的風沙在蒼茫荒漠中舞蹈,他們要在這裡添置補給,橫穿廣闊的沙漠進入死亡氣息的核心——裂界。
自從甩脫了沉重負擔之後,盧瑟又恢復了從前那副灑脫自在的模樣。寬沿氈帽和皮質披風隨性搭配下,跟夕洛明第一次見到他的時候沒有任何區別。
而夕洛明,也是穿着一身在晚霞輝映下火紅的騎士盔甲。兩個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同時默契地笑了起來。他們想起了從前在酒館裡初次見面時的故事,那時候,盧瑟打扮成西部牛仔的模樣,教訓那些小混混的同時還不忘記撩妹……
“落日即將沉入荒漠,該輪到你來打擊邪惡了!走吧牛仔!”
夕洛明大笑一聲躍上馬背,朝着西方逐漸下沉的落日縱馬狂奔,盧瑟打着口哨,與夕洛明並肩在沙漠中馳騁。在今晚十點之前,他們務必要趕到一週前遭受屠殺的溫邁爾小鎮去進行調查,追蹤宇宙惡魔的行動方向!
待到落日完全沒入沙丘,寂寥天地間似乎只剩下瞭如黑色巨蛇般蜿蜒的軌跡,星穹之下,遠方依稀可見的荒村輪廓處,似有暗綠色磷火飄悠燃燒。
直到臨近溫邁爾小鎮邊陲,突然,疾奔中的坐騎驚駭停蹄,連聲嘶鳴中,兩匹馬就像是察覺到了什麼極端恐懼的東西,再也不敢繼續向前邁動一步。
夕洛明鼻子動了動,他也察覺到了前面的空氣中似乎有濃郁的血腥味道,看起來的確有一些非同尋常的情況發生。
“經過衛星探測,前面是那些宇宙惡魔遺棄村民骸骨的地方。但這裡爲什麼有如此濃郁的邪惡氣息?”
盧瑟感到非常疑惑,身爲寰宇神級別的魔導師,對於危險的感知能力絕倫超羣,之前他用衛星定位技術來掃描這裡的骸骨,卻無法發現這裡瀰漫的邪惡氣息。直到親身來這裡以後,盧瑟才感覺到這裡的詭異莫測。
“走吧,我們去看看!”
夕洛明大踏步向前,而盧瑟則是眉頭皺起,他不斷地用系統掃描着沙洲,希望有新的收穫。
果然,前方是一片骸骨堆積的沙地,只不過由於風沙的影響,半數的遺骨都已經被埋進了黃沙當中,幽綠色磷火在暗夜裡飄蕩,顯得眼前的場景詭秘而恐怖。光是露出黃沙外的骸骨就不下百數,外附骨骼的血肉,都已經被殘忍的宇宙惡魔啃食殆盡了。
查看了許久,經驗老道的夕洛明似乎發覺到了什麼,眉頭一弓,對盧瑟說道:“爲什麼宇宙惡魔會把所有的骸骨堆積在這裡呢?如果單純只是襲擊人類的村落,它們完全不會這麼做!”
“是啊!我怎麼沒想到!”
聽了夕洛明的分析,盧瑟恍然大悟,困擾多天的問題終於找到了一個突破口。宇宙惡魔刻意將人類的骸骨堆積在溫邁爾小鎮的外界,而其他幾座受難的人類聚居地,所有被惡魔遺落的骸骨也都堆積在外。
這絕不是偶然,宇宙惡魔這樣做,是有着某種邪惡的目的!
想到這一層之後,盧瑟火速拿出通訊器,將這些天來,所有被宇宙惡魔屠戮的村鎮全部標記,並用藍色實線將這些座標點相連。在博斯汀城外的浩瀚沙漠中,五座小鎮,呈現着正三角形和逆三角形的格局,如同一個計時沙漏。
他們所處的溫邁爾小鎮,就是正,逆三角相聯繫的中央管道,也正是這個沙漏的核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