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昏時,他們終於到達了安國的北邊境城池。
嚴天沐派去的送信人已經先於他們到達,爲了避免麻煩,他們低調的進了城,在一座小院裡安頓下來。嚴天沐收拾了下,就直接出門,直奔鎮守此處的秦老將軍處。一是代表大王去探病,再者是摸摸情況,雷堯在此處的艱難處境他早有了解,心下也明白外來的和尚也沒那麼好唸經。
秦老將軍和嚴景霖私交很好,他們都是雷跋的老臣。雷跋生前就將秦老將軍派至此地,多年來,他一直兢兢業業駐守着。當然,在安國,他們秦家也有着舉足輕重的地位,秦家的子弟多數位列行伍,大王都對他們禮讓有加。
秦老將軍見到了嚴天沐,精神好了不少,讓家人備了酒菜,將自己麾下的軍中諸將一併請來,宴請嚴天沐。嚴天沐也不多提,與衆人舉杯歡飲,套了不少交情。此時,雷堯正在城前30裡處,距離周國最近的大營中。
這裡的夜晚寒冷,白天被陽光壓制的寒意隨着夜深,漸漸的往外散發着。雷堯穿了薄棉衣,還是蕩不住寒,非得在外面跑動一陣,纔能有暖意。雷堯放下手中的筆,呵了口氣,便出了營帳。準備四處走走,順便巡查一下營房的安全。自從上次糧草被燒後,他基本每天晚上都是睡一會便起身去看看。雖然士兵巡防已經加強,但他還是無法完全放心。
天冷,但是天空很乾淨,星星很亮。他擡頭看看,微微的笑笑,開始沿着每日固定的路線慢慢走過去。走到馬廄時,一個身影忽的掠過,速度很快。他立刻跑到馬廄前,發現有幾匹馬竟然倒在了地上,他讓正好過來的一隊士兵馬上去找人看看馬,自己則立刻飛身去追那人。
他們兩個之間的距離拉的不是很大,雷堯追着他,一直到了旁邊的一個山崖,那人站在崖前,看來是計劃好要往這裡來的。雷堯看不清他的模樣,那人從腰間拉下一條鐵鏈,揮舞着朝雷堯衝來,兩人就在山崖之上纏鬥起來。那鏈子十分特別,刀纏不住,它會滑開,任你武功再高,卻是沒辦法近了拿它的人身邊。糾纏之間,不覺兩人竟換了位置,那人步步進逼,要將雷堯逼下崖間。雷堯發現情勢不對,就扔了刀,赤手搏鬥,將鏈子牢牢抓在手上,那人見不敵雷堯,瞬間從懷中抓出一把粉灰撲到雷堯臉上,趁雷堯混亂之機,一把將他送了下去。崖底的風聲吹過,那人站在崖邊看看,迅速離開了。
夕顏休息了一夜,感覺不那麼疲累了。早晨嚴天沐傳過話來,今天要帶她去恭王爺的大營處,商討事宜,這關係到她簽約之時的事宜。她換了男裝,不想在兵營之中惹人注目。溫藍色的外袍映襯的她的臉格外的俊秀,配白玉的束髮,儼然是一個翩翩公子,對着鏡子看了看,她將同色系的披風披好。
嚴天沐將她放上一匹溫順的馬,他牽着馬和她並騎。
“你說什麼?”嚴天沐皺眉,看着跪在地上的副將,“恭王爺一夜未歸?去了哪裡?”
“追一個奸細。昨天有幾匹馬被人害死,王爺發現了,就去追兇手,可到現在還沒有回來。”副將如實稟報。
“這麼大的事情爲什麼不及早通報?”嚴天沐厲聲責問。
“大家商量說先等等,就到了現在。”副將低聲說,“我們也派人去尋找,可找了幾個時辰,也沒發現王爺的下落。”
“一羣飯桶。”嚴天沐咬牙罵了一句。背對着他的夕顏眉頭緊鎖,是不是出了什麼事?追一個人怎麼追到徹夜無歸。聽到副將退出營帳,夕顏趕緊轉過身來。
“不會出了什麼事情吧?”她擔憂的問。
“現在還說不好。”嚴天沐怒氣未消,他見夕顏十分擔憂的樣子,又覺得不舒服,“你看起來很擔心他嗎?”
“廢話,他是我姐夫,萬一有什麼事情,我姐姐怎麼辦?”夕顏惱怒的說。“不行,我要去找找。”說着,就要走。
嚴天沐一把拉住她,“你去哪裡找?荒山野嶺的,你認識路嗎?”這個人到底有沒有腦子。
“我翻過這裡的地形圖,大概也記得些。”夕顏沉聲說,“我沒辦法在這枯等。”
“知道了。”嚴天沐看看她,“我陪你去。”他知道夕顏對姐姐有所承諾,也明白她必然不會在這裡只是等待。
他們兩人徇着方向,四處搜尋蛛絲馬跡,從林中的岔道亂穿了半天,竟然走到一個懸崖邊上。空無一人。可冥冥之中似乎有股力量,夕顏從山崖之上看下去,竟發現了一把掛在崖間樹枝上的刀。她嘴脣顫抖,幾乎失聲叫出來。嚴天沐見她忽然臉色大變,渾身顫抖,也跟着往下看,一看,他也嚇了一跳。夕顏慌亂的沿着山崖亂走,想要找一條下去的路,可,什麼都沒有,想下去,除非可以飛。
“我要下去。”當嚴天沐抓住她,怕她失神墜落下去的時候,她顫抖着說。
“你瘋了?這裡根本沒有路。”嚴天沐大叫,想要讓她清醒。
“我一定要下去。”夕顏毫不退縮的看着他。
“不行,我不會讓你這麼做的。”嚴天沐冷酷的拒絕。
“求你幫幫我。”夕顏一滴淚也沒有,眼中只有堅定和不容拒絕。
“不可能。”嚴天沐不改口,他轉身往回走,“我會找人來。”
“你想給周國可乘之機嗎?想讓軍營大亂嗎?”夕顏在風中喊。
嚴天沐停了腳步,他握了握拳。
“爲什麼你一定要下去?”他沒回頭。
“那現在誰合適呢?找別的人,不管恭王爺到底怎樣,不利的消息還是會傳開,如果只是揣測,應該先不會出什麼大亂子。”夕顏走到他身後,冷靜的說,“你是絕對不可以的,你要想辦法放我下去,照應情況,如果你去,出了什麼事情,我根本無法應付。大道理我不懂,但兩害相權,我還是知道些。”
“你覺得這樣做有意義嗎?你相信他還會活着嗎?”嚴天沐轉過身,她的頭髮在風中凌亂的飛舞着,表情平靜,完全不似剛纔的驚惶。
“不管有沒有意義,或是相不相信,我必須要這麼做。”她望着他,“幫我。”
她眼中的是什麼?居然是痛苦和哀傷,她心急如焚。她象是一個爲救心上人而奮不顧身的女人。掩藏在這些看似正常的話語之後的,究竟是什麼?不,他不允許有任何的一種可能。
“要我幫你,那就先回答我,我讓你考慮的,你考慮清楚了嗎?”他的語氣刻薄,連自己都難以忍受。“現在是你回答的好時機。”
夕顏冷冷的看他,“趁火打劫?”
“不,我很早以前就和你提過了,只不過你一直沒答覆我。”嚴天沐伸手,將她的頭髮順在耳後,直直的看入她的眼睛,“現在,告訴我。”
夕顏咬了咬嘴脣,深深的看着他,第一次主動上前抱着他的腰,一言不發的靠在他胸前,嚴天沐也攬了她,將她用力的抱緊。
他從不知道她有這樣的聰明,他一直再想,不管她說什麼,他也決計是不會幫她的。可現在,她什麼也沒說,他無法拒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