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門開了。
李染清從閣樓中緩步走出。
龐大的神識如水涌出,一散一收,整個劍宗數丈山谷一切盡在她的掌握。
白袍隨風飛舞,一雙眸子淡漠凌然,如步踏九天之尊,漠然掃視着蒼茫大地。
於閣樓不遠處,俏立着一名白衣女子。膚若凝脂,眉宇寒氣逼人,如寒玉雕琢而成。
當駭人的氣息掃過,她霍然擡頭,目露驚色。
下一秒她忽然消失,轉眼出現在李染清的身側。
“回來了。”李染清波瀾不驚,像是早已知道她的存在。
女子安安靜靜的點點頭,看着李染清,不發一言,只是周身的寒氣漸漸柔和下來。
歷練回來的李遙,已經有了元嬰後期的實力,又在回到劍宗後煉製出自己的劍魂,實力可以說一日千里!
李染清細細打量這個許久未見的徒弟。
從小便擁有不同尋常的天賦,被李染清帶走,後又放置秘境海涯角落中,一呆就是百年。
現在李遙已經長大,與幼時的弱小不同,此刻她的實力,在二級修真界完全可以橫着走。即便在一級修真界,也可作個二流門派的客卿長老。
若她再達到出竅期,即便如六大門派那樣的頂級勢力,也會因她的天賦與實力,而將她當作長老候選認真培養了。
百年未見,於李染清好似一瞬間。尤其當她看到和她如出一轍的李遙——
不,還是不一樣的。李染清擡手,李遙柔順的低頭,任由那手落在頭頂,輕輕撫摸。
這個孩子,猛一看去,是有幾分李染清的氣質。但細細描摹,卻發現她的冷蘊育着,是懾人的寒意,那是混合着純粹殺意與冷酷的氣息。
她如斬出的利劍,鋒芒畢露,銳利無邊。
無鞘之劍,能刺傷一切的劍意。
而李瑤也在默默觀察着李染清,與記憶中彷彿沒什麼變化。無論她是練氣期,還是元嬰期,面對着李染清,都永遠隔着看不見邊際的長河。甚至可以說,以她元嬰期的修爲,只覺得師尊更加深不可測,也更加漫不經心了。
儘管兩人看似相似,但真正面對這兩人,差異便很明顯。
前者是因殺意而畏懼,後者是天生本能的敬畏。
“他們去哪了?”李染清淡淡的問,眸中沒有倒映出任何情緒。
“原池真君,集結”停頓了一下,李遙像是沒有注意到李染清徹底冷下來的表情,繼續道:“五門派圍攻玄天宗。”
‘嗡——’
巨大的劍鳴聲貫徹耳中,不斷鼓動着耳膜。
李遙吃驚的發現,在這劍鳴中,自己的劍魂也在體內不住顫動!
“原池、圍攻玄天宗?”李染清一字一頓道。劍鳴戛然而止,但李遙赫然發現,她的身體,她的劍魂,竟都有些微微的顫抖,是被那滔天劍意刺激的興奮,還是被其中的殺意挑撥的躍躍欲試?
李遙也不確定,但是她只能很努力的按捺住那種衝動,那種不顧一切想要揮劍毀滅一切的衝動。
李染清注意到徒弟的不適,很快收斂自身的氣息。她將目光投向遠方,眼中厲芒乍起令人不寒而慄。
“理由。”
“玄天宗第一門派,排名名不副實。原池真君號新劍聖,於百年前戰勝墨梅劍聖,理因裁決墨梅一切遺物。現請諸位共赴玄天見證,並擺正各大門派地位,重新劃分資源範圍。”李遙木着臉,像是複製一般說出這段話。
胡說八道!
簡直荒謬至極!什麼戰勝,什麼遺物?!
李染清被氣笑了。
僅僅憑藉原池趁玄墨渡劫時刺出的一劍,就斷定玄墨就此灰飛煙滅?
玄墨消失,就是在雷劫的與原池夾擊之下的死亡?
是太高看原池,還是太小瞧玄墨了?
真不知,何時修真界那些大能,也如此武斷,真是可笑!
李染清扯了扯嘴角。
“顏素卿去了?”她問。
李遙點點頭。
“你師弟們呢?”
“他們,很憤怒,但是很安全。”李遙遙指某處,又道“有驚喜給師父。”
是那?李染清面色一冷,袖袍一卷,帶着李遙直奔那個方向而去。
她早就感到那裡有一處顏素卿下的禁制,本以爲是顏素卿封印什麼不太好的東西,沒想到卻是困住了劍宗的弟子!
即便你是要保護這些弟子們,也不能用這種手段。
去留的決定,必須由他們自己來做。劍修,就是要按照自己的心意行事,不論戰鬥還是旁觀!
她一定會這麼說吧,顏素卿混在那一大羣修真者中,不自覺想到李染清出關時憤怒的樣子。
這羣劍修,簡直任性自我到一種地步。
無論是想爲玄天宗解圍必定會來這裡對上五大門派的李染清,還是想要跟隨師尊一同戰鬥的劍宗弟子們。
從他聽到原池號稱新的劍聖,他就明白會有這麼一天了。
覬覦墨梅劍訣,或是爲了保存他新的劍聖稱號,原池都容不下墨梅劍訣傳人的存在,也容不下墨梅劍聖所屬的宗門。
況且玄天宗憑藉墨梅劍聖,短短的時間穩升第一大派,又佔據這個名號和豐富資源許久,別的門派哪一個不眼紅呢?
趁着原池的號召來發作,理由充分,又有出頭鳥幫忙,誰不想上去分一杯羹。
百年過去,現在的修真界六大門派,早就名存實亡了。
玄天宗門派實力被削弱,兩位震懾的存在都飛昇,門內紛爭不斷。
古池派自百年前荒寂沼一事元氣大傷,門內弟子銜接出現斷層。而其掌門不管不顧,似是偏執入魔,整日抱劍悟道,渴望踏過玄墨影響,癡迷於劍聖虛名。
七十年前,馭獸門異獸失控,破壞門派封印,最終被全門派傾力絞殺。
五十年前,滄道派下任掌門爲魔門女子叛出門派。
同年,女修門派偌雨閣一名內門高階女修盜取門內秘寶後與他人私奔。
還有,相思門。
六十三年前,紅.袖媚姬不願兵解,最終在劫雷之下灰飛煙滅。
紅素心灰意,飛昇魔界。
轉眼已然千帆過盡。一切,都已經不同了。
以身扮作女子化名顏素素混入相思門中,顏素卿更加明顯的體會到,雖名叫相思門,但內裡早已改變。
至少以前的相思門,可不會爲這種理由加入圍攻玄天宗的隊伍。
這五門派的聯盟,無論是誰,都心懷鬼胎,或是爲了墨梅虛名,或是爲了玄天宗所佔資源。他們急於補充自己的勢力,不惜藉着拙劣的藉口貪婪侵佔,發起戰鬥。
他的袖子掩住脣角的譏諷。
這次能來的修者並不算多,但都是各個門派知情的骨幹。他們都明白佔着這個理由,實際要乾的事。
餘下被留在門派中不曾選入這隻隊伍的,不是沒有實力,不是沒有天賦。而是被宗門細心保護起來的留在陽光下的宗門的未來。
這些名爲正道的門派,到底不是魔修,他們不會去想剿滅玄天宗,也不想意圖暴露。他們是爲了通過冷酷的戰鬥手段,逼迫挖空玄天宗資源,鞏固補充自己的門派!
爲了打探這個聯合的消息,也爲了掩蓋半個妖修的身份。顏素卿封印了自己的妖力,只顯示作爲人修的靈力。這樣的後果就是實力大減,骨架縮小至少年期。
他一身鮮豔的長袍,雌雄莫辨的妖冶臉龐被細細的描摹,上挑多情的媚眼,硃砂般的薄脣。長髮垂在左肩,髮尾被一條緋色絲綢繫住。
步行搖曳,如妖女惑人。竟沒有一名相思門人懷疑,他就是被反覆叮囑,格殺勿論的上任相思門掌門少主。
玄天宗就在腳下。
“師妹,這次門派排名,你說我們能排第幾?”頭戴玉冠的男修含笑問顏素卿。
僅僅從外表,真的很難看出這些氣宇軒昂高潔無比的男修女修,都要做什麼事情。
顏素卿微微一笑,並沒有回答。
此時,五門派已然開始發難。
“銘清掌門!如今我們五大門派都在這裡,怎麼不見有人出來迎接?貴派就是這樣待客的麼?”朗朗的聲音從半空傳落。
玄天宗大陣內,銘清與身邊幾位長老,面色逐漸凝重起來。
百人。
每個門派都有上百修者。多爲元嬰期,少有的幾個已達到出竅期。
而帶隊五人,都有分神期,
最爲棘手的,是原池真君。
‘四君兩姬一聖’,公認的絕世強者。
如今又得了劍聖之稱。
第一門派玄天宗,就要此結束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