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顏愣愣地看着上空的人影, 雖然隔得非常遠，也看不清對方的臉龐，但他還是一眼認了出來：那是蓮九！
面對永白差點被殺死的極度慌亂還沒有平靜下來, 他的腦中有點混亂。
無意識地摸了摸覆蓋了上半張臉的玉質面具, 縈繞在他心中許久的聲音再次響起：“因爲, 阿顏你和連陌, 很相似啊！”……
長刀紅衣人捂住手腕, 眼前這個優雅的男人帶給他的威壓實在過於強大，他勉強保持着平穩的音調問：“晚輩孤陋寡聞，不知您是哪個大世界的前輩？”
蓮九笑道：“我可沒有自曝身份的愛好。仙蹤樓的各位, 蒼雲宗的這些人與我有些交情，你們還是……請回吧。”
原本趾高氣昂的紅衣人們心情頓時緊張了起來, 長刀紅衣人乾笑道：“既然您聽說過吾輩, 定然也知道我們要是沒法完成任務, 回去後也討不了好。那莫顏不過是個築基期的低階修士，勞前輩賣我們個面子？”
“嗯, 我也沒有一句話說三遍的習慣，”蓮九將手中的摺扇打開，半遮住下頜，笑容依然溫和，“那麼第二次：請回吧！”
長刀紅衣人咬了咬牙, 往後退了幾步, 似乎準備撤退了, 莫顏心中一鬆, 卻見那人身形一晃, 驟然出現在自己身前！
莫顏還沒來得及抽出長劍，便見這人彷彿被按下了停止鍵, “沙！”地一聲，身體如流沙般飄散在了風中。
蓮九輕聲冷笑了下，單手在空氣中一抓一繞，連手訣都沒有掐，剩下的六個人便以同樣的方式消散了。
一個化神初期，六個元嬰後期，能毫無懸念碾壓蒼雲小世界所有修士的七個人，就這樣輕飄飄的死去了，毫無反抗之力。
轉過頭，蓮九對永白露出歉意的笑容：“不好意思，這些人不依不饒，不直接殺掉恐怕是不會死心的。”
永白按住自己的脖子，嘶啞地道：“謝謝前輩搭救，只是，蒼雲宗似乎……？”
“啊，其實我是莫顏的朋友，”蓮九解釋道，“我們先下去吧？”
永白不敢放鬆戒備，低頭去看莫顏，見他靜靜地衝自己點頭，才終於放下了心中的巨石，“好的，前輩請。”
兩人落到飛舟的船板上，玄鏡和葉語白也走上前來，向蓮九施禮：“感謝前輩相救！”
蓮九不以爲意地擺擺手，禮貌地道：“阿顏這些年受你們照顧了，我應該感謝你們纔對。”
永白三人面面相覷。蓮九輕描淡寫地就將化神期的絕頂高手抹殺，他們猜測這人至少也是化神晚期——甚至說是恐怖的煉虛境！煉虛境是什麼概念？包括塵元、逐陽、沐月三個大世界在內，整個修真界的煉虛境怪物也不過十幾人，一個個全是他們需要仰望的存在，隨便拎一個出來，都能成爲一方霸主！
莫顏……是怎麼認識這樣的人的？
“阿顏，我失約了，對不起。”蓮九不再和永白等人多做寒暄，所有注意力都放在了莫顏身上。
莫顏扯了扯嘴角，“嗯，沒關係的。曾師祖、師叔祖、師父，我和前輩單獨聊聊吧？”
三人自然沒有意見，葉語白問：“明天我們才能返回蒼雲宗。莫顏，我將前輩的房間安排在你隔壁？”
蓮九歪歪頭：“不必了，我和阿顏住在一起就好了。”
……葉語白三人都知道莫顏真正的容貌，心中不由產生了些不好的聯想。
葉語白默默地把目光投向莫顏。
莫顏心不在焉，沒發覺他們目光的古怪，見葉語白望過來，便點了點頭，“好的。那……前輩我們走吧，到我房間去。”
關上房門，不大的房間裡擺設樸素簡單，一張牀，一套茶桌，兩個書櫃，書桌擺在窗戶下面，窗外是流動的雲海。
“前……蓮先生請坐，我給你倒茶。”莫顏客氣地招呼道，轉過身去拿書櫃裡的茶葉。
蓮九沒有坐下，拉住莫顏的手腕，低柔的聲音充滿磁性：“阿顏，你果然生氣了對嗎？對不起，我閉關之前，沒有料到那個蓮池屬性特別，原本只想恢復到化神期的……沒想到轉眼竟然過去了六十多年。真的，非常抱歉！”
“哦，蓮先生，你不是說，”莫顏擡起頭，注視着蓮九美麗而深邃的雙眼，“你以前受傷以前是元嬰境嗎？‘原本只想恢復到化神期’？恭喜你，重新回到煉虛境了啊。”
蓮九愣了愣，抓住莫顏的手收緊：“對不起。當初遇見你沒多久，你又還小，所以有所保留。”
莫顏的臉上沒有什麼表情：“沒關係。”
“阿顏……”蓮九並沒有處理爭吵的經驗。幾千年過去，他的屬下很多，偶爾也有不和的時候，但他對他們都抱着可有可無的態度，只要能保證他們的忠心就好，其他的東西，他都不在乎。可對於莫顏，他害怕自己不被原諒、害怕莫顏從此將他當做客套禮貌的路人。“我、我應該怎麼做你才能原諒我？”
男人的表情有點迷茫，問的卻很認真。
要怎麼做才能原諒你？隱瞞、失約，他都能夠放下，可是——那句話再次浮現在腦海中。
“蓮先生，那麼你不要再欺騙我。回答我：我和連陌是不是，很相像？”莫顏始終沒有轉開目光，執拗地盯着蓮九問。
蓮九完全沒有料到莫顏會問這個問題，他隱約覺得說實話的下場估計不會太好，但是、在感情方面完全就是空白的他，聽從了莫顏“不要再欺騙”的要求，“嗯。”
蓮九回答道，眼睫微微下垂，回憶道：“阿顏你的性格和連陌幾乎一模一樣；之前即使容貌很不相同，但笑起來的樣子，卻非常相像。現在……你的容貌恢復了，雖然只看得到下半張臉，但也有幾分他的影子。”
……
莫顏難受地抓了抓胸口的衣服，“哦。是這樣啊……”
“阿顏？”蓮九見莫顏臉色倏然蒼白下來，不禁緊張地道，“你怎麼了？難道、剛剛還是受傷了嗎？”
說着，他握住莫顏的手，準備將靈力探進去查看。
“滾開！”莫顏猛地揮開了他的手。
蓮九無措地看着他，樣子憂慮卻茫然。
深深地喘了口氣，閉上眼睛，又睜開，莫顏強迫自己露出平常的微笑：“我，沒有受傷。蓮先生，我現在腦子有點亂，讓我一個人靜靜好嗎？”
蓮九放緩了聲音，輕聲道：“阿顏，我、真的不知道該怎麼辦？之前的事，我知道我做得不對，我會改正，不會再犯的……”
莫顏搖搖頭：“不是你的錯，是我的錯。”是我不應該喜歡上你。老老實實地把你當做師父、朋友，就不會有這麼多莫名其妙的情緒了，就能和你好好的相處了。
“啊，對，剛剛師父沒有給你安排房間，還是我出去吹吹風吧，蓮先生，失陪一會兒。”莫顏從蓮九身旁繞過。
“前面的你說沒關係，那麼，是因爲我說你和連陌相像嗎？”蓮九攔住莫顏，溫柔的笑容像假面一樣撕不下來，眼神卻和莫顏一樣執拗，“爲什麼會因爲這個不開心？”
連陌！連陌！連陌！這個名字就像根導火線，莫顏一聽到它就忍不住暴躁！
“嗯？想知道爲什麼？”莫顏用力拽住蓮九的手臂，將他拉到了牀邊，“好啊，我告訴你！”
莫顏一邊扯開自己的衣襟，一邊冷聲道，“蓮先生，請你躺下，好嗎？”
————————————綠色的分割線——————————————
莫顏不說話了，停了好一會兒，額頭抵在蓮九肩上：“蓮先生，你還說過，你喜歡連陌對嗎？”
“……嗯。”蓮九回答。
“嘴巴里說着做什麼都可以，但這種事，明明只能和喜歡的人做。”莫顏極輕極輕地道，“蓮先生，我喜歡你。”
蓮九呼吸一停，嘴脣卻被莫顏佈滿劍繭的手心抵住了。
“所以……我不想成爲連陌的替身，所以，我才那麼生氣。”
兩人的胸膛緊緊相貼，距離卻越來越遠，“我知道了，蓮先生你對我也是有感情的……不是你以爲的友情那種。”
“但是，我沒辦法忍受、你對我的喜歡建立在與另一個人的相似之上，替身什麼的狗血故事，聽聽別人的就夠了。”莫顏自顧自地道，“謝謝你，蓮先生，雖然很想和你來一發，但我都坐你身上了你卻只知道摟着我！真是……纔想起你壓根硬不起來，遺憾。”
“不過，能有個法式熱吻還是值了！算是爲我這麼多年的暗戀劃上了個滿足的句號。”
莫顏眨了眨眼，強行將眼淚收回去，直起身體，看着蓮九道：“接下來，我們就接着做普通的朋友吧。我知道這樣很自私，但還是請你，不要再靠我太近了。這些年我認識了個很好的女孩，今後我要認真地去對她好，你一直在我身邊的話，我會分心的。”
慢慢地將捂住蓮九嘴脣的手移開，窗外的陽光落在莫顏臉上，玉質面具之下，他的笑容依然如陽光一般：“答應我好嗎？”
蓮九沉默了很久，終於問道：“那離你多遠纔不算近呢？阿顏，你這是在趕我走嗎？”
莫顏搖搖頭：“不是這個意思，你願意繼續留在破劍峰陪我的話，我很樂意的。但今後我應該會和那個女孩子住在一起吧，可能沒辦法和你再住在一個院子了，畢竟要避嫌的。”
蓮九其實並不能理解莫顏的意思，他根據莫顏舉的例子想了一下，覺得住在莫顏隔壁似乎也沒什麼差別的樣子。雖然他並不喜歡莫顏的這個決定，但……也還好吧？畢竟他離開莫顏的最初四年，雖然很想他，卻也還忍得住。而且，他本來也要接着找連陌的，時不時地可能就要離開。
他沒法迴應阿顏，還一直纏着他，纔是太過分了。
蓮九不斷地想出一個又一個理由來說服自己，接受莫顏讓兩人的關係變疏遠些的決定。
可事實上，這樣的生活僅僅過了一個星期，他就再也無法忍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