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你的力量吧……那天他……”
“呵呵……”黑暗中的人影發出一聲輕笑, 伸手拭去了殘留在嘴角的血跡,“玖蘭咲緋,你是這麼認爲的?”
“爲什麼不能坦陳地承認呢?”少女低下頭, 嘴角染上一抹笑意, “你關心着他, 不是嗎?”
“那你爲什麼又不直接問他呢?”他丟下了手中的已經失去意識的女子, 緩緩地走向她。手撫上她的面容, 輕輕地撫摸着。
他輕輕地笑了,“你在害怕什麼嗎?或者說……你還是沒能信任他吧……”
咲緋迎上那雙眼眸,微微一笑, 眼眉彎俏。
“沒有!”
聞言,男子怔住。
天真純美的笑意, 與心底的某處記憶赫然重疊。
“玖蘭咲緋, 你就要那麼算計我嗎?”他不由得苦笑了下, 搖了搖頭,清出腦海裡混亂的記憶, “在你看來,我就那麼不值得信任嗎?你居然露出這樣的笑容……你啊……”
“我,以爲你會喜歡呢!”笑容漸漸褪去,換上的是一抹淡淡的淺笑。
她微微垂下眼簾,“看來, 你還是忘不了她呢!”
“不是忘不了, 只是忘記的代價太大了!我不願意支付!”男子微微低頭, 微涼的前額抵着她的, “咲緋, 我已經夠壞了。所以就算還有記憶,還是可以說得出, 做得到!但是,你做不到……即使你想要忘記,但你都做不到……”
男子的手攬住她的腰,將她攬向自己。驀地,他側過頭,在她的耳畔,輕輕地——
“真正能夠一心幫助你的人,是我……”
“不需要信任,我都會在你的身邊……”
“只要是你的希望……我都會幫你……”
“只因爲……你會是我的……”
“救贖……”
……………………………………
從黑暗到光明,只有一步之遙。眼前雪白的世界晃眼,讓人無法適應。
血族的世界不一定是黑暗的,但她的世界在以往卻是一貫的血紅。
“殿下……”
一個溫柔的聲音從左前方傳來,讓她不由得回過神來。
“千里……”手緩緩伸出,朝着他的方向,直到被一隻微涼的手包裹住。
雖然血族的體溫一向是偏低的,雖然手中傳來的溫度並不高,但是一股暖意卻是從心底慢慢地瀰漫了全身。
“累了嗎?”心疼地將少女攬入懷中,替她攏了攏戲謔散落的金髮。
“嗯……”咲緋微微地點着頭,雙眼低垂,長而捲翹的睫毛微微顫動着。腦海裡徘徊着剛纔那個人的話語,令她心口有些揪疼。
………………………………
“玖蘭咲緋,就算你裝着對玖蘭樞的狠絕,但只要他開口,你都是拒絕不了的!”
“玖蘭咲緋……你從來都不是下得了狠心的人,所以……你不可能真正擁有像白蕗更那樣的野心……”
“玖蘭咲緋……你的野心一早就遺失在你的雙生子那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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雙手環住少年的腰際,她將臉埋入他的胸前,“千里……我真的不知該如何走下去了!剩下的路過於艱難,過於冷漠,我怕……我……”
“殿下,無論是什麼路,我都會陪着你,一直走下去……只要是你想要的路……”少年輕輕地擡起了她的下巴,與之對視,
緋紅的雙眸裡帶着一絲氤氳,那深處是淡淡的哀愁和迷茫。
支葵微微低下頭,吻上了她的眼眉處。
“殿下忘了嗎?你說過的,不會讓緋櫻大人、黃梨大人白白犧牲的,不是嗎?”
“是啊……”咲緋眨了眨眼,“他們……都是我親手送去的啊……”
“這不是殿下的錯!”見懷中的人一時沒能從迷障中清醒過來,支葵嘆了口氣,微微彎腰將對方橫抱起來,“好好休息一下,好嗎?”
微微仰起頭,咲緋看着俊秀的少年,不由得莞爾一笑。
“嗯……只要你不吵我!”
“是,我的殿下!”支葵微微低下頭,吻了吻她的前額,朝主屋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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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躺在牀邊,當懷中的少女的呼吸變得均勻後,支葵小心翼翼地挪動着身子,離開了房間。
“支葵大人……”
一出門,蘭森就在門口一臉忐忑地等待着他。
“什麼事?”關上房門後,他才漫不經心地回了一句,同時領着人朝樓下走去。
“芫子小姐那邊……她已經三天沒有進食了……”蘭森到底還是支葵家忠心的老管家,在看到自己原本的小主人被關後的慘狀,雖然表面上還是一片平靜,心裡早已是焦急萬分。
“是嗎?”支葵勾了勾脣角,“你想替她要求什麼呢?蘭森……”
話音剛落,少年頓住腳步,回身,看着眼前的中年男子。
一股冷意襲上身,蘭森頓時感到一種畏懼從心底蔓延了全身。
“蘭森不敢,只是……”蘭森猶豫了下,“如果芫子小姐在這麼下去的話,她會陷入飢餓的瘋癲的!”
“哦?我記得……”支葵眯了眯眼,“我可沒有吩咐不讓人給她食物吧!”
“沒有,只是芫子小姐她……吃不慣那些……”他未說完的話被支葵的一聲冷哼打斷。
俊眉一挑,支葵突然笑了,“帶路吧!”
“呃,支葵大人是想……”
“去看看我們支葵家的大小姐……”
聞言,蘭森的臉色刷的變白了。
穿過長長的地下走廊所到達的地下室裡冰冷的氣息令蘭森的身子微微一顫。
一進入地下室,支葵就皺起了雙眉。
眼前的地下室已然不是以前荒廢的倉庫模樣,而是被有心人改成了一個簡單卻又舒適的房間。
而那個據說不進食的支葵芫子正坐在一張單人沙發上,小憩着。
支葵勾了勾嘴角,“看來,你過得蠻舒服的!”
支葵芫子像是沒有聽見般,依舊保持着原樣,頭微微垂下,栗色的長髮遮掩了臉上的表情。
“支葵大人……芫子小姐估計是昏過去了!”蘭森擔憂地看着那處毫無動靜的少女。
“這個房間是怎麼回事?”支葵挑眉反問道,“你們還真是有主見呢!”
一道凌厲的氣息讓蘭森頓時跪在地板上,一臉驚恐,“支葵大人,芫子小姐她從小就沒吃過苦,而且身體也不是很好,所以才斗膽……”
“是嗎?這倒也不是不可以!”支葵揮揮手,“你出去吧!”
蘭森愕然擡起頭,卻又不得不遵從地離開了,離開前擔憂地望了眼依舊沉睡般的少女。
待房間裡迴歸了安靜後,支葵的臉上已然看不出真正的心情,緩緩地走上前,在少女面前站定。俯下身,他看到對方的睫毛微微顫抖着,輕輕一笑,“畢竟……她是殿下看重的祭品,不是嗎?”
下一秒,支葵芫子的雙眼已然睜開,瞪視着眼前的少年。
“支葵千里……你剛在說什麼?”
“哦,原來你裝睡偷聽我講話啊!”支葵勾着笑意,漫不經心地直起身子,“真不愧是支葵芫子啊!”
“你不用這麼說我!”支葵芫子深深吸了口氣,站起身,直視着他,“你到底要幹什麼?你想把支葵家整成什麼模樣?”
“你以爲你還有資格來過問嗎?”支葵冷笑一聲,“我勸你還是好好的喝着血液沉澱劑吧!不然瘋癲發狂了就丟了你父親的臉了!”
“啪!”
支葵微微低着頭,栗色的髮絲擋住了大半張臉。
對面的少女一臉憤怒,手微微揚着,“不允許你侮辱我的父親!在你做出那樣的事後……啊……”
無形的,一股強大的力道扼住她的脖子。支葵芫子驚恐地瞪大了雙眼,腳尖漸漸離開了地面,懸浮的狀態增添了她的痛苦。
支葵緩緩的擡起頭,左邊的臉頰上赫然一片殷紅,冷眼看着痛苦掙扎的少女。
“支葵芫子,你以爲你還是那個不可一世的大小姐嗎?”
支葵揉了揉自己被打的臉頰,笑了笑,“當初,你在我母親落魄回到支葵家時,你說過——你家容不得丟臉的人!你記得吧……”
微微一眨眼,支葵芫子從半空中掉落下來,重重地撞上沙發後,反彈到地板上。
“咳咳……”
支葵轉而坐在沙發上,修長的雙腿交疊着,雙手交叉抵着下巴,手肘抵着兩邊的扶手,好笑地看着狼狽的少女。
“你在罵我是卑賤的半血統時,有沒有想過有今天呢?”
“你和你母親在辱罵我母親時,有沒有料到如今的你更加低賤呢?”
支葵低低地笑了,一雙水眸裡淡然,毫無情緒。
童年的記憶至於現在的他而言,並不重要,但是並不代表他可以輕易地饒恕那些曾經加註在他身上的屈辱。
他是半血統,這點他毫不否認。但他的母親,是個純正的上層貴族,是真正的支葵家的女子,而這些人又憑什麼去侮辱她呢?
即使她瘋癲,即使她不記得,但是隻要作爲她兒子的他記得,這就可以了。
一直跪坐在地上,已經停止了咳嗽的少女將他的話一字一句聽入耳,身子已經不自覺地顫抖着。
“支葵芫子,只要你照着殿下的安排,你可以少受點苦……你覺得如何呢?”支葵看着那個不敢多動的身影,突然覺得有些乏味。
原來,當真正看着那些曾經高於自己的人趴在自己面前時,那份玩味與有趣的感覺並不能維持多久。
不待少女回答,他起身,朝地下室的鐵門走去。
“等等……“
身後傳來意料之中的聲音令他緩下了腳步。
“你說話算話?”
支葵沒有回頭,嘴角一抹了然的笑意,“支葵家的現任當家可是我……”
一句話足矣,少女低低地笑了,笑聲悲涼和絕望,“看來我們都小看你了,支葵千里……當初父親大人就不應該收留你們兩母子……呵呵……也罷,或許這就是報應!”
支葵芫子掙扎着站起身,靠在牆壁上,“如果我告訴你,那位大人的所在地……我可以不當祭品嗎?”
“你是在討價還價嗎?”支葵轉身,好笑地看着狼狽的少女,“在現在……”
“爲何不問問你的殿下呢?”支葵芫子勾起了一抹諷刺,“或許她會知道孰輕孰重?”
支葵一怔,只聽見身後傳來一聲熟悉的女音——
“好……只要你的消息是正確的!”
支葵猛地回過身,迎上了那雙淡漠的緋眸時,心裡有些涼意。
咲緋沒有看他,只是盯着那處的支葵芫子。
“告訴我,那個孩子的所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