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黑暗噬滅靈魂,儘管肉體承受着無窮無盡地折磨,但夕洛明依舊沒有放棄身爲騎士的信仰。他在劇烈地痛苦中堅持着,並且奮力想要去拯救這片墮入深淵的世界。
“洛明!他……他消失在黑暗中了!”
莉亞悲傷的呼喚無法傳達進愛人的心裡,她癱坐在滿地廢墟當中,任憑淚水模糊視線。
“難道你不相信他麼?他是大陸的救世主,最強的神約騎士!他,一定會擺脫黑暗的!因爲在他的內心當中,永遠都相信正義,燃燒着光明之火!”
“所以,我們不能辜負他的守護……我們,也要去做能做的事情!”
羅蘭堅定地站起身來,她又怎麼不擔憂夕洛明的狀況呢?
然而現在,他已經捨棄了所有的一切去戰鬥,她們也必須相信他,會贏!
莉亞呆滯地看着那無比認真起來的羅蘭,她擦乾了眼角的淚水,逐漸變得堅強了起來:
“嗯!我這就聯絡聖十字教會的戰友們,參與救災疏散!”
城市上空,那震人心魄的戰鬥還在持續延燒,任何一道擴散出的餘波墜落在城市當中,都能造成恐怖的破壞力。
在海倫涅斯,三大勢力以及聯邦軍方的所有力量都被調動了起來,他們掩護着人羣撤入地底通道避難,聖魔聯盟派出了大量的T400機甲部隊,掩護平民退入地底。
所幸經過海倫涅斯防禦戰之後,聖魔聯盟爲了防災避禍,早就在城市地下修建了避難工程,蔓延海倫涅斯地底的通道寬闊通風,食物和水一應俱全。足足能夠容納百萬人一個月的供給需求,果然,在這個時候就派上了用場!
目前平民的主要避難工作已經接近完成了,盧瑟、巴魯等人站在聖魔大廈的廢墟當中遙望着天空上方,那場震動穹蒼的曠世大戰。
這些聖級的魔導師們,每個人都在那種力量的相互碰撞下感受到了強烈的恐懼。
“在我們的大陸上,寰宇神級別就代表着能力者的巔峰。可是在無垠的宇宙當中,六大高等次元當中的寰宇神能夠感應到更強的力量,他們所擁有的力量已經超越了次元宇宙的界限。從而寰宇神,並非最強的境界。”
盧瑟眼望天空,感慨良多。他已經達到了寰宇神巔峰的地步,可以說在整個奧古斯大陸上都是罕有敵手。可是在達倫和夕洛明的戰鬥當中,他也不敢參與到其中去。
只因爲這兩個人的力量早就已經突破了寰宇神的限制,那個境界只存在於傳說中,叫做超限寰宇神!
魔導師們面色凝重,都在靜靜地傾聽着。他們都是第一次聽聞到在寰宇神的界限上面,竟然還有一個未知的境界。
不過這對他們來說實在是太過於遙遠了,諸位聖級魔導師當中,只有處在寰宇神後期的赫伯特點了點頭。
赫伯特曾經跟達倫正面戰鬥過一次,親自體會過那令他絕望的恐怖力量之後,他才明白了什麼叫做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超限寰宇神的力量,要遠遠凌駕於普通的寰宇神級別!
“可是盧瑟大人,那個聖殿的教官究竟是怎麼回事?他平日裡的力量頂多跟您不分高下,但是自從他變成了那副邪惡的模樣之後,他的力量近乎提升了數倍不止啊!”
巴魯困惑不解,他瞧得出來天空戰場上瀰漫的,是一股令他戰慄不安的死亡氣息。
“他是個偉大的人……哪怕,他在你們眼前是這樣一副邪惡的模樣。但你們要記得,是他用生命在守護城市!如果沒有他拼死跟那個惡魔戰鬥,我們的海倫涅斯,恐怕已經毀滅了。”
盧瑟面色鄭重,以前所未有地嚴肅語氣對衆人說着。在那覆蓋天域的血色魔氣裡,他看不見夕洛明的身影。但那雲層中,由於激烈對撞而產生的音爆聲響,幾乎一刻都不曾停下來過。
他能感應到,敵人的力量波動每加強一分,夕洛明反擊出去的力量就會同時提升一分。而且,還不止是兩個人的力量在相互糾纏。
他們彼此間龐大的靈魂搏動也在雲層中,好似隆隆擂響的戰鼓一樣交匯,碰撞……
兩個痛苦而哀傷的靈魂驅使着身體,在嘶吼中奮力搏殺。誰也不知道在萬米高空上的激烈死鬥進行到了什麼樣兇殘的程度,那個惡魔手持上千把武器,腳下踏着海嘯般的火焰狂潮,每秒鐘都會以狂風驟雨般地攻勢,不停歇地碾壓着夕洛明的身軀!
然而夕洛明能夠動用的,僅僅只有他的塔羅斯之劍而已。當心靈被惡魔所支配後,他根本不會顧及身體上受到了何種嚴重的創傷,頂着達倫地狂暴攻勢衝上前去,一道道兇悍地騎士戰技迎頭轟去,就像是狂舞的浴血修羅一樣不知疲憊!
“你還在堅持什麼!這樣的世界還有人類,他們完全不值得你去守護!看看你自己現在的模樣吧……你所承載的,那些累積如山的罪孽!都是這個世界加諸在你身上的苦痛啊!”
達倫慘笑着,一柄柄利刃、長矛就像是雨點一樣橫空飛出,從夕洛明的胸膛中穿過了千百回。
可惜,他回覆給達倫的唯有聲嘶力竭地怒吼。塔羅斯之劍在狂風中亂舞成了一團黑光,竭盡全力抵擋那天空中那些亂飛的利刃。
每一柄利刃透過胸膛,都能夠對夕洛明造成劇烈地痛苦。沒有人能夠施以援手,也沒有人能擔負起他的責任。生命在不停流逝,靈魂已經不堪重負……
但他依舊殊死拼殺着,用惡魔賜予他的,不滅的黑暗之軀。
因爲只有跟強大的黑暗同化,他才能夠有贏的機會!
“呃啊啊啊啊啊……”
無數道血紅色的怒雷劃破穹蒼,在達倫的召喚之下轟殺在夕洛明的身軀上面,他滿身都是血跡焦痕,黑暗之體已經徹底被擊潰了。
緊接着,大片的空間蟲洞從虛空中開啓,異次元殘骸化爲了一個巨大的囚牢,將夕洛明封鎖在了裡面,形成了幽閉的黑暗世界。
夕洛明被困在囚牢當中,奔流的空間之力絞殺着他的身軀,他拼着傷痕累累的身體不斷地撞擊着周圍的黑暗,塔羅斯之劍橫掃直劈,狼狽不已地衝出了囚牢的鎮鎖。
但他剛剛脫開束縛,身軀卻又是一沉,已經陷落在了一團耀目的時空光輝當中。
他只覺得自己失重在那團光芒當中,頭上腳下朝未知的方位墜落,四面八方都是擠壓來的空間之力,使得他周身上下的皮膚全部都滲出了暗紅色的血。
他怒吼着,眼中玫瑰紅色光芒一閃即逝,強大的心靈波動近乎蔓延了整片天空,震盪在了達倫的身體上面!
一雯間,大腦彷彿被一柄沉重的鐵錘狠狠敲中,那強烈的暈眩感使達倫雙手捂着頭顱,不受控制地發出了痛苦嘶鳴。由於精神系力量的強行干預,達倫的想象被迫中斷!
抓住逆轉時機的夕洛明,幾乎是化爲了一道暗紅色的血芒刺透虛空,帶着那柄邪惡的黑劍-塔羅斯之劍,跨越近千碼的空間距離,一劍刺入了達倫的胸膛!
“地獄,審判!!”
刺入達倫胸膛的黑劍,在亡魂哀歌聲中開始了溶解。它就像是黑色的毒液一樣,滲入了達倫的身體裡,從內在臟腑直到外在皮膚,源自森羅地獄的烈焰剎那間就從達倫的周身上灼燒起來。承受地獄審判的被執行者,絕不單單是肉體上的痛苦,還要面臨靈魂上的痛苦!
渾身覆蓋魔火的達倫幾乎被灼燒得不成人形,地獄審判,塔羅斯之劍內最強的能力,當它將會判決達倫罪孽生命的時刻,也會讓他看到自己的人生當中,那最苦痛的遭遇。
就這樣靜靜的,在瀕臨死亡時回溯起過往的時光。達倫再次見到了記憶裡那個熟悉的少女,他們在那間廉價的出租地下室內,有着一段刻骨銘心的愛情故事……
擱置在牀頭櫃上的照片能留下一瞬間的美好,但卻留不住在時光中遠去的,觸不到的她。
“相信我,你就算再強大,也挽救不了這片悲哀的世界……我就把最後的預言說給你聽吧……人類生存在這樣的世界裡,終會自食其果的……”
在地獄審判即將奪取生命的最後一刻,達倫注視着夕洛明痛苦扭曲的面龐,咧開嘴,瘋狂地大笑了起來。
他緩緩擡起手臂,指向了那遙遠的天空!
在他所指的方向,一片巨大的血紅色漩渦在高空中洞開,不斷從中涌出的死亡氣息隨着狂風,吹拂在奧古斯大陸的每個角落!
即使是斬下了惡魔的頭顱,將世界從末日中挽救回來,但是那滲入大地的邪惡之血依舊不會乾涸。瀰漫世界的罪孽面,絕不是由於邪惡力量的出現而助長的,而是源自於人類深心當中,那永遠也無法抹去,且不願意承認的黑暗……
達倫試着詢問自己,如果自己的人生有一次重新來過的機會,那麼,他還願不願意去接受這份幻想的力量,去改變自己平凡的命運呢?
而最後,他沒有後悔,儘管他的整個生命就是一場悲劇。倘若再給他一次機會的話,他一定還是會選擇接納這份狂想的力量,讓自己的生命宛如一道流星閃爍,於倉促之間點亮那昏沉的夜幕。
哪怕最終的下場是連靈魂都化作飛灰,他也不會再懷有任何遺憾!
“艾麗,等着我,我來找你了……”
慘笑聲瀰漫天空,煉獄火焰將達倫的靈魂焚燒殆盡。他永遠消失在了世界上,殘軀消解,成爲在天際中隨風飄蕩的一粒塵埃。
天際中,只剩下了那枚遺留下來的悲哀碎片,還在散發着攝人心魄的血色光輝。
夕洛明粗重地喘息着,他贏了麼?似乎並沒有。天空中的黑暗漩渦在滾動,那極盡邪惡的死亡氣息,已經散佈在奧古斯大陸的每一個角落。
他不知道那是什麼,可魂湮之主的魔咒,卻已經在末日序曲中逐漸清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