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影眨眼間被劈得支離破碎, 湖水震盪,再也沒有凝聚出新的形體。
耳邊的聲音慢慢停止了迴盪,擡起頭, 莫顏發現水面上的銀光正在聚集。
“嘩啦!——”莫顏當即從水中抽身而出。渾身的衣服都被打溼, 黏在身上的觸感又溼又冷, 莫顏自己都不知道背上的究竟是湖水還是冷汗。
抹了把臉, 莫顏甩甩溼透的長髮, 努力刨開腦中的懷疑和動搖,朝銀光聚集處看去。
只見原本隨處飄蕩的銀光正全部朝湖中心涌去,光芒越來越璀璨, 逐漸拼湊出一個大約成年男子身高的石頭來。
強烈的銀色光芒使莫顏不得不半眯起眼睛,一步步走近石頭, 差不多還有五六步距離時, 光芒毫無預兆地熄滅, 石頭表面浮現出電視沒信號時那種雪花點,似模似樣地抖動着。
莫顏愣了愣, 喃喃道:“這就是三生石吧……?這麼高級,要開始放電視節目了?”
正如他所說,石頭上漸漸顯現出一個男人的背影。
莫顏仔細觀察男人的身高和體型,覺得有點像自己。
四面八方再次響起了聲音,聽起來是個年輕男子, 音色清澈爽朗很悅耳, 只是語氣中帶着濃濃的迷茫和慌亂:“這裡……真的是仙界嗎?”
那個背影不斷往前走着, 周圍不斷閃過各種古建築的廢墟。廢墟上雜草叢生, 卻似乎處於一片荒原之上, 見不到一顆樹木。
“有人嗎?”
“沒有人……那妖怪有一個嗎?”
沒有人回答。
男人在一根斷掉的紅纓長\槍面前蹲下來,將長\槍從泥土中抽出來, 揚起一片灰塵。
一道清泉從男人手中流瀉而出,將長\槍包裹在內,男人開口問:“器靈,你還在的吧?可以告訴我,這裡發生了什麼事嗎?”
紅色的光點從長\槍的尖端滲出來,凝結成小小的光團,沙啞少年的聲音響起:“仙界,幾萬年前就被毀滅了。這裡只是一片遺蹟而已,除了少數的器靈,大概再也沒有生靈了吧。”
“怎麼會這樣?!”
“我不知道……毀滅了就是毀滅了,結局如此,原因已經無關緊要,”少年疲憊地回答,“年輕人,你回去吧。留在這裡,或許可以讓你多活一段時日,但在這死氣沉沉的世界裡,活再久也沒有意思吧?”
男人的聲音極度迷茫:“是啊,可是我就算回去了,也只剩短短几十年的壽命了啊。又能幹點兒什麼呢?”
少年也無法回答:“我也不知道。你還有什麼想問的嗎?我的主人已經消失很久了,我也只想徹底逝去。可以順帶幫我一把嗎?”
男人的身影僵了好一會兒,終於點了點頭,指尖的水流凝結成冰錐,將紅色的光團徹底絞碎。
“謝謝……”少年沙啞的聲音緩緩飄散在空氣中。
男人繼續前行,又喚醒了好幾個器靈,無一例外地,和□□的回答完全相同。
畫面切換,男人懸浮在半空中,俯瞰着似乎毫無邊際的仙境遺蹟。
指節分明的手指輕輕一劃,數十個光點從廢墟中緩緩升起。
他在幫這些器靈“超度”。
當最後,五顏六色的絢麗光點紛紛破碎,將寂靜的廢墟徹底籠罩在夢幻般浪漫的氛圍中時,莫顏看到了那個男人的臉。
和自己一模一樣。
三生石表面再次回到了雪花點狀態。
莫顏有點懵,不自覺地摸摸自己的臉,對自己說道:“仙界?原來我前世這麼牛逼啊……這麼說來,仙界早就洗白了?怪不得好幾萬年都沒聽說過有人再渡劫成功了呢……”
前世過後,按理說該是“今生”,莫顏本以爲石頭上會浮現出自己在現代生活的一些片段,沒想到——
“莫莫!”溫柔卻悲傷的女聲響起。
一個漂亮的女人抱着嬰兒出現在石頭上,滿臉淚水,身後的雲層迅速後退,似乎正在急速飛行。
嬰兒像是早已習慣了這樣的飛行,兀自熟睡着,粉嫩白皙的臉頰圓嘟嘟的,看起來非常可愛。
“莫莫,孃親就快要死了,沒有辦法看着你好好長大了,”女人眼裡的淚水不斷滑下,仔細端詳着嬰兒的臉蛋,“莫莫一直很乖很聽話,孃親最喜歡你傻乎乎抱着我笑的樣子了,純真又粘人,長大了肯定是個比你爹爹還要帥氣的美男子,只是……”
女人蔥白細長的手指輕輕按在嬰兒臉上,靈力凝聚,嬰兒的臉龐瞬間扭曲,“莫莫,不要回到這裡了,做個普通人吧……娶妻生子,平安到老。下一世,不要再投生到我們司家了……”
眼看着嬰兒的五官漸漸變得乾癟,孩子被驚動般睜開水潤的眼睛,無辜地望向自己的母親,女人的眼淚流得更加厲害,從胸口摸出猶帶着體溫的碧綠玉珏,輕吻了一下:“你隨着莫莫一起來到我們家,如果可以,希望今後,也能夠幫幫他。”
將碧綠玉珏塞進嬰兒胸口的衣襟中,女人在半空中回過身,笑着望向身後緊追的二十多個紅衣蒙面人:“我司白桃上千年來,好像還從未有過不戰而降的時候?”
“哼,你的靈力已快要用盡了吧,交出功法,樓主說不定還能饒你一命!”領頭的紅衣人開口,竟然是個女人的聲音。
“言幼琴,虧我還將你和花醉萱視爲今生最好的朋友!咱們那些生死與共的情誼,我只當餵了狗!不過,你以爲你是最後贏了的那個人嗎?”女人笑得開懷,“你知道花醉萱現在在哪裡嗎?”
紅衣女人瞬間被激怒了,雙手執劍,毫不留情地向女人斬去!
“砰!——”血紅色的火焰在空中爆裂,那一剎那迸發的磅礴靈力像是連空間都被扭曲!女人連帶所有紅衣人的身影統統在烈焰中灰飛煙滅。
莫顏不可置信地撲到銀色的三生石壁上,失聲道:“不要!——”
然而他眼前已只剩下一片雪花噪點。
莫顏呆呆的看着石壁,眼淚不受控制的流下,心中完全無法抑制的悲痛彷彿是在竭力從側面印證:剛剛那個女人,就是自己血脈相連的人,是自己的母親。
“搞什麼……這是我自己的記憶,還是身體原主的記憶?我、我不是從現代穿越過來的嗎?那我現代的父母,還有外婆她們,又是怎麼回事?!”莫顏混亂地用力按住自己的太陽穴,幾乎快要分不清今夕何夕,身在何處。
在他徹底陷入混亂之前,石壁上新的畫面及時拯救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