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

黎明前的黑暗快要散盡,婚禮進入了尾聲。分散在教堂各個角落的監視者走上前來,準備將我押赴刑場。

瑪麗面對着他們,神色很平靜,完全沒有即將與我分別時應有的悲傷。

“可否再給我們一點時間,好讓我們說最後幾句話?”

相互看了看,監視者們停止行動,稍微後退了幾步。他們提高了警惕,處在既能防止我突然逃逸,又能不至於聽到我跟瑪麗交談的位置上。這人性化的舉動,讓我很感激,儘管他們是將致我於死地的劊子手。

輕輕拉着我的手,瑪麗示意我跟她走。走到足夠遠的地方,我正要停下來,情況有了變化。

瑪麗的手毫無預兆地用力,帶着我迅疾移到教堂唯一的三扇窗戶中的一扇前,彩色玻璃組成的聖像瞬間破碎,玻璃飛濺。

撞碎窗戶來到教堂外面後,沒有絲毫的停留,我跟着瑪麗飛奔起來。身後傳來其餘兩扇窗戶的破碎聲,監視者追蹤而來。

我並不知道瑪麗會帶着我逃跑,但是事已至此,也容不得我多想。只是這樣一來,瑪麗也就沒有了回頭路,她將自己的命運與我的命運牢牢系在了一起。

都說女人爲了愛情會變得很傻,至少我的瑪麗是這樣。我用力握住瑪麗的手,爲了自己,也爲了她,我要開始再次狂奔。

巴黎的大街人來車往,卻不能阻礙我們前進的腳步。然而從瑪麗帶我逃跑的路線來看,並不是漫無目的,而更像早有準備。

不用回頭,我也能感知到監視者緊追不捨的腳步。他們就像是一羣瘋狂的獵犬,不把獵物咬在自己的尖牙之下,是絕不會罷手的。

漸漸的,城市的浮華被甩在身後,腳下的路也變得崎嶇不平。我們竟逃到了郊區。周圍的溫度開始慢慢上升,過不了多久,太陽就會出來,到那時,如果還沒找到藏身之所,不用到刑場,我們也會喪命。

“這邊!”

瑪麗再次拉了一把有些遲疑的我。我只得暫時拋開準備回身糾纏住監視者的想法,隨她拐上了一條更加難走的山路。

一座看起來年代悠久的古堡出現在視野裡。那就是瑪麗打算帶我去的藏身之地嗎?也許能避開陽光的威脅,可是一旦黑暗再度降臨,我們就會落入同時進入古堡的追蹤者們的手裡了。

還是先避開馬上就要降臨的毀滅再說吧。我跟着瑪麗進入古堡。可瑪麗卻帶着我穿過長長的,兩側堆着不知是何年代的騎士甲冑以及各種兵器的甬道,來到了古堡的後面。

沒有前進的道路了。一道無法逾越的山崖橫在面前。對面看起來是那樣遙不可及,以我們超人的能力,也無法跳躍過去。

很久以前做的那個關於地獄的夢出現在我的腦海裡。情形幾乎一模一樣,那對面的天堂彼岸,依然不是我能去的地方……

追蹤者也來到了這裡,不過卻沒有圍上來。我知道這是爲什麼,因爲太陽已經上升,很快這個地方將被其照射到,那時他們只要能確認我們已灰飛煙滅,任務就算完成,所以沒必要跟着冒險。

“相信我嗎?”

“呵呵,”我不知道自己居然還能笑得出來,“對於我的妻子,我找不到不信任她的理由!”

“跳!”

崖邊的一塊小石頭被我起跳時帶落下山崖。雖然我知道這一跳絕不可能到達對面,然而有瑪麗陪在身邊,雖死無憾。

跳躍的力量已經衰竭,我的身體開始下墜。我伸手去抓瑪麗,她先我之前就已經往下墜落了。

“別放棄,答應我!”

我想不透瑪麗在此刻爲什麼還能笑得出來。但是她燦爛的笑容跟那一身潔白的婚紗卻深深印在我的腦海裡,風拂起她腦後的輕紗,讓她看起來是那樣美,美得令人心碎。

“噗”

一根長矛由後而至,貫穿了瑪麗的身體,那閃着冰冷寒光的矛尖從她胸前透出來,帶起一蓬血雨,巨大的力道拽着瑪麗衝向前,讓我只來得及撕下婚紗的一角。

與此同時,不知從何處飛出一根繩索緊緊纏到我的腰間,將我帶離山崖,落向另一邊。

陽光移來,釘在崖壁上的瑪麗被火焰吞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