雄偉高大的摘星城於琉璃海巍然而立,歷來都是散洲修真界的標誌和中樞所在,五大商會、九大修真城池和十大道門都與摘星城互設傳送陣。
天煞教之戰後,散洲的正魔兩道分盟割據,但商會和修真城池都獨立在兩盟之外,互不歸屬。自當年的九幽教一統琉璃海開始,九大修真池就已建立成型,一直以來從未變動過,不像商會和大道門時常新舊更迭。
九幽教覆滅後,摘星城成了新的散洲霸主,曾有不成文規定,道門不得自行組建商會,這是爲了散修着想和平衡道門勢力,是以商會皆由散修自發創立而成,屬於私有自主經營性質,可隨時解散和建立。
所謂“大道門”,是指具有兩名塑嬰修士坐鎮的道門。得益於殘天秘境的靈藥供給,大道門的名額基本每五百年就要重新排列一次。當年天煞教一戰,不計天煞教本身的修士損失,單單正魔兩道的塑嬰修士就隕落了整整九人,加上斃命於上次殘天競道的五位真人,這是一個相當駭人的數字。
隕落於戰亂的九人中,有六人屬於魔道陣營,而那次殘天競道後,正道新崛起六名真人,魔道方面僅僅兩人晉升,是以魔道的真人數量就大大不如正道一方,加上摘星城的數件大威力靈寶,迫於危機形勢,當年野心甚大的極殺老魔纔會同意與雙子仙翁和談。
儘管有因殘天競道而晉升的八名真人,但隕落的更多,還有數量甚衆的低階修士犧牲,使得散洲修真界的實力大不如前,當年妖族正是看準了這點,纔會霸氣十足的將修士盡皆趕出妖族海域,畢竟相比在殘天秘境殞命的海蛟和藍元獸,妖族勢力根本沒有傷筋動骨。
戰後的琉璃海新崛起了三個大道門,三星門就是其中之一,原先的大道門北斗教由於有真人隕落,導致名額被除,是以昔日的“八大道門”就成了如今的“十大道門”。
這一日,臨近午時,摘星城的各大傳送陣頻頻激發,轟鳴聲不絕於耳,靈光閃個不停,來自四面八方的塑嬰修士陸續傳送而來,並馬不停蹄的化爲遁光沖天而起,而後於摘星城數千丈的高空處,各擇一方位長身而立。
正對摘星城的高空處,被空出一片數十里範圍的圓形區域,以供王大真人和掬雪娘娘決戰所用,諸多塑嬰圍着這片區域站立。
此時,當空而立的塑嬰修士已有近四十人,其中羣魔盟十四名真人悉數到齊,彼此站成一個陣營,羣魔盟盟主極殺老魔、兩位副盟主六合鬼婆和血嬰真君當前而立。
護道盟陣營到達真人十六人,除了摘星城和天一宗外盡數到齊,其中支持摘星城和天一宗的真人又隱隱分開,雖談不上涇渭分明,但彼此間的氣氛已呈現出對峙狀態。
其他真人來自商會、修真城池和少數散修。他們或零零散散,或三五成羣。空中修士都是以真面目示人,沒有人易容,或躲在飛行寶物內,以示對此決戰的尊重。
至於海族大妖則不見蹤影,當然在沒有得到邀請的前提下,它們也不會主動到來,遭人非議,但暗地裡的關注那是必然的。
除了高空處的真人外,諸多低階修士都雲集摘星城,以圖能親眼目睹今日這一巔峰決戰,兩名大修士的生死相搏,這可不是能輕易見到的。這些修士只能集中於摘星城和四座分城中,沒有人敢據空而立,當空觀戰那是真人才有的資格。
袁行自然和不惑散人、琉璃仙子站在一起,他們比高丙文晚到。而他們一到來,高丙文和鬥氣真人就紛紛湊了上來。五人站成一團,低聲交談。
高丙文對袁行的熱絡,除了看在《天狐神功》的份上,當日袁行還將得自遺失大陸的一部分寶物販售給洪波商會,那些寶物無一不是人界稀缺之物,足以讓洪波商會賺得大額利潤,當然袁行也得到了一筆可觀的中品靈石和部分上品靈石。
鬥氣真人則是和不惑散人不打不相識,兩人作爲煉體術大成的修士,昔日就有第一第二人之稱。不惑散人塑嬰後,鬥氣真人心癢難耐下,主動找上門來,和不惑散人好是切磋了一番,那一戰持續三天三夜,最後兩人筋疲力盡,卻是不分勝負。
兩人從此惺惺相惜,成了無話不談的至友,常常往來拜訪。他們這一戰被當日圍觀的好事者流傳開來,一時間成了三星門附近海域津津樂道的話題,鬥氣真人因此被稱爲“體聖”,而不惑散人也搏得“體尊”之名。
鬥氣真人生得魁梧如山,方面大耳,雙脣奇厚,肌膚微黑,渾身上下僅穿一條獸皮短褲,裸露而出的肌膚上畫滿一條條烏黑色的彎曲法紋,頸脖上掛有一串幽黑項鍊,每一顆珠子都有嬰兒拳頭般大小。
散洲的煉體術在人界獨樹一幟,在體表肌膚上佈設複雜紋陣,用以修煉、祭煉神通和鬥法,下丹田凝結的也是猶如佛修舍利的元丹,在各種修真體系中自成一脈,戰力不凡,只因修煉過程極其痛苦,常人難以忍受,才鮮有人修煉。
也因爲修煉者寥寥無幾的緣故,煉體術這一脈的各大境界沿用仙道體系的叫法,沒有獨立起名,歷來作爲琉璃海仙道體系的旁支。
此時,不惑散人望向袁行,大加讚賞:“鬥氣兄,老朽這五弟雖是蒼洲仙修,卻諸道兼善,其肉身強度絲毫不遜色於蒼洲的佛修和我等煉體士。”
“流雲兄的肉身強度確實了得。”高丙文想起袁行當年在殘天秘境的表現,不由點頭贊同,“其在結丹中期時,單憑近戰就能與塑嬰初期修士一決!”
“即使不惑兄和高道友不提,某家也看得出來,流雲道友的肉身極其不凡,居然還兼修諸道,那豈不羞煞我等?”鬥氣真人聲如洪鐘,目光晶亮,“不行!難得有此機會,非得和流雲道友切磋一番不可!依某家看,待王大真人和掬雪娘娘決出勝負後,我等也尋一隱秘所在,痛痛快快的大戰一場。”
“對於煉體,我只是稍有涉略,如何會是鬥氣道友的對手?”袁行謙遜笑笑,這鬥氣真人能與不惑散人鬥個三天三夜,可想而知是個戰鬥狂人,自己豈會和他交手。
“流雲道友怎的不夠爽快?”鬥氣真人說起話來搖頭晃腦,唾沫四濺,猶如世俗學堂中的授課先生,怪有意思,“若是再推脫下去,某家可就不高興了!”
袁行不由望向不惑散人,他實在不想和鬥氣真人爭鬥,豈料不惑散人卻拍拍他的肩膀,哈哈笑道:“五弟啊,老朽勸你還是答應鬥氣兄吧,否則鬥氣兄會一直陰魂不散的纏着你,直到你應戰爲止,老朽當年可是被他纏得苦不堪言。”
袁行輕嘆口氣,當下望向鬥氣真人:“既然如此,咱們就擇日一戰吧!”
“是極,是極,早當如此!”鬥氣真人見袁行應允,不禁笑容滿面,雙目盡眯,隨即心滿意足的轉換話題:“依爾等看來,這王大真人與掬雪娘娘一戰,到底誰能倖存?”
“這個可說不準啊。”高丙文面無表情的接聲,“雙方各有千秋,王大真人雖然有靈寶煮海鍋傍身,但掬雪娘娘身上也有靈寶藍元鏡,且她當初捨棄雙子仙翁,專門對陣王大真人,應當有一定的把握纔對。”
“他們兩人都是仙道修士,對戰結果,還是爾等看得比較準。”鬥氣真人的目光望向下方的摘星城,突然壓低聲音,“話說這掬雪娘娘就算再有野心,也不該一出關就想搞分立,針對摘星城吧?某家近日剛得知一些詳情……早年曾有不少修士親眼見過,雙子仙翁從潮汐島的古傳送陣離開了琉璃海,誰知那人是特意易容成雙子仙翁的模樣,讓人誤以爲雙子仙翁已然離開散洲,實則本人卻在摘星城閉關修煉。恐怕掬雪娘娘也是這般認爲,行事纔會肆無忌憚,且在雙子仙翁出關前,摘星城面對天一宗的不軌動作幾乎不聞不問,更加坐實了雙子仙翁不在散洲的事實。嘿嘿……興許這一切,雙子仙翁早有預謀……”
琉璃仙子笑道:“決戰在即,鬥氣道友還請慎言呀。”
“那是自然。”鬥氣真人仰頭一笑,渾不在意,“某家倒是忘了,琉璃道友如今已是雙子仙翁的準道侶,未來的城主夫人!哈哈,請恕某家失言!某家雖然僅是一名散修,但對摘星城一向尊重有加,倒是對掬雪娘娘有些不待見,那娘們太過自以爲是……”
鬥氣真人這麼一說,倒使得琉璃仙子臉頰微紅。
“撇開各自立場,就事論事。”不惑散人頗有些語重心長,“真要讓天一宗取代摘星城,散洲修真界勢必難保目前的清明局面,掬雪娘娘的心性如何,相信我等一清二楚,當年的極殺老魔尚能審時度勢,相比之下,掬雪娘娘的眼光就要狹隘多了,何況雙子仙翁是何等人物,我等更是心知肚明,他當年的一些做爲,老朽心裡只有服氣二字。”
高丙文正色的點點頭:“雙子仙翁有大胸懷,散洲修真界若能一直在他的帶領下,倒也是芸芸衆修之福,可惜其志甚遠,不甘侷限於散洲一角。從摘星城內部傳出消息,恐怕此次決戰之後,雙子仙翁就會卸下城主之位,一心只參大道,不再理會無關紛爭。”
“是滴,是滴!”鬥氣真人撓撓頭,這次專門談論掬雪娘娘,免得引起琉璃仙子的不快,跑去給雙子仙翁吹枕邊風,那自己豈不是沒有逍遙日子過,“除了掬雪娘娘本身的修爲境界和天一宗的龐然實力,當年護島盟的六大道門中,就有四家支持天一宗,這使得掬雪娘娘膽氣大壯,就算後來雙子仙翁出關,這四家大道門依然站在天一宗這邊……嘿嘿,若非三星門一直沒有表態,護道盟的大道門之間早已擰成一股繩,而他們所圖的,無非是摘星城那幾件令人眼饞的靈寶而已!”
“本門當年也是有苦難言啊,在雙子仙翁出關之前,本門的處境已然受到其它五大道門的聯合排擠,若非琉璃長老一再堅持,並認定摘星城早已有所佈置,老朽差點倒向天一宗那邊……展一鳴與琉璃長老糾葛的起始,就是他專門來找本門晦氣,遭到了琉璃長老的阻截……”不惑散人感慨道,“後來的事實證明,琉璃長老的判斷是對的,展一鳴事件後,本門更是沒有任何選擇餘地了,只希望今日王大真人能夠勝出。”
鬥氣真人正要開口,袁行忽然出聲:“天一宗修士到了!”
鬥氣真人連忙住口,神色瞬間變得正兒八經,同時將神識放出,卻是沒有絲毫髮現。高丙文瞟向袁行,眼孔深處同樣閃過一絲異色。
與此同時,三道遁光從摘星城東邊海面上破浪而出,一前兩後的沖天而起,轉眼到達決戰區域中間,才一一停下,速度快得不可思議,隨即表面靈光一閃,現出三名修士來,正是天一宗的三位真人。
即使隕落了展一鳴,天一宗的真人數量依然是散洲道門之最!
三人的到來使得空中一時間雅雀無聲,掬雪娘娘一身白衣,長帶翻飛,飄飄如仙,若非眉宇間隱含一絲煞氣,倒也有一番大修士的氣度,一雙妙目環顧全場,見到極殺老魔,當即微微點頭示意。
眸光掃到三星門這邊,掬雪娘娘的目中精光微閃,氣勢突盛一分,但馬上恢復正常,顯然是見到了琉璃仙子,同時也對琉璃仙子身邊的袁行多看了一眼,隨即緩緩飄向護道盟陣營,朝擁護他的大道門真人一一點頭示禮。
掬雪娘娘身後的兩名真人,一位身着錦綸,面色蒼白的魁梧大漢,名爲皇甫中天,塑嬰中期修爲,也是這百年間才進階的。一位塑嬰初期修爲的黃袍老者,一條半白長髯直達膝蓋,飛行間左右飄搖,別有特色。
飛向護道盟陣營的皇甫中天,顯然也見到了風姿清雅的琉璃仙子,嘴角立刻浮現出一絲不爲人知的冷笑,暗自催動功法,鼻尖無聲的輕哼一下。
琉璃仙子的耳中頓時響起一聲猶如晴天炸雷般的重哼,使得其識海如遭颶風肆掠,洶涌澎湃,不能自抑,當下只覺元神一痛,就要驚叫出聲。
琉璃仙子本奪舍之軀,元神乃是最爲薄弱的所在,加之塑嬰時心魔過大,當時強度心魔,也損耗了許多元神之力,而皇甫中天雖然剛進階塑嬰中期不久,但其煉有佛門秘術,這一無恥暗算,卻是要琉璃仙子當場出醜。
“佛門顫神功!”袁行眉梢一挑,急忙念出一段清心咒,隨着一串法文飄入琉璃仙子眉心,她的識海霎時平靜下來,隨即朝皇甫中天念出大明咒,並將右手猛然一翻。
“唵嘛呢叭咪吽!”
遭受音波共振襲擊的皇甫中天,反應比琉璃仙子還要不堪,渾身劇烈一震,目光逐漸呆滯起來,而同一時間,一隻無形巨手在其頭頂閃現而出,一重重雄渾巨力激盪之下,直接將他的身軀從高空拍落。
還魂過來的琉璃仙子冷眼望着墜落而下的皇甫中天,美目中殺機橫溢。她一向殺伐果斷,若非袁行已出手,只怕當場就要祭劍相搏。
聽到動靜的黃袍老者連忙轉過身來,但皇甫中天已直墜數百丈,當即化爲一股黃色驚虹直追而下,務必要追上皇甫中天,否則天一宗這一醜可出大了!
掬雪娘娘同樣轉過頭來,清冷的目光毒蛇般直盯住袁行,面如寒霜道:“閣下如此挑釁天一宗,破壞今日決戰氛圍,莫非想找死不成?”
“掬雪娘娘好大的口氣,你敢動他一根毫毛試試看,本仙翁今日定叫天一宗血流成河,雞犬不寧!誰給你天一宗的膽子,連本仙翁相中的道侶都敢冒犯?!”
袁行正要回話,一串氣勢雄渾的聲音就從摘星城傳出,雷霆般當空滾滾而來,一干修士只覺耳膜轟轟作響,似乎要被震破一般,正是雙子仙翁的聲音。
皇甫中天直墜而下上千丈,才堪堪還魂過來,連忙體表紅光一閃,將那隻無形手掌震散,而這時黃袍老者剛剛飛到近前。
皇甫中天咬牙切齒問:“是誰在暗算本大爺?”
黃袍老者道:“剛剛救下琉璃仙子,並出手攻擊你的,都是琉璃仙子身邊那位面生的藍袍修士。決戰在即,不宜橫生枝節,事後再找那小子算賬不遲!”
皇甫中天望向袁行,幾欲充血的雙目爆發出赤裸裸的無邊殺機,一字一頓的森寒道:“今日不殺那小子,本大爺誓不爲人!”
兩人當即化爲遁光,重新飛上高空。
與此同時,足足六道遁光從摘星城頂樓一衝而出,正是摘星城的六名真人,其中一條極其粗大的金色驚虹特意飛偏方向,當空狠狠撞向皇甫中天所化的赤色驚虹。
“啊!”
只見粗大金虹一下金光爆閃,一聲慘叫就當空響起,下一刻,赤色驚虹一閃而逝,皇甫中天再次直墜而下,模樣更見悽慘,髮絲凌亂,錦綸襤褸,目光渙散,嘴角溢出血絲。
這次黃袍老者不敢再搶救,更被嚇得連遁光也當空停下,隨後見金虹飛走,這才疾飛而下,意圖搭救皇甫中天一把。